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翠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目光转向自家笑容略带羞涩的公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下。
况三姐的热情有一种通古贯今的熟悉,同邻居王阿姨做媒时,不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别无二致。
刹那。
虞兮顿觉醍醐灌顶,猛地有是什么东西在大脑深处被点了亮。
嗨呀!
她就说自己那烂透了的借口怎么会有人信。
虞兮看向床榻旁端正笔直坐着的苏梦枕,他的眼睛仿佛冬夜,在察觉到她的注视后,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分外腼腆地冲她笑了笑。
纯情少男?
嘶,对她一见钟情?
虞兮目光发颤,心虚地垂下眼眸避开。
刚才她想过若况三姐她们有任何异常,就挟持最近的苏梦枕,瞧他‘弱不禁风’的模样,三姐她们对他又极为尊重,以他作要挟,肯定能保全自己。
结果,人家怪好的嘞。
让她这来历不明的人住下来,言语尽是关怀。
差点儿误伤了自己的未来‘饭碗’,虞兮内心庆幸,幸好……没有因一时冲动暴露真实的想法。
也对。
自己这张脸可是经过内娱鉴定,蝉联三届TOP榜第二的颜值啊!
第一霸榜的凤哥因为斩男又斩女,能把直掰弯,她是心服口服,除此之外,在容貌上她可没输过。像苏梦枕这般病弱公子,应该如电视剧里那样,被养护在深宅里,不通人心。
初见一面,很难不沦陷,虞兮有些臭美的想着。
那颗悬吊着的心,终是有了着落。
虞兮稍稍放松戒备,若是看上她脸早说嘛,她也不必左猜右想,自己吓自己。
身体是最诚实的,一时的放松,连抵抗姿势都有了改变。
虞兮耳根绯红,趁机揉揉已经僵硬了的小腿。也有了空闲去想未来,她现在是身处异世,孑然一身,自然更是没有去处;如今能暂时得人庇护,也算有片瓦遮风避雨,不过这‘瓦’能遮多久就不知道了。
何况。
她心底还有许多疑问待弄清。
她是怎么穿越到这儿的?
能穿越来,那……有没有法子穿回去?往日阅过的千百篇网文浮现在眼前,现代社会什么都好,连各类穿越文都是千种百种,说不定里面会有穿越时空的方法。
人嘛。
奇思妙想,瞎猫碰死耗子。
她都穿越了,也指不定能再碰一回。
古代能有什么好的。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科技,一点儿都不便利。眼下,这里的几人对她正新鲜稀奇着,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来自现代,一言一行必不可能做到如同古人。
如同各地各省,哪怕是在郊县与城市之间都会存在口音,习惯,俗语上的不同,也许是顺口的一句话,或是某个动作,让经验老道的人瞧见,听见,便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们是古人,又不是傻子。
一次两次能用失忆糊弄过去,过多则失,到时候必然会引来怀疑。
与其让她们率先先发觉,虞兮想不如先把握时机,把自己来时的地方问清楚,再借着苏梦枕和况三姐她们对自己的好感,摸清现在是什么朝代,户籍政策,世道如何。
这样虞兮就能做好两手准备。
一,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最好不过,毕竟在阅读的网络文学里穿越地点可是线索之一。
二,要是实在无法回到现代,最差就是留在这个时代,那她得为自己打算。弄清时代,世道,就能寻到生机,虞兮不会轻易相信眼前人。
他们的善意,她接受,但要让她把未来绑牢在这儿,那是万万不可能。
即便这儿千好万好,能遮风避雨,可也是寄人篱下。
头顶的"瓦片"再如何牢固,也仅能做一时庇护,终究不是她栖身之所。
心里有了打算,虞兮调整气息,抬眸看向苏梦枕,道:“那便有劳苏公子了,只是……不知公子是在哪儿救下我的?”
穿越定律之一。
主角被救起的地方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在一定机缘巧合,或者什么七星连珠的特殊情况下,令主角穿越回去。
苏梦枕的眼眶虽有凹陷,可眼睛却是异常明亮,像冬雪一样干净。
他神情专注,听着虞兮的询问后,不知为何脸上忽地多了些笑意,眼睛里的冬雪融化成春水。
他先是高深莫测地看眼虞兮,有种类似孩子寻到好玩儿物品的笑,道:“昨夜因山里的雨重,难以入眠,我出楼往后山去时,偶然见着姑娘跌入深潭。”
因昨夜的事太过奇异,况三姐又不知虞兮的来历,苏梦枕只能三缄其口,只是委婉的在言语间点到为止。
苏梦枕哪怕撑着病弱的身体也是端坐如松,看人的目光更是清明正派,一言一行散发出令人信服的气度。因虞兮正好是落入冰河才穿越,所以她也不疑有他,相信了苏梦枕的说法。
拍摄地的悬崖下是条湍急的冰河,本无名无姓。
看重景区的公司在开发期间,见湍急流动的河水在经过悬崖狭窄的水道时,溅起一层层白色水花,奔去的样子像极了仙女的披帛,做主取了个动人的名字——仙女河。
难道是那条冰河的缘故?
回想到落下时刺骨的寒冷,虞兮打了个寒颤,眼底多出几分畏惧。
总不能让她再落一次吧。
虞兮摇晃脑袋,把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宽慰自己不要乱想,说不定是有其他什么方法,等有机会,让苏梦枕带她去实地看看再说。
虞兮脑海里浮现出苏梦枕拖着病体,下到水潭里救自己的画面,对他也有了真心实意的感激,“苏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的。”
苏梦枕眼底闪过诧异,她难道真不记得昨夜?
他看得出虞兮的失忆仅是托词,因况三姐在侧,他不好把事实相告,但虞兮竟是全然信了他的话,苏梦枕不得不猜想虞兮怕是真不记得坠月之事。
他正欲回应,然而喉间涌起燥热,好看的眉头紧蹙,阴郁笼罩在眉宇间。
下一秒,重重的咳声回荡在屋内。
苏梦枕本就憔悴的面容变得黯淡,胸膛大起大伏,双肩高耸,弓着背,用软帕遮住口鼻,咳得面红耳赤。
苏梦枕此时的咳疾,像嫂子陈鱼支气管炎犯了时的模样。
虞兮挪动着身子,半趴在床榻间,伸手触碰到苏梦枕因强烈咳嗽而红到发烫的脸颊,好热啊。
作为女明星,保养和维护自己是必修课。
为了月中仙的角色,她特地做了美甲,十指都留长指甲,修得是上窄下宽,细而圆润,煞是好看。使得本就纤长的手指似雨后冒出的嫩笋尖,娇嫩到滴水般,甲油选择的恰好是淡粉与乳白色渐变,自然好看的同时能衬托出瓷白肌肤。
苏梦枕救了自己,还是她暂时的庇护‘瓦’,虞兮还指望着他带自己去找落地的水潭。
所以,无论是从何论起,虞兮都不希望他有个什么意外,她照顾过陈鱼,知晓一些可以缓解咳嗽的穴位;试探着顺着他的脸侧往后,触碰到薄薄的耳垂,感受到手底人忽地颤抖,未见苏梦枕抵抗,她就打着胆子找到耳后的穴位轻揉。
被微微发凉的手轻轻触碰着,动作似春风徐徐吹过,昨夜浓重的香气变得极为淡雅,依然会若有若无的飘入苏梦枕的鼻尖,这一刻连呛人的咳嗽都因此被安抚下来。
苏梦枕注视着倒映出自己面容的眸子,里面星光璀璨,水雾已经消失,余下的都是温暖人心的关切。
她好像并不认这动作过于亲密,一再用白玉一样光滑的指腹,从他的眼角到太阳穴抚摸到脸颊,再到耳后,宛如抚摸着一件心爱的珍宝。
虞兮很想学安紫儿的夹子音,可到嘴边又说不出,道:“苏公子的体温很高,难道是因为救我的缘故?虞兮实在惭愧,让公子受累了。”
苏梦枕自襁褓被「天下第六手」所震伤,至此身罹重疾,终年咳嗽;一身的病,仅凭一口真气保住性命,多年的病魔折磨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这咳嗽也是一种习惯。
现在被眼前人如此珍惜,亦不知该叹还是该喜。
回想起令他一夜无眠的意外,浓郁的香气似身处花海,而触碰的柔软又夹杂着霜雪的潮湿与人体的温暖,缠绵入骨的亲昵渗入骨血。苏梦枕的视线落在那红润如花瓣,饱满似樱桃的双唇,唇瓣上一处细小的伤口落在苏梦枕眼中,心间未彻底熄灭的火被点燃。
为防止失礼,唐突佳人。
苏梦枕偏头拉开些距离,暗哑着嗓音道:“虞姑娘不必挂心,这是苏某自小的毛病,与姑娘无关。”
手下悬空,虞兮眼尖的发现苏梦枕衣领下有一块,染着淡淡桃花般的红晕,因侧头的动作展露出来。
呀。
这‘花骨朵’的颜色正鲜艳着呐,但凡有点儿脑子都看得出,这是缠绵至极时被啃出来,估摸印上没多久;再见苏梦枕拉开距离的动作,虞兮不由惋惜对方是有主了。
这病弱的buff,正戳中虞兮的某些癖好。
但她有原则,不碰有主的人,她暗骂自己脑子发昏。古人早婚,别看苏梦枕身削体弱的模样,估计早经人事,有了情人,她这是插什么脚。
虞兮将手缩了回去,羞愧地掩面,假意说道:“苏公子见谅,刚才是虞兮失礼了。只是见公子如此辛苦,怕是因我而起,心中不忍,一时糊涂唐突了公子。”
苏梦枕以帕掩唇,以免被虞兮看到上扬的嘴角。
他垂下眼,把眼底的那抹笑意也遮了过去,道:“虞姑娘初到陌生的地方,心里害怕是再正常不过,思绪难免会受此影响。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大翠会负责照顾你,若有身体不适的地方还可寻三姐诊治。”
“在下身为男子,便不好在此久留。”
“好、好,也请公子保重身体。”
虞兮依旧没有放下手,表现出一种良家妇女的基础素养,口不对心的在心里念叨,‘快出去吧,你们都快出去吧,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所幸,苏梦枕是位非常体贴的人,他不仅自己出去,还带走剩下的两位,给了虞兮大大的空间。
放下手,露出脸望着几人离开的发现,虞兮努力竖起耳朵,直到听见木门关上的声音。
比兔子都要机敏地掀开锦衾下床,她光着脚,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门口,趴在门缝上,用耳朵紧贴着。
门外。
之前的美妇小声说着:“公子,这位姑娘真是天真烂漫,有趣的紧。”
“嗯。”
那公子轻笑回道:“她来此举目无亲,现在又忘记了前尘往事,望三姐与大翠多多照顾她。”
“自然,自然,”还是那美妇。
听外面的谈话。
虞兮确认没人怀疑自己,饭票落实了,才重重松了口气,并对自己的演技和机智应对打出一百的高分。
好在是她机警,没有在看到况三姐她们时大声尖叫,也没拉着人去求证什么‘你们是不是在搞恶搞综艺’。
虞兮小心翼翼地拍着胸脯,不敢发出任何明显的声音。
为避免被发现,小步的,慢慢的,重新摸回床榻上,仰躺着开始转动大脑。
》》
“噗。”
况三姐实在没忍住,她们都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这虞姑娘啊……。
不知该如何评论。
观楼主难掩脸上的笑意入了眼睛深处,连眸子都为此熠熠生辉,而非平日浮于表面的淡笑。
能见苏梦枕为一女子牵动,况三姐大喜啊。
这虞姑娘虽瞧着不大聪明,但为人着实有趣。心思都快写在脸上咯,还什么都不知道,把楼主和她们都当做普通人……真真是可爱啊,难道不比六分半堂的好?
早跟杨无邪说过,别让杭州的探子把那女人的信息给公子。
公子心善,仅看些探子探查的信息,就把人视作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珍爱有加。
可那一滩烂泥种出的美人,又真会如他所想的天真无邪,不知世事?
尤其,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争斗到了明面,雷损他想牵制公子,甚至已有打算,让自己的宝贝闺女上京来。以往他们绝口不提婚约之事,现在眼见压制不住公子,就要用女儿家家来牵制,真正是好生无耻。
况三姐与六分半堂有杀父夺母之仇,她不喜欢且厌恶着与六分半堂一切相关的人、事,更不看好公子与雷家的婚事。
那女子再如何,都是雷家千金万两养育出来的,要为公子背弃六分半堂,怕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段婚约不过是一场交易。
只不过这事非她况三姐所能阻拦,往日她把心思都藏在肚子里,不敢直接展在公子面前。
好在现在是天无绝人之路,恰逢天公作美,给金风细雨楼一位惊世绝艳的姑娘,尤其还是位有趣的姑娘,说不定能引动公子心神,成就一桩美事。
况三姐能察觉到虞兮身上定有什么秘密,牵动着公子。
美人仅是美,不一定能让男人拜倒,但有秘密又美到出尘绝艳的女人,能撬开任何一位英雄的心。
公子未尝情爱。
他想象中的那个人,虚假得一碰即碎,期望这虞兮姑娘能让他清醒过来。
“她初入俗世能有此戒心,是好事。”苏梦枕半是无奈,半是欣慰地说。
后听里屋人的动静,眼前竟有栩栩如生的画面,仿佛亲眼见着她如何下了塌,又如何放下最后的戒心,慢慢的回到床榻上恣意。直到一声轻碰,听见床榻上的人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抱怨了一句‘什么破床,好硬!这些被子也好硬……,难怪我一醒来就腰酸背痛。’
这戒是心有。
可惜,不多。
苏梦枕怕笑的太大声,惊动里面才安下心的‘月宫仙子’,忍到下了楼才笑出声来。
他的床榻用得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俗称帝王木,非达官显贵不可用,素来也是皇家喜爱的材质。锦衾都是以锦缎制成,这些物品在虞兮口中,都成害她腰酸背痛的元凶。
难道月宫神女都是以彩云为被,星河为床?
况三姐拜别苏梦枕,她今日要去黄楼照顾之前受伤的人,而且还有几位楼里兄弟的家属怀有身孕,需要她关注着,便不打算再跟着苏梦枕与大翠。
独留两人时,大翠也不掩饰了。
“公子,可要我在仙子身边探查出此物的使用方法。”低沉的女声从大翠身上传出。
大翠虽有口疾,但习得一技法,以喉腹发声,此事仅苏梦枕,杨无邪知晓,连与她亲近的况三姐都不知。
素手一翻,套着软壳的手机出现在大翠的手上。
她是独属于苏梦枕的暗卫,自被老楼主救下起,就跟在苏梦枕身边。楼里大翠是以哑女的身份活动,看上去仅有十**的年龄,实际年龄已到二十七,是苏梦枕父亲为他留下的暗笔。
苏梦枕看眼后,道:“不用,东西先还回去。”
那块神奇之物,得知使用方法又如何?
苏梦枕记得黑曜石一样表面,在触碰后竟然发出宝光,如一面镜子映出回眸浅笑的虞兮。
她跌在一汪清泉中,发丝散开,额间点缀着红艳的宝石,她在里面是‘活’着的,目光蕴含着无尽深深的爱慕,好似下一秒就要将看到她的人吸入黑曜石中。
杨无邪与苏梦枕见此,当机立断扯过截布遮住妖异的画面。
他们缓了许久,才相视一笑。
都觉得这物不似凡间俗物,若是定力低的人,说不定会被这块铁一样的黑曜石吸走魂魄,至此为它浑浑噩噩。
大翠把玩手机的动作停住,她也是亲眼目睹那女子堕入凡间的景象,又见手中之物的妖异诡谲,连她都有些受到影响。
对女子的身份更是好奇异常,《淮南子·览冥训》中有一说‘嫦娥奔月’的说法。
那么。
她会是嫦娥吗?
终于被放出来了(憔悴脸)。
我决定休息一周,下次更新放在下周四吧……,被锁得怀疑人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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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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