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最近在汴京很出名,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同一个人,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对方面前一睹芳容。
丰乐楼,大厅的喧闹声在到达二楼时被房间拦下,原本吵闹的声音像是被过滤一般变得又柔又轻。
雅间内,姿态懒散坐在窗前的人古袖长袍,乌发层层叠叠挽在脑后,发间装饰着闪闪发亮的银饰。
淡淡茶香随着氤氲的水雾逐渐弥漫开来,杯盏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与此人发间银饰的动静渐渐重合。
“再过几天恐怕就不是汴京第一美人,而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身后传来调侃,话语中满是笑意和打趣。
百无聊赖望着窗外的美人慢慢直起腰来,原本堆积在背上的乌发顿时垂下。
“一个名头罢了,还不如多给我点钱。”
此人语气平淡,不见丝毫兴奋,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头没有任何兴趣。
“怎么没见楚留香?”
坐在一旁泡茶的人停下动作,手肘抵在桌面,疑惑地看向坐在窗边软榻上的花渐浓。
对方今日一身浅紫色衣裙,颇有魏晋风骨。就连发间银饰都格外朴素,一颗珠宝都没有。
花渐浓转过头,看着追命:“不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听到这句话,追命没有丝毫迟疑地开口:“你们又闹矛盾了?”
“又”这个字已经能表明许多,花渐浓移开视线,冷哼一声:“谁要和他闹矛盾?”
这么一听,追命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很难解决。
两人虽然才认识几天,但他自认为对花渐浓有些了解。楚留香很少惹女孩子生气,哄人又是一把好手。可偏偏在花渐浓这里屡屡吃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当然,全是花渐浓单方面的生气。
追命思索间,原本坐在窗前的人已经在他身边落座。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美人双手托着下巴,蹙起眉头。
但这话追命可不敢接,若是他附和对方,接下来两人再和好,他岂不是有理说不清?
“该不会还是因为无花的事情吧?”
追命随口一猜,但对面的人立刻沉下脸来。
还真是因为这个……
花渐浓直起腰,双臂环抱:“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他端起追命泡好的茶一饮而尽,面含薄怒,白皙的脸颊都因此泛上一阵红。
准确地来讲,花渐浓和楚留香并不是在吵架,而是对某件事情起了分歧。
两人经常意见不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在花渐浓眼中看来,无花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怕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
可楚留香依旧在查天一神水的案子,哪怕这件事情是无花引起的。
无花盗取天一神水杀人,这一点已经明了。楚留香要查的是剩下的天一神水究竟在何处,以及无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他不如加入神侯府或是六扇门!”
花渐浓猛地起身,垂眸看着面前的追命,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认同。
“咳咳咳。”
追命平日里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
“你们认识这么久,又不是不明白。”
楚留香这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散漫,实则是花渐浓认识的最负责的人。
就算遇到天大的难题,对方也能微笑着将所有事情轻松解决。只要站在楚留香身边,感受到的不止是那股郁金花香,还有来自成年男子的可靠安全感。
追命泡的茶很一般,对方更适合品酒,若不是因为花渐浓不会喝酒,他也不会如此将就。
“天下一肩担之。”
留着胡子的捕快起身,抬手在花渐浓肩上轻拍了一下,很快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花渐浓抿唇,望着桌子上放着的茶壶陷入沉思。
说到底,自己并没有立场去指责楚留香,如此无理取闹也只是仗着楚留香脾气好。
“哎。”
他长叹一声,单手托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很是苦恼。
“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追命轻咳一声,毕竟美人蹙眉,这谁能忍住?
他又不是什么小年轻,历经过不少风月。两人是朋友不假,但偶尔,他还是会在意这张脸。
同时,追命不太明白。
无论是花渐浓还是楚留香,都有着一张巧夺天工的脸,就算吵架了,看到对方的脸难道都不足以消气吗?
“走了!”
“嗯。”
花渐浓头也没回,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只是想要猜到他心中所想还是有些难度。
*
楚留香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无花为什么要偷取天一神水?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并且,为什么要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
这背后难不成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白衣男子又是夜深才回到客栈,上楼时,他突然想起最近这些事情,抬手摸着鼻子,无奈一笑。
不过,今晚和之前略微有些不同。
望着隔壁透出的光亮,楚留香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竟然还没休息吗?”
他收回视线,正当经过时,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屋子里的烛光顷刻间喷洒而出,将昏暗的走廊照亮一片。
背对着烛光的花渐浓宛如仙子下凡,暖黄的光线为他描了一层金边。
“嗯?”
楚留香停下脚步,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逐渐蔓延开来。
“抱歉。”
只着寝衣的美人抿唇,沉默许久后冷不丁地开口道歉。
话刚出口,花渐浓就低下头来。
散开的乌发披风一般笼罩着他,裸露出的肌肤胜雪,哪怕在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出几分细腻。
没等到回复,单手扶着门框的青年黛眉轻蹙。很少露出这种情绪的他在安静中难得升起几分不安,他心里猜测着。
不过,还没等他将心中的猜测完整想出来,一只手便打断了他。
花渐浓一愣,突然覆盖在额头的那只手温暖干燥,如同今天下午的阳光。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楚留香一边收回手,一边开口说道。
他这番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觉得花渐浓是不是脑子有病。
“……”
原本还乖乖道歉的花渐浓猛地抬起头,略微长长的发丝垂在肩膀,半遮着脸。
“前几天……”
既然已经要开口道歉,那么就要说明白。
青年微微抬头,仰视着面前站在昏暗走廊的楚留香:“我的态度不太好,并不是想要指责你……”
他话未说完,楚留香便微微弯下腰来与他平视:“不需要道歉,你又没有错。”
含着笑意的声音缓慢擦过耳廓,半是无奈半是妥协。
“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楚留香直起腰,抬手在花渐浓肩膀上拍了一下。
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花渐浓再次皱起眉。
这人怎么回事?给他道歉都不行……
待隔壁的关门声响起,花渐浓这才合上门。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楚留香好像真的不在乎。
是不在乎这件事情,还是不在乎这个人呢?
房间内,花渐浓坐在镜前卸妆。模糊的铜镜将他脸上的沉思清清楚楚地映出。
与他仅有一壁之隔的楚留香洗漱后带着浑身水汽坐下,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身后,很快就将身上单薄的衣物打湿。
楚留香屈腿,随即擦着头发。
随着他的动作,背部的肌肉线条很是明显,就连手臂都充斥着力量。
“怎么突然道歉?”
和花渐浓一样,他也在想这件事情。毕竟自己和对方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模样。
尽管青年表面上装出一副冷静模样,实则眼中的不安都快要涌出来了。
楚留香没想到对方这段时间一直被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折磨,毕竟在他看来,花渐浓只是出于朋友间的担心才会那么说。
哪怕耍小性子也没关系,冷脸、指责、耍赖以至于蹬鼻子上脸,这些楚留香早就知道。
对方甚至连一开始的礼貌都是假装的。
当然,他也知道,对方会做出这些只是把他划入了自己的范围。若是换做陌生人一定不会这么做。
不过是恃宠而骄,这些不是坏毛病,是对方的可爱之处。
白衣男子起身,高大的身影能将烛光尽数遮挡。
花渐浓都将他当做好朋友了,因此这些事情他也能包容。
或许,对方在中原一点红面前也是这样。
*
翌日,花渐浓起来后坐在铜镜前。
天只是蒙蒙亮,他将烛台放在铜镜旁,随意将长发扎在脑后开始梳妆。
今天画个什么妆……
穿越前作为在短视频平台小有名气的女装博主,花渐浓平日里经常学习各种妆造,也曾开直播和粉丝连麦学习化妆。
现在穿越后有了不少限制,他也只是每条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之前学过的一些汉服妆造。
“哎——”
花渐浓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无处下手,反倒是单手托腮欣赏起镜中的自己。
太阳升起,楚留香出门经过隔壁时停下脚步。
他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于是停下想要打声招呼。
不过,当他转身面对紧闭的房门是,屋子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房门犹如帷幕般缓缓拉开,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1
花渐浓倚在门前,笑意盈盈。那双清透的眼眸施了蓝绿色脂粉,乍一看还真如一泓碧湖。
“清早就叩我门,难不成是……迫不及待?”
1.出自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包容所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