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父再次吐血,谢无忧吓得脸都白了。
“师父,你的内伤没有好吗?伤还没有好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唉,你是要急死我吗……”
……
西门吹雪想象过自己的死亡。
或是在决斗中死掉,或是被寻仇的人杀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他懂,也完全可以接受。
——但他接受不了,自己有天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活活的气死。
什么叫做自己要杀他?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这孽徒竟然会这么想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想,西门吹雪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止不住的朝着马下坠去。
还好狗徒弟眼疾手快,连忙一个翻身接住了落马的师父。
两匹马儿也乖巧的不走了,停下来,两个大脑袋四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们。
——能不能别闹了?啥时候回去啊?这还在下雪呢冷不冷啊?
谢无忧接收不到四只马眼睛里传达的讯息,他只是看着怀里的师父。
积雪反射着淡淡的白光,环境依稀可见。
师父他,他好像又晕过去了?
唇边血色侵染,脸色煞白,这样的他安静躺在自己的怀里,格外脆弱,跟他印象中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师父完全不一样。
可他又确实是自己的师父。
狗徒弟到底还是挂念师父的安危,只是稍微恍神了一下,就抱着师父上了枣红马,双腿一夹马腹,催促马儿赶紧回去。
庄子里的马匹都训练良好,枣红马载着他们师徒俩,另一匹白马自动跟上,踢踢踏踏的冒着风雪朝着万梅山庄跑去。
谢无忧一只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师父。西门吹雪以斜坐的方式,整个人都被圈在他的怀里。
怀里的师父此时显得格外的安静而温柔,只是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去。
雪花漫天飞扬着,寒风呼啸。
谢无忧身上的大氅格外宽大,足够他把大氅下摆扯过来,完全包裹住怀里的人。
清冷梅香也包裹着他。
感受着怀里的人实实在在的份量,谢无忧只觉得内心格外满足。
师父的气息有些紊乱,但内息还算平稳,应该只是内伤未痊愈的缘故,没有大碍。
所以此时他才能分心胡思乱想。
墨狐皮的氅衣与雪白的锦缎纠缠在一起,迎着漫天风雪,好似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
这样一想,就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可还是不够,他内心的空洞还是没有被完全填满。
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似懂非懂,又不敢去懂。好像若是真的承认自己懂了,那么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万梅山庄到了。
门口灯火通明,原来是柏叔带着家丁们等在门口。看样子要是他们师徒俩再不回来,柏叔就要带着家丁们去找他们了。
“哎哟喂,庄、庄主这是怎么了?”柏叔连忙迎上来,震惊而担忧的看向谢无忧怀里的人。
西门吹雪面对过那么多强大的敌人,从未倒下,想必被抱在怀里带回家还是第一次,柏叔都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小少爷,庄主他……”老管家花白的胡须都颤抖了。
谢无忧连忙开口安慰柏叔,就怕他老人家吓得也昏过去了:“没事没事,师父白天练功岔气,我帮他理顺了。他没有时间疗伤就追着我出来,可能是我说的一些话把他气到了……”
狗徒弟越说声音越小,这怎么听着,自己如此的不是东西呢?
惭愧这才浮上来,他不禁愧对师父,也愧对深夜等到门口的老管家。
幸好看着他长大的柏叔完全了解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家丁们散开,他亲自打着灯笼送师徒俩回去。
把师父抱到他的房间里,安放在床上,谢无忧就让柏叔回去了。
老管家年纪大了,熬不得夜。
柏叔叮嘱几句之后,也就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与仍在昏睡的师父。
谢无忧替师父脱下鞋袜,褪去外衣,解开发髻,再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把他盖住。
师父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了。
也是,内伤未愈又顶着那么大的风雪来来回回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的。
谢无忧越想心里越是难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就坐在床边把师父冰冷的双脚抱在怀里,给他取暖。
暖着暖着,西门吹雪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眼看到孽徒讨好的抱着自己的双脚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小狗:“师父师父,你醒了?”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放开我,出去。”
声音里好似凝冻着寒冰。
西门吹雪性子虽冷,但对谢无忧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几乎还是第一次。
谢无忧一瞬间心都紧了。
他连忙紧紧抱住怀里的一双皮肤白得能清晰看到青色血管的双脚,死命摇头:“不,我给师父暖脚,我不出去!”
“你——”西门吹雪气得说不出话来,谢无忧见状连忙放开师父的脚,扑过去替师父按揉胸膛:“师父你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啊!你之前气得吐血,快把我给吓死了。师父你要是有点什么,叫我怎么办,我怎么能独自活下去……”
说到最后几个字,狗徒弟的眼睛都红了起来,情真意切至极。
西门吹雪本打算用内力拂开他,对上他红红的双眼,不知不觉就停住了。
谢无忧也不再开口,只是用乞怜的眼神看着他,用眼神告诉西门吹雪,师父我错了,原谅我。
西门吹雪抿紧了薄唇,偏过头去:“你先起来。”
谢无忧耍赖:“不,我不起来!”
西门吹雪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般的隐忍:“你起来……”
谢无忧听到师父的语气有些奇怪,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现在他们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师父只穿着贴身的里衣,薄薄的布料下温热强健的躯体,轮廓是那样的明显。而他自己正死皮赖脸的整个人趴在师父身上,一张脸还正巧埋在师父胸膛之中。
呃……哇!
师父看起来偏瘦没想到居然很有料,好、好大的,还很有弹性呢!
谢无忧一时间竟然像是脑子抽了似的,抓了抓,又捏了捏。
然后下一秒,啪——
他整个被气怒的师父给抽飞了,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上,半天才缓缓滑下来。
西门吹雪气得眼尾都泛红了:“谢无忧——”
好不容易从墙上滑下来的谢无忧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跑到门口之后,却又突然站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床上的西门吹雪。
师父意外的没有再继续抽他,只是安静的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
衣襟散乱,烛光里的师父,安安静静躺着的模样,让谢无忧有些心酸起来。
他小心的蹭回去,在师父床边地板上坐下来,把脸放在师父手臂旁边,挨着他一小片肌肤。
西门吹雪没有躲开。
谢无忧心里酸酸的,软软的,痴痴的看着师父的侧脸。
他知道的,师父对他总是无法真的硬下心肠来。
这也算是一种恃宠而骄吧……
西门吹雪闭着眼睛,任由他挨着自己,看着自己。
他其实也有些慌乱失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了。
他的心在动摇,脸上却看不出来,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着,在半空中呜呜的呼喊,四处肆掠,活像是山顶上空盘旋着一条银色的苍龙。
卧室里点着银色雕花烛台,上方山形的五根白蜡烛的光芒,闪闪烁烁,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烛花。
黑檀木的架子床上,垂挂着天青色的素面帐幔。被褥也是淡雅的天青色,散发着师父的清冷梅香。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味道,还有师父的温度,让谢无忧十分安心。
他渐渐的瞌睡上来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然后不知不觉的,他睡着了。
床上的西门吹雪却是一夜未眠。
……谢无忧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了师父房里,在他床边地板上睡着了。
——奇怪,怎么一点都不冷?
仔细一看,自己睡的不是地板,而是师父床边的脚踏板。身下垫着褥子,身上盖着被子,暖暖和和的,难怪一点不冷。
他心中一暖,果然,师父对自己就是狠不下心来。
哪怕自己昨天把他气成那样,还不小心冒犯了他。
思及昨晚自己对师父的“冒犯”,谢无忧的脸都涨红起来。
他抱着被子翻滚了一圈不知道想了什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又睡着了。
西门吹雪去后山打坐吐息了一个上午,中午用过了午饭才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一看那小子还在自己床边睡得香甜,只差要吐泡泡了。
谢无忧正酣睡着呢,突然一股冷风袭来,被子被揭开。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了师父一双寒潭似的双眼。
“早啊师父……”他打了个呵欠,含糊的说道。
西门吹雪忍无可忍,斥道:“午时都已经过了,你还不起来?”
这徒弟怎么能懒成这样?真的是自己亲自养大亲自教导的吗?
西门庄主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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