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剑每年对于所有人来说是一个证明自己所学的时候,也是一个徒增压力的过程。
今年的第一依旧是罗睡觉,他年纪最小,剑术却最高超。他本名罗汉果,后改名为罗睡觉,练的是梦中剑,意思是在睡梦中也能练剑。
第二是温火滚。
这两个排名是一直不怎么变的,剩下的名次时常有所变动,至于谁先谁后,就取决于他们这一年来在外面自己的练习和感悟,听说他们多找高手祭剑、练剑。
温火滚便是如此,他曾一剑挫杀两位名人,成就了自己的名气,但只是如此还不够,尽管温火滚在比剑的时候大都只输给罗汉果,但其他人也不服气,认为他不过略胜一筹,下次自己一定能胜过温火滚。
直到温火滚战胜哭魔等高手后,他才终于算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和名次,在七个人里的排行仅次于罗睡觉罗汉果。
这些属于他们七个人之间的争斗和不服气,寒轻白一向是不大关心的,也没有人闹到她面前来过。关系与她亲近的几人中,哪怕是不怎么对头的余厌倦和温火滚也很少说对方的不是。除非那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就比如温火滚的厨艺。
只是听着余厌倦说起此事时,寒轻白没好意思说在庐山上时都是温火滚做饭,因为她和温辣霞的做饭水平比温火滚还烂。
时常给寒轻白带话本子的梁伤心今年比剑成绩比去年更惨淡,落于孙忆旧之后。寒轻白来时见他两手空空,似乎并没有带话本子,也没有问他,不过他主动来找寒轻白说明了情况。
“我可能之后也不会带话本子给你了。”梁伤心说。
“为什么?”
他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四周,并无他人,低声道:“我想提升自己的剑艺,所以寻了很多古籍书册,但仍是不解不悟,为此还荒废了不少练剑的时间,现在孙菩提都比我要强。读书又有什么用,我讨厌书,我现在什么书都讨厌,什么书都看不下去。”
这就是寒轻白为什么从来不记舅舅同门和师兄们名字的缘故,他们总有一些别的称呼,尤其是下山之后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就比如早些年见过她倒拔垂杨柳后敬而远之的孙师兄,有的师兄叫他孙忆旧,有的又叫他孙菩提,有的叫他孙老妖,还有的直接叫他老孙、孙子,总之称呼没一个统一的,天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寒轻白也不知道他到底叫孙忆旧还是孙菩提,就像她不知道余师兄叫余厌倦还是余默然一样,索性只记姓氏,反正叫师兄总没错。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梁师兄也别太难过。”
“抱歉啊,小寒。”
“不用为了这样的事情道歉的,梁师兄,你稍等一下。”
梁伤心不解,站在原地等待,没等一会,寒轻白就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张写有字迹的纸,像是被从书上匆匆私下的。
“小寒?”
寒轻白把那几页撕成几片,团吧团吧揉成几团,在梁伤心迷惑的视线下,把其中一团放进嘴里吃掉,向梁伤心展示空空如也的手心。
“你看,梁师兄,不喜欢的吃掉就好了,吃掉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梁伤心看着她,呆了一会,然后忽得笑了起来。
“你啊,小寒,真是的,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想你抱我一下,老温说你安慰人的时候会抱一下,但没想到……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你应该是头一回吃纸,要是不舒服记得吐出来。剩下的给我吧,我把它吃掉。”
梁伤心伸出手。
寒轻白比梁伤心要高一点,她伸手去从一侧搂住梁伤心,然后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梁伤心的脑袋靠上她的肩膀,原先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
寒轻白松开这个拥抱,后退一步,朝梁伤心笑了笑。
她把剩下揉成一团的纸放在梁伤心的手心,一本正经道:“这样讨厌的东西就消失了。”
“嗯。”梁伤心笑了笑,把这一团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了下去。
“罗老幺之前给你送的金缠钏,你带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小师兄找你问的吗。那东西还在庐山,我下山的时候就没带,不方便戴臂套。”寒轻白语气随意。
金缠钏瞧着好看,上面还有细细雕刻的花纹,只是那东西戴在手臂上时总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寒轻白连手镯和项链都没怎么带过,带缠臂金难免觉得不自在,自打拿回来便放在盒子里吃灰去了。
“没,就随便问问。我们回去吧。”
温辣霞见回来的寒轻白手里空空如也,咦了一声,问道:“小梁没拿话本给你?”
“他最近都没空了。”
“也是,刚输成那副样子,连上次排名都不如,老梁肯定会责打他。”
温火滚连着好几年都输给了罗睡觉,罗睡觉的剑术肉眼可见飞速提升,已然自成一派,再练几年估计他同辈的这几个谁也比不上他。这叫罗送汤得意坏了。温辣霞越想越气,只是他在黄石山上也懒得当着同门的面痛斥温火滚,所以有一句没一句跟寒轻白说说话,关怀一下许久不见的外甥女,打算等下了山再责打训斥徒弟。
“你的刀现在练的如何?可有在外与人比试过?”
寒轻白练是她父亲的刀法,妖刀自成一派,讲究随心出刀,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是急快促冷也好,大开大合也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端看持刀者想如何出招,如何攻击对方的破绽。
刀与剑相通,但归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兵器,温辣霞担心自己关于剑的领悟说多了反而容易局限住寒轻白的思维。
他练的是险剑,以剑锷为剑,一招一式皆是拼命剑法,玉石俱焚,不给敌人留退路,也不给自己留退路。他教给温扫眉的也是如此,温扫眉本身脾气就大,越练越火气大,火气越大越虎虎有生气,也愈发像团燃烧的火,所以温辣霞为他取名温火滚,也不知是名字影响风格,还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温火滚打杀敌手时更像焚烧的火球,可谓说是名符其实。
温辣霞对寒轻白的进度不怎么催促,好在寒轻白在这一道上颇为自觉,也颇有天赋,刀法已然有了自己的风格,这叫温辣霞在陈棍礼面前脸上也有光。
陈棍礼收徒跟他们不一样,收的是自己的外甥吴鹰君,所以不曾为他改姓。不过同样是妹妹的孩子跟着学艺,虽然一个是刀,一个是剑,温辣霞和陈棍礼难免进行比较,寒轻白日夜不停风雨不误苦练刀法,温火滚练剑的时候她便在练刀,绝不会比自己师兄少练半分,而吴鹰君则不然。
陈棍礼为他取名奋斗,是希望他能奋斗向上,但吴奋斗比较懒,并不怎么愿意下苦功,他的剑法也以意境为先,仙气飘飘,剑势曼妙。好看是好看了,可要论杀人的利只怕还不如梁伤心的快剑。
温辣霞为此高兴。虽然徒弟比不上罗送汤,至少自己的外甥女比人家的外甥要强。
“还未曾去寻高手比过。”寒轻白答。
“不过我得到了一些别的关于刀法的感悟,道德经中有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那出刀时最快是不是也似慢,力重是否也可为轻……碰巧先前得到以针为武器的前辈指点,所以我现如今正在尝试融会贯通。”
得知寒轻白下山后并无懈怠,温辣霞很满意,他道:“实践出真知,体悟到的施展出来才知道该如何继续改进,到时候有需要便找你师兄比一比,或者找我给你喂招也行。”
寒轻白正有此意,也不犹豫,当即便要跟温辣霞打一场。温辣霞也答应得爽快,提了剑便朝寒轻白刺去。
温辣霞留了力,可他使的本就是不留余地的剑法,就算再和缓,也难掩其中危险,一剑直朝致命之处来。
寒轻白抽刀,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用刀背去硬抗温辣霞的剑。正相反,她退了一步,刀身压低,从下往上出刀,动作并不迅速,反而轻柔,好似摘花折枝,多了几分温柔,刀尖将剑挑开,叫剑尖偏了原来的方向。
见寒轻白使刀出现了新的变化,温辣霞赞了一声不错,攻势不减,一击不成,剑风再度逼来。
寒轻白故技重施,再度挑开他的剑,可这一回她没有退开,刀锋擦着剑直直刺了上去,与剑身摩擦时带出一连串的火花,这一刀直往温辣霞咽喉而去。
可温辣霞更快,他的剑没有回防,而是也这么朝着寒轻白刺去。眼见着这一次指导要变成比拼谁的速度更快,谁的武器更长能够先一步刺到对方时,寒轻白的刀势一转,竟不再朝要害刺去,而是翻转后刀背砍向温辣霞的手臂,重重一震,温辣霞只觉手臂发麻,他的剑也在此刻停下。
温辣霞收剑,寒轻白也收刀。
他又赞了一声,脸上多了笑容。
“不错,如果不用刀背的话,这一刀砍下来就能将手臂断掉。之前那一挑,挑的角度和力道都好,现在你的刀竟多了几分轻灵,看来这一回下山于刀一道收获颇丰,难怪都练瘦了。”
温辣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之前在庐山上时吃食就靠温火滚的厨艺,连句能吃都是他看在温火滚是他自己亲传门徒的份上说出来的。温火滚下山一年后再看到他,便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可寒轻白这一趟下山,居然还瘦了,可见很是刻苦。
其实是因为在黄河周边赈灾帮忙,遭过灾的地方于吃上也没法多讲究,再加上她又不吃公家的饭,有一顿没一顿吃着累瘦了的寒轻白默认了温辣霞的夸赞。
“好了,去把你师兄们叫来,我们有事要跟他们说。”
“都叫来吗?”
“对,这可是件大事,自然都要在。”
寒轻白依言去叫了人过来,在人齐后,温辣霞开口了。
“我们收到了京城寄来的一封信,是诸葛小花的好敌手,蔡京蔡元长寄来的,他希望能请我们七绝剑神出山助他一臂之力。我们几个商量过后,决定派你们去京城到蔡元长麾下效力,正好,你们也探探京城中高手的底。”
温辣霞提起蔡京时的态度也没有多客气,他们七绝剑神本来是跟随岭南智高谋反的,智高失败固然有被诸葛小花元限等一干高手打了个头破血流的缘故,但当时作为户部尚书的蔡京也没少在这场战争里出力。
只不过温辣霞等人武人心性更强一些,比起在战争中出力的蔡京,他们更不甘心于自己等人就这么被打败。
如今蔡京客客气气写信请他们出山相助,他们再怎么说也要顾忌蔡京的势力和他手下的武林高手。可他们又不愿停下钻研剑法的步调,于是七绝剑神几人一合计,决定派徒弟们七绝神剑过去。
“小寒也要去吗?”
师父发话,温火滚并无不愿,只问了句师妹去不去。
“看小寒自己。”温辣霞说。
“京城富贵,小寒就算这回不跟你师兄们一起去,日后得空了也去瞧瞧,那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何剑听语气温和。温辣霞的同门中,他是待寒轻白最宽和的一个,一句重话都不带说的。虽然他对自己的徒弟完全是另一个极端,见何难过无法技压同门便呵斥责打,疾言厉色,与他对寒轻白全然是两回事。
寒轻白应声道好。
老样子,提前预警一下,师门都不是什么好人完人
有一说一,他们这名字是真的来回不一样,温火滚温扫眉……我恨,差点绕不出来了,小寒只记姓氏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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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职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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