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是个孤儿。

他生长于一个男人的世界，他曾经有过女人。他知道女人的怀抱温暖，女人的皮肤细腻，可他不在乎。

再温暖的怀抱，再美丽的女人对他而言都不如上官金虹的一个眼神。

那个人在他心里高若神明，他又怎么可能会想着去威胁那个人？他也不认为世上有什么能威胁那个人，那个人不会输，不会受任何威胁……也不会在意任何人。

“我要怎么直接做？”他问。

面前带着和那个人相似的感觉的女人发出了一声笑，那笑声很好听，可叫人听了忍不住生气，因为配上这个笑的她的眼神带着一种隐约的讶异。

“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我说吗？”她转过身，接着向前走，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当你握住一个人的爱，那你就有折磨和摧毁那个人的权利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他未曾看见她的神情，但是……有一种感觉，一种匪夷所思的预感——她也爱着什么人。

这个危险的，和上官金虹有几分相似的，手段狠辣的女人，竟然也会爱着什么人。

她明明知道，就像她刚才所说的，像他们这种人，一旦爱上了什么人，便就是把自己被折磨被摧毁的权利交出去。

她应当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你为什么还不跟上？”扶双转过头看已经有些远了的，还原地站着的荆无命，他就不能一边走路一边思考他那脑子里的奇怪想法吗？他到底思考什么才能这么入神？

荆无命收敛起复杂的思绪快步跟了上去，整个人比起之前，和扶双的距离要更近一些……

天边挂上了一轮明月，看起来比昨夜的更圆，潜入兴云庄也比想象的更加简单。

非常符合扶双给予的乌合之众的评价，

一群人聚在一起，里面的人不是叫什么赵正义，就是拼爹的年轻小伙和拼结义兄弟的中年男人，这样的组合你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实力，多好的品德。

到现在还没死光人，完全就是因为梅花盗还要用得上他们。

扶双的脚步突然一顿，不过很快她又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兴云庄庄主该住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还没睡，窗里透昏黄的光线来，一道窈窕的身影印在白色纱窗上，那道身影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叹口气。

那不是龙啸云，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有住在兴云庄庄主房间的女人，她是林诗音。

龙啸云并不在房间里，一个男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在房内为了一个她曾经爱着的男人来回走着，叹着气。

“我们去书房吧。”扶双对别人的夫妻矛盾不感兴趣，转头就要往书房的方向走，视角的余光却看见荆无命打量她的眼神。

一种似笑非笑的叫人恼火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你怎么突然犯蠢了。”荆无命的身体向前倾，那双死灰色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她此刻的神态，她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他盯着的是她的双眼。

“若要威胁李寻欢，林诗音不是比龙啸云更有用吗？”

“还是说……”他微微歪头，脸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笑意，配上那三条恐怖的疤，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可以抓住龙啸云，砍了他的手，砍了他的脚，要了他的命，却怎么也不想动林诗音一下。”

扶双半垂下眸子，脸上显出一种沉静，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两头恶狼合作，谁更凶谁更狠，谁就是老大，但是就在合作的过程中，暂时占领主动权的那头恶狼无意识表现出了善良这一高贵的品质。

那另一头恶狼会怎么做？

他可不会称赞她，他只会想，原来她是个好人啊，那么……他能吃了她吗？

看看吧，这就是用别人调教的人的坏处。

“如果你觉得用林诗音更好，那你就进去抓呀。”当她抬起眸来，眼中又出现了那种令荆无命熟悉的有点恼火的眼神，那种你绝对是个可怜的傻瓜的眼神。

“只要你不怕给上官帮主树立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那你就去吧。”

荆无命脸上那种诡异的笑意慢慢的消失了，他的薄唇紧抿着，一双眼睛像是一条知道自己即将被 T踹一脚的狗那样盯着人看，不是那种可怜的狗，而是心底里做好了承受准备的，警惕的，却绝不会闪躲的看。

真是稀奇，他明明看起来像是一头十足的恶狗，可人要踹他，他却不反击不逃跑，他只是这样看着，某种程度上简直像在期待。

“你砍了龙啸云一只手，李寻欢未必和你不死不休，毕竟那只是一只手，那只是一个娶了他最爱的女人的兄弟，不过你要是动了林诗音。”

她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一样愉悦，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就是挖了他的祖坟。”

“你死了无关紧要，只可惜李寻欢恐怕也不会放过你背后的人，于是你帮我救了人，却给你的主人树了个大敌。”

她没有踹他一脚，反而伸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手指轻轻的划过他脸上的伤疤，那细腻的肌肤带来又酥又麻的触感，几乎让他呼吸一滞。

她柔柔的轻轻的对他说了一句。

“我没想到你竟要待我如此之好。”

他宁愿被她踹一脚。

手指在要抚摸到伤疤的尽头时被收回，扶双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会等等他。

他只能跟上。

……

与此同时，兴云庄另一边的柴房外，李寻欢已经听司空摘星讲完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开头的突然，结尾的莫名其妙，给人意犹未尽的感觉，而故事之中最亮眼的角色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扶双姑娘。

“听起来，那位扶姑娘的确是个十分特别之人。”李寻欢是个聪明人，他的脑子足够叫他把司空摘星话语之中的主观情绪色彩剥离出去，对扶双有了一个神秘，聪明，危险的初印象。

至于杀手的身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总是很难决定自己的命运，那位扶双姑娘或许是做了一些事，但却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人为什么要把一只猛虎看做成一只中了陷阱的白兔。”瞧着李寻欢思考的样子，联想到了陆小凤现在的情况，司空摘星冷不丁的说道。

司空摘星是一个偷，但他偷东西不是因为生活所迫，没有任何人逼他，他只是自己想这么做，他确定自己要这么做，所以在他在姑苏遇到扶双时，他能看得出来。

那个女人不需要任何人拯救，所有想要救她的男人最应该想想的是救救自己。

“我没有资格可怜任何人，现在也没有力量去拯救人，阁下多虑了。”李寻欢苦笑道，是否他在江湖人的眼里是一个无时无刻都想要去救别人的人？只要听到一个悲惨的故事，只要看到一个可怜的人就要付出行动。

“的确，你日子过得可不好。”司空摘星十分直接的赞同道。

和李寻欢说话其实是件愉快的事情，他人虽然不如陆小凤有趣，但是却很能体谅别人，待人也真诚……说着说着，司空摘星早已随意的坐在石阶上，顺带手拿起那壶自己没下药的酒自顾自的喝了两口。

目光瞄到紧闭着的柴房门，里面那个小子在说完那句我会杀了你之后就一直没出声过了。

“她心里已经有人了，叫做一点红，无论她对你说过什么甜言蜜语，那都是骗你的，你如果够清醒，就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司空摘星对着房门内的阿飞喊道。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安静的像是里面不存在任何活物。

“阿飞。”李寻欢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里面的人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是一个听到自己心上人别有所恋的故事的少年。

他站起身，打开了门，房间里的景象并不算太糟糕。

少年半靠着柴垛，勉强支着自己的身子，他的左手手臂处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的人很虚弱，但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往一样。

他是一块石头，一块顽石，一块冷峻的顽石，他的视线没有一分一毫的分给面前的李寻欢，他像是紧盯自己猎物的野狼一样看着那个小厮打扮的男人。

在姑苏，在司空摘星观察扶双的时候，他只能在客栈外观察，他不能靠得太近，所以很少看到扶双和阿飞站在一处，更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阿飞早就知道一点红的存在，更是比司空摘星还清楚一点红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司空摘星。”阿飞一字一句道，他的神色很冷静，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有挨过饿，受过冻吗？你有拼命的练武，只是为了不让教你武功的那个人失望吗？而当你练成了武功，那个教你武功的人又给了你一件你未必愿意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问着，脸上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透露着一种悲凉的情绪。

“你什么都没有背负，你活得很快活，你随心所欲的偷东西，做一切你想做的事，然后你可以坐在那，去评价另一个与你截然不同的人。”

你什么都不懂。

司空摘星愣住了，李寻欢也似乎被震撼到了，他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呼唤了一声：“阿飞。”

阿飞的目光移到了李寻欢身上，他眼中那种似是怀念似是悲伤的情绪消失了，转而就是一种冷漠的抗拒。

“你为什么在这儿？”他问。

李寻欢喉咙有些干涩。

他又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李寻欢的脸一下子就变的惨白了。

“砰”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回过神来的司空摘星一脚把阿飞踹倒了。

“你的话说的太多了。”

司空摘星的脾气一点都不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底下能叫他给面子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陆小凤，他之前从来没跟人讲过道理，也从来不爱干好心规劝人家的麻烦事儿。

所以当他干这种事的时候，心情总会比常干这种事的人差上许多。

阿飞倒在地上，脸上身上沾满了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按理来说也该可怜难过极了，可他的脸，一面贴着冰冷的地面，另一面朝着天，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冷漠，一种浓厚的杀意，他仍然在看着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被这眼神看着，心里面也终于涌起了杀意，他此刻无比清楚一个事实，面前的这个人不仅是一个为情所困被女人迷住了脑袋的男人，还是一个剑客。

这种人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而他想杀了他……司空摘星并不觉得自己活够了。

可他还没有付出什么行动，一只手就重重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拿着飞刀的小李探花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拿着飞刀的手依旧还是很有力。

这一章主要是代入，荆无命和阿飞都搞了把自己代入扶双行为，他俩是感同身受了。

扶双：不是自己的人用的，就是不称手。

荆无命：踹我踹我踹我踹我……

阿飞：对于那个小偷会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惊讶，毕竟他就是个糟糕至极的人。

司空摘星：我恨这个江湖上除了陆小凤之外所有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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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