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乌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在男朋友的胸口轻轻刷动，为男人心脏的鼓噪而出了一会神。

主要是因为他刚才讲的故事里，后面也有一段强制做恨的剧情。

这让洛乌本能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故事情节对于他来说，也蛮有冲击力，不过要效仿用来诱骗男朋友的话......洛乌不大好意思。

楚留香抱着洛乌躲开，同时还要设法将黑珍珠推出去，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应急本能，身法和思敏速度都提升了一大截。

来不及感受这样的突破。

不远处，他眼睁睁的看着无花用忍者忍术，扔下一团烟雾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黑珍珠摔倒在地上，连忙跳起来，她愤怒的骂了一声，然后直冲进无花消失的黑影中。

楚留香又想叹气了。

·

张三本来已经睡下了，可是外面总有瑟瑟簌簌的动静，他反复翻身，最后无奈的推门走了出去。

那些乱七八糟、危险重重的江湖恩怨，他不想参与，也没有武力值去参与。

他听着船舱底部的动静，缓缓往甲板上走，星光璀璨，大好时光，躲清闲的张三却偏偏遇到了一个人正要跳船。

“妈祖的珍珠。海里也不是什么都收。”

张三嘀咕了两声，将人拦了下来。

月光下，他认出此人是船上唯一幸存的杂役。

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

于是张三好心劝了一会。

从家里一家老小要靠他吃饭，不要这么轻而易举想不开啦。

到海水晚上冰冷刺骨，还是等到白天再跳啊。

最后聊到两人喜欢什么样的死法啊。

杂役说：“我想死在床上，如果主家开恩，我还想落叶归根，埋在家乡的土壤里。”

张三便说：“我肯定会死在船上，最好船上装满我珍藏的珍珠。不是老哥我跟你吹，我那些珍珠啊，各个都是人间极品，楚香帅都想偷，要不是后来我机灵——”

他话音未落。

耳边突兀传来一声木头脆裂的异响。

还没等张三和杂役反应过来，脚下的甲板紧随其后，发生一阵剧烈颠簸。

杂役双目迷茫，他唯一的处女航就是本次，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张三是个老江湖，他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马上快步跑到船的尾部，朝外面眺望而去。

月光如洗，将海面照耀的如银色圆盘，无边无际，美到令人窒息。

如果不是张三眼尖的发现海面上摇摇晃晃的漂浮着一具棺材的话。

他几乎胆寒欲裂，为什么船会发生巨响，为什么海面上会出现一具棺材？到底是什么人躺在那具棺材里？

难道会是楚留香？

杂役问：“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

张三蓦然喊道：“船体裂了！快去喊所有人起来！”

伴随着他的话，船体下方接二连三的传来破碎的解体声响，那吱吱呀呀的脆裂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甲板上很快多出来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帅一帆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后面两个人互相搀扶，李玉函不住的咳嗽，柳无眉不断关切的看向他。

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白的如同纸张一般。

张三白日时已知道帅一帆老前辈的存在，但他注意到李玉函夫妇距离帅一帆很远。

不是他们邀来助阵的吗？

怎么关系看起来有些古怪。

张三将这点疑虑埋在心里，焦急的问：“你们谁见过楚留香吗？”

众人摇头。

张三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到所有人都摇头后，立马扭头准备去船舱里找人。

“我在这里。”

这时，一道低沉又悦耳的声音响起。楚留香拉着洛乌的手缓缓出现在甲板上，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黑珍珠。

张三见了他，大喜，“好，好家伙。我就知道那具棺材里躺的肯定不是你。花疯子总说你祸害遗臭千年，这话果然不假。”

“当然不是我。不过你少别听老胡胡说八道，我可遗臭不了千年。”

“不是你就好，那下面棺材里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人都想要问的。

“是谁砸破了船底，投身于漫漫大海。他难道不怕自己尸骨无存？”

“可能他宁愿死在海里，也不愿意与我回去坐牢。”楚留香苦笑，“其实就连我也想象不了，他在牢狱中的样子。”

黑珍珠出声打断他们婆婆妈妈的对话：“他是无花。我的杀父仇人，天一神水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

众人震惊。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

如今看无花的心机城府，也许是首脑也不一定。

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默默消化得到的消息。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艘船是不是快要沉了？”张三率先打破沉寂，他应该是这其中唯一与无花没有任何关联的存在。

楚留香回过神来，将舱底的具体情况告诉了大家。至于前后事情发生的因果，他也大概讲述了一下，包括天一神水、南宫灵之死等，当然他没有提及洛乌所说石观音和无花为母子的那部分，他主要着重点出一件事——

“无花逃至舱底，用少林刚拳将舱底砸了个大洞，海水迅速倒灌进来......我过来时已叫上水手们去抢修了。但恐怕......”

楚留香没有将话说完，他暗暗观察在场人的所有反应。

张三在起初的焦急后就迅速恢复了平静，黑珍珠冷冰冰的盯着海面上无花离开的方向，帅一帆皱眉看着李玉函，也许是在考虑该怎么保住这小辈的性命。

至于李玉函和柳无眉，这对名义上大船的主人，蝙蝠岛之行的发起者，一只偷袭过洛乌的鸟......

这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顾忌。

楚留香心里有数，他装作不知，只催促大家一同去舱底帮忙。

于是他们一行七人往舱底而去，舱底此时已乱成了一锅蚂蚁，三位水手、两位厨子正在努力的控制海水倒灌，但是舱底已涌入接近半人高的海水。

浮在海水上的不但包括各类物资、蔬菜食物，还包括那些尸体。

水手们倒也罢了。

老沈和大厨两个人双眼发红，已浑然不顾自身安危，接连几次跌倒呛水。

看不下去的楚留香和洛乌分别出手，将老沈和大厨带到了负二层。

耳边传来二人的哭嚎声，洛乌沉默思考了一会，看着舱底堆积的海水，抬起手来，在空中虚握住胸前的把那剑。

楚留香立刻抬手，将手掌覆盖在少年的手背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

水手们一一爬了出来，浑身狼狈。

“如果用油布堵住，应该能延缓沉没的时间，可恐怕超不过半个时辰。”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学无花那样。”李玉函见情形如此紧迫，顾不得其他，主动提出要效仿无花，躺进棺材里，漂浮活命。

六具棺材，无花带走了一个，还剩下五个。

但这里包括普通人在内至少有十三个人。

水手们腿脚发软，心里很清楚，如果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被放弃的绝对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眼前的武林高手们虽说出手豪绰，可却绝对没有将他们的命当回事过。

老沈和大厨萌生死志，他们主动提出要留下，在船上与尸体魂归大海。

李玉函见状，眼底冒出凶狠之意，他现在只顾得自己和妻子的命，至于旁人的命早在上传时就被暗中标记好了价钱。

只要这些水手们也主动去‘死’。

跟着他们一块来的杂役自然也会按照他的吩咐跳海自尽。

如此一来，楚留香、张三，黑珍珠，洛乌，李玉涵夫妇，还有帅一帆，两两一组，五具棺材倒也够了。

在这生死关头的时刻，名满天下、以侠义著称的盗帅会怎么做？

黑珍珠忍不住看向他。

楚留香的脸庞线条硬朗，他不笑时显得冷酷无情，那深邃的眉眼微微隆起，他仿佛也在思考，也在抉择。

在李玉函的暗喻下，他应该领会到了此刻的情况。

总要有人牺牲，该谁牺牲？江湖人，还是普通人？

楚留香望着空气中的一点，始终一言不发。

黑珍珠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就仿佛看到这世上最后一点光亮也被熄灭了一般。

香帅都选择了默认，退隐多年的帅一帆又会说什么，他幽幽叹息，不忍的走到另一边。

李玉函看他们默认，不由喜形于色，只是天一神水已伤到他的五脏六腑，现在就连说句话都需要剧烈喘息。

这事，最后是柳无眉去做的。

“放心，你们的家人都会得到万两白银，以拥翠山庄的名义......”

劝人去死，她做的游刃有余，十分擅长。

如果石观音在这里，恐怕她也会夸赞这个徒弟充分习得了她摆布人心的能力。

·

洛乌疑惑的看着跪在一只鸟面前痛哭流涕的水手们，再看看表情麻木的大厨和老沈，“他们在做什么？”

黑珍珠快吐了。

她当然不想死，可是让别人去死来换她活命的机会，也令她难以接受。

黑珍珠的心脏仿佛被蚂蚁啃噬般痛苦折磨，盯着海水的眼眸也流露出挣扎和死意。

可她还没有为父亲报仇，杀了无花。

“他们在花钱买命。”

忽然，她听见楚留香悠悠道：“还希望红兄不会介意，我给他留下的这个大麻烦。不过人在江湖总要吃饭的，有天下第一杀手帮忙要账，应该不用怕日后拥翠山庄翻脸不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