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果然快要被吓死了。
月笙故意磨磨蹭蹭地到了蔡京的府邸,目的就是为了要让这消息第一时间传入蔡京的耳朵里,然后等他惶恐不安、惶然不知所措,想逃却又逃不了,想暂时离开躲避傅月笙,却发现还未出门,月笙的马车就到了。
时间就这么准、就这么巧合。
月笙面上难得扬起笑容,对蔡京问好。
然而他这笑意看在蔡京的眼里却犹如猛兽呲出利齿、怪物伸出利爪一般狰狞恐怖。
蔡京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栗,面庞上的每一寸肉都在抖动一样,嘴唇也颤了颤,坐立难安。
可是,这场“相见”是他向官家求来的,为此官家对傅月笙开了金口,傅月笙这是奉旨前来,他不能拒绝。
如今,这“苦果”蔡京也只能狼狈咽下,还不得不扬起笑容,亲自接见傅月笙,浑身僵硬地请他入座。
他要完了。
蔡京头脑清晰地升起这个认知。
他心惊胆战。
头一回生出无比恐惧害怕的情绪。
他甚至是胆怯的。
谁能想到傅月笙居然是会武功的。
他连关七都能打败。
现在关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不定是被傅月笙挫骨扬灰,尸体连渣都不剩了。
蔡京已经害怕到胡思乱想的地步。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看看这个人,从雨中而来,却依旧从容优雅,没有沾惹上半点雨水,衣摆也没有沾染一点泥泞。
他仪态万方到不像是刚打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战斗再来到这里,神态不见变化、发丝也不见丝毫凌乱。
连关七都死了。
还有谁能杀得了傅月笙。
还有谁能够保护得住他?
蔡京绝望地迎来傅月笙,又心如死灰地将人送走。
月笙可不在乎蔡京是如何想的,在他眼里,蔡京已经是一个死人,谁会在乎死人的想法。
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回府,府里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希望他可不要胡思乱想到想要逃避他。
追命确实心乱如麻,但从未想过要逃避月笙。
他不是胆小怯弱之人,更不会遇见什么困难的事情会退缩不前。
在感情一事上,如果退缩放弃,那只能是爱得还不够深。
当然,也会有现实里各种各样无可奈何的阻碍。
如果有什么逼得他不得不放手,那对追命来讲不亚于挖心剥骨般痛苦。
除非,是傅月笙不再需要他……
追命不免痛苦地想,他还要用什么理由留在阿笙的身边?
他还有什么价值会被阿笙所需要?
在展露那样的武功后,在蔡京已然不足为惧后,傅月笙还需要有人来“保护”他吗?
不、他想错了。
他的作用也不是保护。
而是替身……
追命抹了把脸,替身啊。
他苦笑一声,竟还有些庆幸。
这样,算不算是有正经的理由留在阿笙身边了?
倘若他要赶他走……
那他就要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追命的眼神变得坚定不已。
在等待月笙回来的期间,他换下湿掉的衣服,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摩擦一下原本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便将它随手放置在桌上。
他在房间里等待不久后,月笙就回来了。
他推开房门,身影逆着光,然后随着走近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追命不错眼地注视着他。
紧接着,他先于月笙开口道:“从一开始你就不需要人保护,对么。”
如今,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于是月笙没有否认,他没有开口回答。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追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一切都是做戏给蔡京看,让他有了错误的认知,逼得他对你出手。”
“现在蔡京完了,他失败了,计划该是收网的时候。”
追命顿了顿,抬眸道:“你还需要我吗?”
戏终落幕,人却还陷在里面,明知不该如此,却仍旧弥足深陷。
月笙:“我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果然……
追命的眼眸黯了一瞬。
但他随即说道:“那么,作为替代品呢?”
在月笙的面前,他可以适当地袒露一些脆弱。
他不介意暂时当做替身。
还是那句话。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和努力,让傅月笙爱上他。
然后忘掉他心里的那个人,只看着他这个眼前人。
追命眼里不禁露出一些希冀。
月笙看懂了他,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对追命笑了笑,然后道:“不,我也不需要你作为替代品。”
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替身,你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可这句话听在追命的耳朵里却是,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再需要他留在他的身边了。
傅月笙不需要保护,也不再需要什么替身。
他的身边或许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
他预想的,最坏的结果出现。
一想到这里,追命痛彻心扉,仿佛空气中缺少了氧气、令人难以呼吸一般。
他心里的痛也体现在神情上,尽管他在极力掩饰,甚至想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是么,难道是我不够资格了吗?”追命最终还是露出一个苦笑。
最开始要我留在身边的人是你,威胁我留下来。
现在不再需要我的人也是你……要赶我走。
不,他死皮赖脸也要……
“其实,我去神侯府的理由不是因为蔡京。”月笙道。
追命抬起头,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疑惑。
月笙走近他继续说:“我一开始就是怀着一个唯一的目的去的,你说的没错,追命,我确实不需要人保护,所以也没必要非得如此做戏给蔡京看,计划有千百种,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顺势而为罢了。”
他已经来到了追命的面前,伸手推了推追命。
追命就顺着这股不算多么重的力道往后退去。
“我不需要你作为替代品,是因为你本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追命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他好像隐晦察觉到月笙话里有话,但此时还没有悟出那是什么意思。
好在,月笙的话语还在继续。
他一刻不停地靠近追命,手也抵在他的胸膛上面。
追命也在随着这力道不断地后退。
直到双腿抵在窗边软榻的边缘,退无可退。
月笙用力一推,追命便跌落了下去,坐在软榻上,双手撑在身后。
“两年前,我外出游玩,因为容貌过盛不想引人注目便戴了一副面具遮盖,结果却还是被人找麻烦,劫财。”
“然后我就被人救了。”
“我记得那时是春天,林间小路,周围风景不错,繁花锦簇,那人翩然而至,几下便解决了那群劫匪,然后摘下葫芦喝了口酒,姿态无比洒脱,模样也很俊,笑容爽朗,很是迷人。”
这话不禁令追命蓦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描述一样。
好熟悉的形容,好似也有那么一幅画面在追命的脑海中浮现,起先是模糊的,然后越来越清晰。
他的心倏地怦怦跳起,不受控制,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的双眸也随着月笙话语的吐露而慢慢亮起,就像是在黑暗里终于寻找到了一丝光明。
月笙的嘴角向上弯起,露出淡淡的笑意继续说:“他似乎觉得出手救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说给他报酬,他又将银两扔回来给我,笑得更是潇洒,也是,抓捕贼人也确实是他的职责之一。”
“然后,他在临走前对我留下了一句话——”
‘你也是来灵山寺上香的游客吧,这小路景色虽好,却是不太平的,回来时别走这里了,看你也不像是这里的人,除了上香以外,倒是可以再买一串开了光的佛珠回去,只不过是住持大师亲自开光的才有用,别的都是骗人的,可别上当。’
那人一边用绳子把劫匪串起,一边唠唠叨叨。
最后,他拖拽着这一群劫匪离开,临走时潇洒的对还留在原地的月笙挥手告别。
“我没有上当,求来的佛珠正是灵山寺住持大师亲自开了光的。”月笙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褪下,然后执起追命的一只手,将其戴在他的腕上:“你瞧,我可是一直戴了两年呢。”
追命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不敢置信、不可思议。
他想,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做梦,不然为何会这般美好呢?
好到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好到此时他不敢错过阿笙的每一句话。
幸好,手腕上传来的重量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好似一瞬间从地狱里升到了天上,无比快活。
“自那以后,我就把这个人记挂在了心上。”
“他喜欢喝酒,我便亲自为他酿了酒。”
在追命的眸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之时,月笙靠近他的耳畔轻声说道:“那酒不是没有名字,商略黄昏雨,酒名‘黄昏雨’。”
“你听,是不是很相配呢?”
崔略商,黄昏雨。
一个喜欢喝酒的人。
一个足够好喝的酒。
追命一把拥住月笙,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无比激动,情绪翻涌,叫他喉咙哽咽,竟一时难以吐出一个字来。
他没有想到,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替代品,原来那个在傅月笙心里的人竟然是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
傅月笙想的人是他、惦念着的人也是他。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激烈。
也叫他情难自抑,心里涌出的情感似要将他淹没。
“所以,我当时去神侯府的唯一目的便是去要人。”月笙盯着追命的眼睛启唇说:“要一个,我心里喜欢许久的人。”
哪有什么为蔡京而做得伪装。
蔡京哪有这般资格值得他如此慎重对待。
从始至终,傅月笙要的也只不过一个追命罢了。
佛珠、酒、计谋,都是为了追命。
追命嗓子干涩,嘴唇开开合合,才终于找回声音说:“那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阿笙不直接对他说出来。
为何叫他误会他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真的为此伤心了好久。
他不相信阿笙看不出来他已经爱上了他。
追命未尽的话语,月笙听明白了。
提到这个,月笙脸色一沉,冷笑一声,然后直接坐在了追命的腿上,伸出手指点上追命的胸膛,慢慢说道:“是啊,为什么呢,名动江湖的三捕头、崔三爷,红颜知己那么多,从前喜欢过的也不少……”
“让我想想,都有谁呢。”
“我这里倒是有不少名字……”
随着月笙念出的话,追命的冷汗流了下来。
“等等,等等啊阿笙!”追命喊道:“我真没有喜欢过多少人。”
“我如今爱的只有……”
话未说完,月笙再度冷笑:“喜欢过?那还是喜欢了。”
“也是,我一个大男人,到底不如女子能拴住三爷的心,呵。”
追命:“……”
糟糕,明明他被骗了。
但感觉他正被兴师问罪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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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丞相X名捕(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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