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酒自然是好酒。
江枫两杯下肚,已有些微醺。
玉佩又回到梅疏影手里。刚刚及冠的青年人央着梅疏影亲自给自己系上,有几分初见时的撒娇情态。
梅疏影哑然失笑,说道:“白日见你那般正经,我还道你成年后转了性子。”
热意靠上肩头,梅疏影调整姿势,好叫人枕得更舒适。
江枫说道:“性格如何家中都知晓,父亲年富力强,我还有几年好逍遥自在。”
一点星亮起,夜色更浓沉。
氛围正好,此刻提旁的事情是很不解风情的行为。
恰巧,梅疏影就是那不解风情的人。他不仅要提,还要在江枫面前提一个刚刚离去的男人。
“宫九的无名组织,前身是金钱帮。”
“金钱帮?不是被小李飞刀李寻欢破去了吗?”江枫问道。
这条情报是姬冰雁给的。
梅疏影调查原随云时,还给姬冰雁去了信。除去告知自己送给楚留香的大麻烦外,他将“九命蝎”的毒药药方与自己研究出的解药药方附在信中,并表明自己想要一份江湖势力的介绍。
这不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书信往来。知晓梅疏影喜欢互通书信,姬冰雁时常会来信。梅疏影正好想做些中成药补给自己的钱包,直接将几个医书上记载的药方稍加改动,给了姬冰雁。他让利爽快,姬冰雁也不坑朋友,一来二往,两人没见面感情倒好上不少。
梅疏影索要江湖势力情报,姬冰雁就爽快给了,甚至提供了少量鲜有人知的情报。
宫九的无名组织就是如此。
看到这个没印象的组织时,梅疏影无比意外。仔细读信才知,姬冰雁没调查到原作宫九和透明人组织首领吴明的事,却从上官小仙身上找到宫九同她搅在一块儿的蛛丝马迹。
上官小仙是上一任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之女,为重组金钱帮上了宫九的贼船。不知宫九是如何沟通,上官小仙竟应允将金钱帮转到地下,变作无名组织。金钱帮依旧做着“金钱落地人头不保,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生意,隐于暗处后更为危险。
此一势力,不容小觑。
因这变数,梅疏影不敢打包票宫九定与透明人组织有关,才在江枫面前隐去书中所知。
“……我所知也不多,还请小心。”梅疏影道。
“宫九必有所图谋,有所图谋我就有法应对。”江枫道,“不混官场不意味着家中无此家教。”
“我关心则乱了。”梅疏影说。他拎起酒壶,对着壶嘴喝掉半壶酒。
饮得太急,灼得他胸口隐隐钝痛。一口血涌上来,梅疏影从怀中取出帕子捂嘴呛咳两声。
江枫恍然想起梅疏影还有内伤,暗暗恼怒,作势夺他手中酒瓶。梅疏影自是不干。酒瓶在二人身前方寸之地左右腾挪。最后,梅疏影因要躲着江枫凑太近的脸颊露了破绽,叫江枫抢去了酒壶。
梅疏影稍稍软了些嗓音道:“我有数。你叫好酒之人美酒在前不能饮酒,也太残忍。”
话未完,酒已先斩后奏进了江枫肚子。
他笑道:“壶内空空,美酒不在,不残忍了。”
得不到确实有效,梅疏影非计较之人。他只也恼道:“缓着点喝,小心醉去!”
原本靠着肩膀的头滑下来,直接枕在梅疏影腿上。
明月高悬,洒下一道皎洁月光。如玉容颜,醉酒飞红,清晰映在梅疏影眼中。
他拨弄赠与江枫的玉佩,忽地生出些愧疚来。这玉佩的玉是他病人所赠,图案描了记忆中大师的画作,自身雕刻功夫全靠手稳,在赶制品中是不错,当及冠礼物稍显不足。
于是他开口道:“此来匆忙,礼物备得不多。今日于你意义非凡,我还想再赠一件给你。身上无甚新鲜好玩意,唯一诺尚值。”
夜风将轻柔话语送至江枫耳畔。
“无论你想要何物,纵要跑遍大江南北,蛇窟虎穴,疏影也定会为你寻来。”
此诺极重。
可江枫什么都不缺。
他带着醉意开口道:“梅先生。江枫无所求,只想要……”
梅疏影低头看江枫,漂亮的眼中倒映着江枫更漂亮的脸。
“你。”
最后一字在唇齿见停顿许久,才被缓缓吐出。
梅疏影轻声说道:“你醉了。”
江枫反驳道:“我没有。这就是我唯一期盼。分别后,越不去想越思念,越要放下越握紧。求不得多了,久了,就成执念。”
声音渐弱。
“先生,今日我已及冠,莫再用之前那个借口搪塞我了……”
黑发与黑发相交、纠缠,铺满整张床榻。
洗澡后的水气混着浅淡的酒气,添三分旖旎。亲吻同紧得令人窒息的拥抱一并索求着并非爱意的承诺。
刚刚在年纪上迈过“坎”的少年,隐忍克制而难掩真情。明知那眼高悬身上,深情不过**牵扯,他依旧伸手,妄想将明月攥入手心。
梅疏影头一遭在清醒时候行这般荒唐之事,对象又是算他半个小辈的江枫,除小心再小心,温柔再温柔,别无他法。
有些事,温柔过了头,就是磨人。
磨得人进退不得,直讨饶。
“早知……梅先生喜欢好皮相,瞧我像不像诗画中人?”
没人能说出不像。世家公子与江湖侠客的气质在才长开一些的青年身上完美平衡。他眉角眼尾泛红,如画中桃花。
梅疏影只在那眉眼间轻点一吻,当作回答。
方才在陆小凤身上犯过错,他本不应答应这请求。
可今日是今日,昨日是昨日。昨日之罪不该拿来伤今日之人。
他不答应,便是轻慢了江枫的执念。
遑论此后再别,山高水长,天遥路远,所求皆不可得。
若连今夜也吝于应允,这孩子余生将拿什么回忆过往?
便一错再错,纵着、怜着,以虚情“真诚”回应。
只一次,只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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