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有些愣神，回过神来皆莞尔一笑。

等他们磕头认错后，叶青隐接过温润君子手上的绳索，往自己肩膀上一扛。

“嚯”一下，全部官差跟着起立。

少女满意看他们：“算你们识时务。”

“小隐。”花满楼听他们绕圈转身的动静，疑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叶青隐理所当然回他：“到府衙去找知州大人论理。”

陆小凤：“？”

闹呢，知州还能跟他们江湖人士讲道理。

茶花有些担忧：“小隐姑娘这么做，是不是明目张胆和朝廷作对？”

他们金风细雨楼虽然也和蔡京宰相站对立面，但也不至于像这样摆在明面上。

“首先，不是‘小隐’，是‘我们’。其次，这也不是作对，只是去讨还应该有的公道。”苏梦枕悠然跟上，“茶花，你忘了我们金风细雨楼成立的初衷吗？”

茶花：“没有，茶花不敢忘。”

“那你说说，我们金风细雨楼成立之初，老楼主是怎么说的。”

“‘唯情唯义，天下皆兄弟’。”①

“杨将军算不算天下人？”

“自然。”

“既然如此，杨将军算不算兄弟？”

“自、自然。”

“我金风细雨楼为杨将军讨公道，便是为兄弟讨公道，这是我苏梦枕要做的事情。”秋风过，扬起杏衫公子的衣角，“茶花，我不是因为小隐是我苏梦枕的未婚妻，才脑子昏了支持她去做这件事情。”

他们只是——

志同道合而已。

他倒是想冲在前面干这件事情，只不过小姑娘忧心他身体，拦了他，让他只能在对方出手时，递上绳索。

茶花悻悻：“我没有这样想……”

苏梦枕瞥了他一眼，没有拆穿。

叶青隐拉扯官差的阵仗很大，引了不少跟着瞧热闹的小尾巴。

来到府衙，提前收到风声的其他官差，已经严阵以待。

知州站在堂前，背着手看门外的少女，眉峰隆起。

这么年轻一个姑娘，就将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打了个落花流水？

年轻姑娘左右瞧了瞧，在拴马的石柱上绑好绳索，回头对那群点了哑穴和麻穴的人说：“站好，别乱动。”

四十九人点头如捣蒜，生怕下一刻又有棍子落在屁股上。

拍拍手掌上的灰，叶青隐一步步走上台阶，盯着知州而去。

四十九人不是她的对手，那么如今加上花满楼他们几个在，就算是四百九十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梦枕也要出手，打一阵，少女就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

回头看去，铮铮一根铁似的脊骨透过两层杏色衣物，轮廓清晰浮现，可见一节节的形状。

可他却抖得像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柳枝一般。

叶青隐唇瓣抿起，脸颊鼓了鼓，手上的速度更快了。她也不朝要人命的地方打，但是抬手就弄晕一个人，半个多余的动作也不做。

所到之处，全是倒下的躯体。

旁人只能见她出手利落、果敢而狠厉，哪里知道倒下的人死活。

一时之间，人人都惧怕落在她手上，全奔着另外几个去。

“跑什么跑。”少女不满皱起眉头，将往花满楼那处跑的人抓回来，一棍子敲晕。

不到一个时辰，除了知州，府衙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站立的官身。

“知州大人？”

叶青隐扬起眉头看对方。

知州是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即便满堂再无自己人，他也不算格外慌张，只是脸色有些白，但还能镇定下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听闻知州大人派遣官差，前往河间府一战中为国捐躯的杨将军家中，惊扰杨将军家眷，砸烂墙垣要运走劳什子的奇石。”

少女说一句走近一步。

她容色明艳动人，眼神也是带着天真的纯澈，并无故意阴沉神色之举，可知州却觉得，对方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身上一样。

有点莫名的痛。

“是吗？”

走到三步前，少女停下脚步。

知州从那双似有映天水波的眼眸上转开，扫过苏梦枕和花满楼他们，目光落在背后怯怯躲在对面墙边看热闹的老百姓身上。

老百姓身前，还有一拨抱着刀剑棍棒的江湖人，一直紧盯这边，不时与身侧人低声私语。

“是。”

嘭——

漆黑的棍子落在他肩膀上。

“唔。”知州闷哼一声，目光虚晃了一下又拉回来。

叶青隐已收回黑棍，定定看他：“为何？”

“皇命不可违。”

“哦？”少女扫过他里衬勾丝的袖口，抬眸盯着他的眼，“知州大人难道没有中饱私囊的心思？”

知州轻笑一声，笑意里带了几分自嘲：“姑娘觉得呢？”

“我娘总说，浊世清身难保，倘若遇上已经掉落泥潭却失去挣扎心思，又尚未没顶的人，不妨递出竹竿，拉一拉。”

知州骤然抬眸，却被少女抓了衣领，扯低头颅，兀然换了个话头。

“听闻知州文采斐然，昔年也是殿前三甲，摘取榜眼的厉害人物。”

“这样——”

“你写一篇‘杨家颂’，再写一篇‘论己罪’，写得好的话，我就不找你麻烦。”

知州眼神微动：“姑娘这是要与朝廷为敌？”

“朝廷？”叶青隐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衣领，顺势抚平，“知州大人多虑了。我只是来为国士，讨一个公道。”

“英雄之名，总不该沉寂，更不该消失如齑粉。”

“大人说，对也不对？”

知州眸色颤动，眼睑抬起。

“这个公道——”

“你是能给必须给，不能给也必须给。”

她容色一变，收起鹿仙一样纯澈的神态，眉头压下来，眼眸沉敛。

反手压住知州脖颈，将人提到堂前长案上，叶青隐给他丢了纸笔。

“写！”

陆小凤：“……”

瞧着天真纯善，爱笑爱玩的小姑娘，到底为何如此悍勇。

拿到两篇文章，少女分别交给苏梦枕和花满楼看过，得到肯定以后才罢休，将外面拴着的官差穴道解开，扬长而去。

走到半道，少女霍然转身：“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苏梦枕他们悠然停下脚步，似乎也并不意外。

“姑娘。”

好几拨人从巷子里冒头，抱拳躬身，似已商量过一般，齐声大喊。

“我等愿追随姑娘，唯姑娘马首是瞻。”

叶青隐：“？？”

①引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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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只是来为国士，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