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国小王爷vs白驼山庄少主(23)

黄药师,又称东邪。

江湖之上,众人提及此名,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敬仰,称他是位“蔑视礼教、不拘小节、至情至性”的一代宗师;也有人咬牙切齿,暗骂他是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傲慢狠毒”的大魔头,行事但凭一己好恶,视世俗规矩如无物。

然而,无论外界毁誉如何喧嚣,如今的黄药师,都只是偏安于东海一隅,如同世外仙源般的桃花岛岛主。

时值深秋,本应是万物凋零之季。

可这桃花岛上,因着奇门阵法的庇护与地气之利,竟违背常理,依旧铺展着漫山遍野、如梦似幻的粉霞花海。

微风轻抚过桃林,枝头摇曳,无数花瓣脱离枝头,如雨纷飞,浪漫至极。

林中雾气终年缭绕,如烟似纱,漫舞其间,将远处峰峦叠翠的景致衬得愈□□缈,恍若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极致的美,却也是极致的危险。

若是有人未经主人同意误闯,最终的下场不过是迷失方向,最终变成花肥,彻底成为这桃花林中的一具白骨罢了。

岛主书房临崖而建,木质窗格大开,带着咸味的海风与岛上独有的桃花香气丝丝缕缕地交织在一起,涌入室内,吹得素色帷幔轻轻摇曳。

一片粉白的花瓣乘着风,翩跹打着旋儿,竟是不偏不倚,一头扎进了书桌边那杯刚刚沏好、汤色清亮的茶盏之中,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书桌旁的男人身着浅灰布衫,身形高瘦,望之形相清癯,风姿隽爽。

他手捧一卷古籍,看得入神,对窗外仙境、杯中落花,似乎浑不在意。

那专注的神情,朴素无华的衣着,任谁初见,都只会以为这不过是个寄情山水、安贫乐道的清雅读书人。

然而,唯有极少数真正见识过他手段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中年人,便是江湖中人人提起,或敬或畏,却无不选择敬而远之的“东邪”黄药师。

他目光未曾离开书卷,只随意地伸出修长手指,端起了那杯落入花瓣的清茶,送至唇边,眼睫微垂,便是一饮而尽。

这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拘于物的洒脱,仿佛世间一切规矩、常理,皆可随心处之。

花瓣的微涩与清茶的甘醇在舌尖交织,他神色不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唯有窗外涛声依旧,落花无声。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黄药师目光未离书卷,只淡淡应了声:“进。”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粗麻短褐、身形干瘦的老者低头走了进来。

他步履轻捷,显然身负武功,对着书桌后的黄药师深深躬下身,姿态恭敬,却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抬起双手,极快地比划起来。再一细看,他微张的口中,舌根处空空荡荡,竟只剩下半截断舌,狰狞可怖。

这竟是个哑巴!

这蓝衫老者,若放在几十年前的江湖上,那也是能令小儿止啼、双手沾满血腥的鼎鼎恶人。但如今,他也不过是这海外桃花岛上,众多被黄药师以武力或手段收服、囚于此地服役的哑仆之一罢了。

他喉咙里发出“咿咿呜呜”不成语句的杂音,配合着手势,急切地表达着什么。

黄药师终于从书卷上抬起眼,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昨日海边救下的那人,病了?”

哑奴连忙点头,又是一阵急促的比划。

黄药师静静看着,半晌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非怜悯,或许更多是觉得麻烦,扰了他读书的清静。

他将手中书卷轻轻置于桌上,这才起身,布衫微拂。

“走罢,”他语气依旧平淡,动作从容,“我去看看她。”

说罢,他便迈步向外走去,哑奴立刻躬身退至一旁,让开道路,低垂的眼眸中敬畏交杂。

穿过落英缤纷的桃林小径。

黄药师心中思绪微转,想的却是昨日之事。

他素来不喜外人打扰桃花岛清净,更不喜麻烦。

为什么这次却会突兀地出手救人呢?

或许是那女子被海浪冲上岸时,即便昏迷不醒、狼狈不堪,也难掩那惊心动魄的容貌,确是他生平罕见。

又或许是出于岛主的本能,任何闯入他领地的不明人物,都需关押起来,细细审问其目的来历?

显然这些都不是真相......

这般想着,他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自嘲的微哂。

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一时意气或些许好奇就多管闲事的年纪了,江湖风雨数十载,心肠早已冷硬。

昨日为何会破例?

思绪最终定格在昨日他将她从湿冷的甲板上拎起,触手冰凉,正欲如同处理其他闯入者一般,随手丢回海里任其自生自灭的刹那——他扣住她手腕的指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脉象中那一丝异常。

动作,就那样顿住了。

杀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他眼都不会眨。

但一个昏迷不醒、身怀六甲的年轻姑娘……他终究还是动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恻隐之心。

于是,他便命哑仆将她安置在了这岛上最偏僻的一处客舍,吩咐略作照看,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却不想,今日就传来了她病重的消息。

思忖间,他已行至客舍之外。

哑奴恭敬地守在门口,见他到来,连忙比划着屋内情况,神色间带着些许无措。

黄药师微微颔示意知道了,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药气混合着桃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床榻上,那女子依旧昏迷着,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正受着病痛和高热的折磨。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病中,她那精致的五官依旧透着一种脆弱的、惊心动魄的美。

他缓步走近,并未立刻号脉,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

麻烦,果然是麻烦。

他心中再次确认,但那伸出去准备探脉的手指,却终究没有收回。

“唉——就当为蓉儿积德了。”

想他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行事但凭己心,何曾在意过世俗眼光、天道人伦?

而如今,唯一能让他这颗冷硬如铁的心肠真正挂念、视若性命珍宝的,也就只有他那古灵精怪、承欢膝下的爱女黄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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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生病了?

灼华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意识如同被困在浓雾深处,无法真正醒来。

胸口更是像被塞进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炭火,灼热感从内而外地炙烤着她,四肢却酸软无力,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经历过两世为人,灼华早已不是那个对人间疾苦一无所知的桃花小仙。她知道,这样来势汹汹的症状,自己怕是染上了重病。

混沌中,感官并未完全封闭。

“按方煎药,火候需精准,不可有半分差错。”

恍惚间,她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是大夫吗?她迷迷糊糊地想。

接着,是一阵极轻微的“淅淅索索”的衣物摩擦声,有人靠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她滚烫的额头。

那手掌的触感有些粗糙,指腹带着薄茧,但那份冰凉的舒适感,却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额间的燥热,动作更是恰到好处地不轻不重。

这陌生的温柔,瞬间击中了灼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刹那间,时光仿佛倒流。

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降临这个世界不久,那个被战乱与瘟疫笼罩的年代。

那时,饿殍遍野,哀鸿满地,空气中终日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便是倒毙在那样的人间惨剧之中。而她,在占据了这具身躯后,亦是奄奄一息。

是义父杨铁心,那个同样落魄、眉宇间刻满风霜与愁苦的汉子,在那片绝望的土地上,发现了她,捡回了她。

他没有放弃她,哪怕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却始终守在她身边,为她四处求医问药,小心翼翼地试着她额头的温度,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直至她最终挣脱死神的怀抱。

难道……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当真能斗转星移,时间流转,让她能再次得以承欢膝下?

另一边。

黄药师刚欲收回探试体温的手,便察觉到异样。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那浓密卷翘的睫毛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晶莹的泪珠便从她紧闭的眼角不断溢出,迅速滑落,没入鬓角散乱的青丝之中。

竟是在睡梦中也这般悲戚难抑吗?

黄药师行事向来乖张,情绪极少为外物所动,虽不知这女子究竟经历了何种苦楚,但世人皆苦。

别人的悲伤或许能勉强换他一句感叹,却甚少能令他有所触动。

然而,此时,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本该因病虚弱、乖乖躺在床榻之上的人,竟忽然毫无征兆地侧身,双臂猛地伸出,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那力道之大,带着一种绝望般的执拗,仿佛落水濒死之人,用尽最后气力抓住了唯一能依靠的浮木。

按黄药师平日里的脾气,莫说是如此失礼的冒犯,便是稍有忤逆,将人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也并非做不出来。

他眉峰一蹙,周身瞬间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下意识便要运劲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震开。

可就在内力将发未发之际,那具滚烫的身体,将满是泪痕的脸颊在他后腰的衣料上蹭了蹭,仿佛在寻求安慰与庇护。

紧接着,响起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却包含着无比依赖的呼唤:

“爹……!”

这一声,喊得情真意切,充满了孺慕与委屈,完全不似作伪。

更是喊得一旁侍立的哑奴魂飞魄散,脑袋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而黄药师那已然蓄势待发的手,就这般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中。

他低头,看着腰间那双紧紧环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再感受着身后衣衫传来的湿热泪意,脑海中闪过女儿幼时生病,也曾这般依赖地蜷缩在他怀中的模样。

短暂的静默后。

他悬在半空的手终究没有落下,反而生疏地、带着几分僵硬,在那因哭泣而微微起伏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罢了。

跟一个神志不清、病得糊涂,年纪看起来与自己女儿相仿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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