声音苍老的美青年自称无崖子。
被天羽识破目的后,他便将自己的经历尽数告诉了她。
其实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他前半生十分顺遂,一路将武功练到了超凡入圣之境,自以为在江湖上已无敌手。
结果一朝不慎,被自己的徒弟算计,摔下悬崖,成了残废。
徒弟天资卓绝,武功高超,在武林中鲜有敌手。
因此,他死里逃生后,根本不敢露面。
“好在我大徒儿星河将我从崖底救了出来,装聋作哑,立下誓言,将我那逆徒骗去了西方星宿海,之后又将我从大理国带到中原。”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才继续道,“但躲躲藏藏,终非长久之计。”
天羽这才知道,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中年人,原来是他的大徒弟。
名字倒是挺好听,叫星河。
“你这两个徒弟的武功差距很大么?”她问。
无崖子点头:“差距极大。”
“我那逆徒本就聪颖,又醉心武学,一心成为高手,星河则与他截然相反,自小兴趣广泛,一身所学,皆为杂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时在崖底能保全性命,也是借了奇门阵法之利。”
“不过星河的医术独步江湖,你的朋友得他诊治调养,必能无虞。”
“他是东家请来的人。”天羽说,“我没担心过这个。”
无崖子闻言,忽然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可知你这东家的身份?”
天羽扁嘴:“不知道。”
答完这句,不等他再开口,她又迅速补充道:“我也不想知道,你若知道,不必告诉我。”
无崖子:“……”
他很费解:“为何?”
“我不过是一个在他铺中帮忙的伙计,对他的过去,我没必要知道太多。”她很坦然,“何况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若从旁人那里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自添烦恼。”
退一步,就算她真想知道,她也可以直接问东家本人,而不是在这里抱着听八卦的心态,从别人口中知晓。
无崖子顿时失笑:“你小小年纪,看得倒是通透。”
天羽心想那当然了,换了你在一个全是人精的圈子里当十年不上不下的糊咖,天天被合作方看人下菜碟,你也会通透的。
通透不了人,多半都得精神病了。
腹诽按下不表,该聊的还是得聊。
“所以你的仇人就是那个算计你的二徒弟?”她向他确认,“他叫什么?”
无崖子又叹一声,道:“他叫丁春秋。”
天羽:“?”
等等,丁春秋?
这名字好耳熟,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五年前,他将我打下山崖,又仗着武功远胜星河,向星河逼问我派武功秘笈所在,星河诓他在星宿海,他便迁居去了西域。”他开始详细给天羽介绍自己的仇人,“这几年他在西域创立了星宿派,将半个西域揽至麾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近一两年来,他的恶名,更是传遍整个武林。”
“他门下的弟子称他星宿老仙,中原武林则称他为星宿老怪。”
听到“星宿老怪”这四个字,天羽终于彻底想起来,为什么丁春秋这个名字,让她如此耳熟。
这他爹的,天龙八部的反派啊!
虽然她已经忘了天龙八部的具体剧情,但她上辈子刚入行的时候,曾经去一个试图翻拍这部经典武侠作品的剧组里试过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她想争取(但没争到)的角色叫阿紫,是一个有点病娇风味的少女,而阿紫的师父,就是这星宿老怪丁春秋。
此人喜怒不定,杀人如麻。
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反派。
天羽:“……”
真是见了鬼了,她穿的不是小李飞刀吗,怎么还有天龙八部的事?
大概是因为她在这一刻没能完全遏制住情绪波动,端坐在廊下的无崖子便误会了。
“他虽厉害,却没学到我派的正统武功。”他开始谆谆善诱,“你如今学了北冥神功,只要勤恳修习,将来必能胜过他,替为师报仇。”
天羽本来还没从听到星宿老怪名字的震惊里缓过来,但听他说着说着,忽然来了一句“为师”,顿时嘴角一抽。
“等等。”她立刻纠正他的说法,“我没拜你为师吧?”
“你既学了我逍遥派的内功,便是我逍遥派的弟子。”他自有一套说辞。
“那我还学了我们东家的刀法呢。”她不以为然,“先来后到,我也该是他的弟子。”
无崖子便笑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方才说的是,你不过是一个在他铺中帮忙的伙计。”
天羽:“……”
大意了,自打脸。
“那我也不拜你为师。”她直接不接他的话茬,只说自己的,“我承认北冥神功很厉害,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练这门功法,风险实在不小,这点你承认吗?”
无崖子表示承认。
这着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愿意冒着风险练这门功法,是为了帮我的朋友。”她继续道,“而你将它传授给我,是想要我将来为你报仇。”
“鉴于我确实帮到了我的朋友,那作为交换,将来用它为你报仇,我定不在话下。”
“比起成为师徒,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维持这种平等的交易关系更好。”
“你说呢?”
她特地在“平等”二字时咬重,为的就是提醒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先盯上了她,而她其实不欠他什么。
既然不欠,那何必给自己加一层师徒关系的束缚?
她又不是丁春秋那种会欺师灭祖的人,真拜师了,少不了要尊师重道,孝敬长辈。
那跟给自己找个爹有什么区别?
没必要。
实在是没必要。
无崖子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一时大为惊奇:“你如此聪慧,难道猜不到,除了北冥神功,我逍遥派还有许多精妙武学?”
“所以呢?”她挑眉。
“所以只要你拜我为师,便能学到更多神功。”他还是想收下这个徒弟,“譬如我派的天山折梅手,虽只三路擒拿三路掌法,却包涵逍遥武学经义,天下间所有的招式,都能化入其中。”
他介绍完天山折梅手,又想介绍别的,但天羽没叫他说下去。
她直接打断了他,道:“我是刀客。”
内功可以改换,甚至化功了从头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外功招式,有东家教她的刀法就够了。
那个什么天山折梅手或许真的很厉害,但既是由掌法和擒拿法组成的,就不适合她。
她没兴趣学。
她是刀客。
她不会让自己赤手空拳。
无崖子:“……我明白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作罢之意,天羽也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主动向他保证,等她有能力杀丁春秋时,她一定会动手。
只是——
“我还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她看着无崖子,有些困惑地说,“你为什么会选我替你报仇呢?”
作为一个曾经被徒弟背刺的人,无崖子如今行事应当会很谨慎才是。
结果两人只见了一面,他就看上了她,又是传授功法,又是坦白过往的。
这在她看来很没道理。
无崖子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星河说,二十年前,他初入江湖时,曾因自己的医术,遭人设计陷害,差些丢了性命。”
“当时你东家与他萍水相逢,却肯豁出自己的性命救他。”
“可见你这东家人品贵重,实乃世间难得的英雄好汉。”
“你是他收养的人,品性应当差不到哪里去,而且……”
“而且什么?”天羽觉得他说到最后语气很奇怪,吞吞吐吐的,仿佛很不好意思。
可他都差点强买强卖让她练功了,还能不好意思什么?
“而且你生得十分俊美。”无崖子道,“如此万中无一的相貌,足以叫当年帮助丁春秋一起害我的人倒戈。”
“他二人若是联手,谁都无法替我报仇。”
“那人行事随心,平生最好貌美郎君,她见了你的脸,必定十分喜爱。”
“你得了她的喜爱,哪怕不能说服她与你一起杀丁春秋,也绝不会让她再站到丁春秋那边去。”
天羽大惊失色:“……啊?!”
这是让她必要时候搞一下色/诱的意思吗?
“你口中这个人……是男是女?”她忍不住问。
无崖子乜了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惑?
“自然是女子。”他说,“是我师妹。”
天羽:“……”
草。
“你放心,我师妹生得极美。”见她表情一言难尽,他又补充道,“且我们逍遥派弟子,只要功力不散,容颜便逝得极慢。”
“我若不说,你恐怕也猜不到,我今年已有六十八岁。”
“她比我还小五岁,又不曾受伤,如今应是一位风华正盛的美人。”
天羽心想可我过了年才十五啊,你让十几岁的人去勾引六十多岁的人,这操作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更重要的——
“我不是男子。”此时此刻,她已不止嘴角抽搐,整张脸都有些难以控制,“恐怕无法得到你师妹的喜爱。”
无崖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霎时愣在当场。
好一会儿后,他才不可置信道:“你是女子?”
“我以为你探我脉时就知道了。”她其实也没想到他竟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原来探不出来的吗?”
无崖子脸都黑了:“……当然探不出来。”
男女经脉确实有一定差异,一般来说,都是男子的经脉更显粗壮,女子则相对细弱。
她的经脉十分有力,容貌又是英气多过柔美,宽肩窄腰,身量高挑,他自然完全没有怀疑她的性别,只当她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面无表情,“你最好想个别的法子,阻止你师妹与丁春秋再联手。”
她反正是没这功能!
其实很欣赏秋水老师的精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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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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