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停在绵州,虽已入秋,但此处仍有些许热意,沿街种的桂花暗自盛放,走在街上便能嗅见一股浓浓的桂花香。
走走停停,他最终还是在越王楼对面的巷子里短租了一个院子,不是很大,但住下他一个人刚刚好。
少年痛快地付了钱,随后便站在院子里打量着院子。正对着大门的是正厢房,两侧并着两间屋子。他准备一间当做书房,一间当做次卧。
不过,次卧应该用不上,毕竟他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
眼看天色渐晚,尤眠连忙收拾了一下主卧,好在这院子还算干净,收拾起来费不了太大力气。
被褥他都是现买的,老板早就晒好了,闻起来暖洋洋的,一股棉花晒过后的味道。
尤眠很喜欢这种味道,盖在身上仿佛睡在云端一般。
收拾好之后天色已晚,夜晚降临,天边散落着几颗星,月亮独占夜空,散发着明亮的月光。
有月光还不错,省下了点灯的功夫。
少年拿起新买的薄披风,抖了抖之后披在了身上。虽说白日里没有丝毫寒意,但入了夜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
他出来的时间太晚,外面摆摊的差不多都收摊回去了,唯有街边一家小店还亮着灯。
刚才忙活了这么久,尤眠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了眼菜单:“一两有多少?”
几乎每一个外地人来吃饭都会问这个问题,老板早已习惯,拿出一个碗给他比划了一下。
“哦,那来一两牛肉米粉。”
尤眠抬手摸了摸鼻子,觉得一两米粉应该够自己吃了。
牛肉面就挺好吃的,想必牛肉米粉一样好吃……吧?
端上桌的牛肉米粉看上去很有食欲,只是一层厚厚的红油看着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怎么觉得一口吃下去会辣到喷火……
洁白的米粉裹满了红油,陈醋的酸味率先冲入鼻腔。碧绿的蒜苗段在红油的衬托下更下青翠,里面还撒了一把榨菜碎。
尤眠挑起一筷子,做足了心里准备后才缓缓塞入口中。
刚入口感觉不到辣意,而是一股咸香酸,辣味后知后觉而来。但还好,这个程度他还能接受。
一两米粉不多不少,吃完刚好吃饱。
“结账。”
吃到最后,辣味才叠加到尤眠无法忍受的程度,一张脸白里透着红,额角还渗出细汗。
“您慢走。”
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随后大手一挥,在菜单上添了一句:“可微辣。”
*
吃过饭后时间尚早,尤眠沿着涪江走了一段路。江边芦苇丛茂密,雪白的芦花因风摇摆,江水潺潺流动。
少年站在江边,目光落在江面。月光洒落一江水,波光粼粼。水光映入他的眼眸,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江水的水色,还是他自己眼中的波光。
“喂,小兄弟。”
一片寂静之中,芦苇丛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与其暗自神伤,不如一起喝一口?”
说罢,风将芦苇吹开,里面正躺了一个身着紫衣的青年,仰面躺着,胸口放了一壶开盖的酒。
此人双手垫在脑后,根本不用动弹,只需张口一吸,胸口放着的酒壶里的酒便主动落入他口中。
尤眠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抿唇闭眼。
好装。
不过确实很帅。
“不了,我不喝酒。”
他礼貌一笑,准备转身离开。见状,紫衣男子也没阻拦,而是继续晒着月光喝酒。
月光如水,水声潺潺,如此良辰美景,不喝酒真是可惜啊。
尤眠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微眯着眼睛。
“不过出来一小会儿,这就感冒了?”
他揉着鼻子在心里想道:“还是回去多喝点热水吧,中药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少年缓了片刻,想打喷嚏的感觉这才消失。
尤眠没怎么用过土灶,生火时有些手忙脚乱。好在火生了起来,只需等上一会儿便好。
院子里的桂花树吐露着香气,火光映在他脸上,滚烫至极,时不时地就要向后仰去。
洗漱一番后,尤眠躺在床上,晒过的棉被盖在身上。
这种感觉真好,没有人催着他做事——系统不算是人,时间一大把,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就回来倒头睡觉。
真好。
他感慨着,很快便入了梦。
*
第二天尤眠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一推开房门,潮湿的水汽和着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一场夜雨过后,院子里的树下铺了一层淡黄色的小花。
尤眠见状痛心不已,他本来还想着今天摘点桂花晒干保存呢。
望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他心里不免生出一个,几乎没有人会拒绝的、几乎是每个人都曾想过的想法——种菜。
这里看着很适合种菜,种一行白菜、一行黄瓜、再来点土豆萝卜。
说干就干。
尤眠洗漱一番,收拾好之后就往外走。
他在路上打听了一番菜市场究竟在哪里,还顺便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吃。
买的酸菜粉丝馅,是辣口。
而且粉丝很细很细,剁碎之后伴着酸菜一起包。油浸透了包子皮,又上屉正熟,皮吃起来黏黏糊糊的。
尤眠嚼了嚼,囫囵吞下。
菜市场卖种子吗?
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毕竟他从未买过菜。小时候老师似乎布置过这类生活作业,不过父母没让他做。
说什么,这不是他应该做的,随后随意买了一颗生菜交了上去。
尤眠嘴上没说什么,但一直记在心里,总觉得童年缺了一块,不,是缺了好多块。
他走走停停,路边还有卖兔子里,雪白的一只,通红的眼睛,乖乖地卧在笼子里啃着青菜。
少年停下脚步看兔子,老板见状热情推销:“买一只噻,怎么做都好吃。”
“……”
“我不会做。”
尤眠回答道,干脆蹲下来看着吃完后洗脸的兔子。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穿着蓝衣的富贵公子模样的人蹲在尤眠身边,身上还披了一件和他衣服极为不搭的红披风。
尤眠缓缓转过头,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昨晚在江边遇到的那个人。
对方长相俊朗,只是留着两撇胡子,无端增加了他的视觉年龄。
见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红披风勾唇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巧?”
“哦。”
尤眠不冷不淡地回答,还没来得及开口,卖兔子的老板就抬手挥了挥:“不买就别在这里当着。”
两人有些灰溜溜地起身,不过他发现,红披风仍然跟在自己身边。
“你做什么?”
尤眠满脸疑惑:“我们好像也不认识吧?”
“交个朋友嘛。”
“你们都好自来熟。”
“你们?”
尤眠双臂环抱,一缕鬓发垂下,遮住了他半只眼睛:“你们这些混迹江湖的人。”
“哈哈哈哈。”
红披风哈哈大笑,声音爽朗:“还真是有趣。”
“你跟着我到底为什么?”
尤眠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红披风,他觉得此人抱有某种目的,根本不像楚留香那样是自来熟。
红披风轻挑眉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还以为这少年很迟钝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你吧。”
男子拉长了声音,摸着自己嘴唇上方的胡须:“只是好奇。”
“好奇?”
“对啊。”
红披风:“听闻占据沙漠一方的石观音死了,正是闻名天下的楚香帅做的。”
“我又不是楚留香。”
“这我自然知道。”
这下轮到红披风上下打量着他了,一边看,一边说道:“蝶雁为双翼,花香满人间。有胡铁花和姬冰雁在身边,倒不是什么稀奇的是。”
“不过?”
尤眠听出了对方口中的转折,挑了挑眉梢。
“不过,楚香帅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红披风摸着下巴:“我原本还不敢认,不过看你确实带着紫色耳坠才敢认。”
尤眠闻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坠,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厉害的是他,又不是我。”少年掀起眼皮,透亮的眼眸之中清楚地倒映出红披风的脸,“和我有什么关系?”
红披风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毕竟传闻刚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猜测那个带着紫耳坠的少年也是个高手。
但他昨晚就发现这少年根本就不会武功——除非此人伪装得极好,连他都认不出来。
“看来你的想法是落空了。”
尤眠耸耸肩,无辜道:“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一丁点儿武功也不会。”
说罢,他转身准备向前走,却发现那红披风依旧跟着他。
“你到底要做什么?”
红披风一脸无辜:“这大街东西向,不是往东走就是往西走,我难不成能往天上飞?”
尤眠被说得哑言,只是一味地向前走,似乎是觉得刚才有些尴尬,就像是冤枉了好人一样。
其实不然,红披风只是觉得有趣,不管是故意逗弄少年,还是对方不经意时的表情,都挺有趣。
就像是有人喜欢逗猫弄狗,他喜欢逗人。
身穿浅色衣衫的尤眠步伐不快不慢,乌黑的长发也松松垮垮地挽着,仿佛对挽发不熟练一般。
这么看来,此人像是富家公子哥一样。
难不成真是什么伪装成普通人的小公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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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到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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