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逢(上)

叛徒……这个词实在有些太刺耳了。

一点红就像是凭空挨上了一记重锤,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看向那个愤怒的在柜台上的人,他感到了荒谬,这个人认为他背叛了,认为他想伤害她,伤害一个他宁愿死都不会伤害的人。

也在此时,几道身影,从楼上飞下,手持长剑,攻向一点红和楚留香一行人。

“受死吧!”

客栈大堂瞬间响起兵戈之声,杀手们的攻击迅速果断,下手更是狠厉,既不顾念对一点红的同门之情,更不顾惜自己的安危,用的全是不惜代价,以命搏命的打法。

楚留香因素有不杀人的规矩,一出手便会留下两分情,面对多人的拼命攻击,开始确有些苦手,不过也不需多久他便适应,与姬冰雁和胡铁花二人配合默契,以叫面前几个杀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不在话下。

一点红更是得心应手,他本就和这些杀手师出同门,他们的招数他都晓得,他们的狠辣他也有,且正如他名字所示,他比他们更强。

眼看局势已是一边倒时,姬冰雁和胡铁花却突感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几欲栽倒在地,面前的杀手趁机要取二人性命,楚留香忙一招打开杀手,一手一个扶住二人,叫二人先坐在地上,把脉查看。

“怎么回事?”一点红见此景象,神色冰冷,一剑刺入面前杀手的右肩,厉声质问道。

那杀手方才打斗中跟一点红过了十五招才落败,正是排行第四的第四人。右肩传来的剧痛叫他闷哼一声,可黑色面巾之下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看着一点红,吐出了两个字。

“叛徒!”

一点红瞳孔微缩,但此刻却并不是他争辩的时候,且他本就不欲与人争辩,余光看见楚留香为倒下的二人点住几处穴道,却还是不能叫二人恢复气力,脸上的表情瞬间带出了几分狠辣。

他手上微微用力,剑在第四人的右肩处进的更深了几分,几乎要刺进他的骨里,他冷声道:“我的剑只要再向前一分,你的手就废了。”

第四人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但他眼神中却没有恐惧,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就算他以后再也用不了剑,他的新主人也会给他安排好一切,他现在唯一要怕的就是面前的一点红称心如意。

于是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讥笑讽刺:“你不是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吗?你现在怎么为着外人要来对付我们?”

一点红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利刃微旋,似乎刮擦过第四人骨头,顷刻间便能感受到一阵从脚趾到发梢都难以承受的剧痛。

第四人发出一声有些可怖的惨叫,整个人几乎倒在地上,但他没有倒,一点红伸出了一只手,就像是扶着自己的好友一样,扶住了即将要倒下的第四人。

但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剑,那把剑还插在第四人身上。

“你做了什么?”一点红的声音透露着一种冰冷,全然的冰冷,他现在绝不会与面前的人争执,绝对不会说任何多余的话,他现在只需要答案。

第四人疼的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的喉咙就是呜咽的发出了几声怪笑,他断断续续的虚弱的说出了一句话。

“这…这才是你……中原一点红,最好的杀手……”

一句话便能打碎所有的冷酷,一句话就能把那些不愿面对的现实摆在人的面前,一点红的手突然变得无力了,他松开了第四人,任由他的身躯倒在地上,任由他的剑脱离第四人的身体。

“一点红。”楚留香急切的呼唤着,此刻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风轻云淡,因为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正倒在他的身边,他们的胸膛剧烈地颤动着,他们开始不停的仰面咳嗽,脖子上青筋暴起,几乎就要难以呼吸了。

他们必定是中了毒,可是为什么?

楚留香和一点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同时将目光投向柜台上那还燃着的香炉,一缕缕幽香正在从中散发,弥漫在整间客栈……

“此香名为一时功,香气淡雅悠长,可舒缓心情,静气凝神,与一些凝神香的作用别无二致,只有一点特别之处……”

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缓缓地诉说着这种可称之为天下奇毒的香料。

“它可常闻,却不能短嗅,若你闻它未超过一个时辰便动用内力,它就会由血液蔓延你的全身,过一会儿,你会感觉到四肢无力,再过一会儿你会忍不住咳嗽,你会咳得越来越用力,却怎么也不够。”

她缓缓走进大堂,眼神一分一毫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人,她的眼睛只看着一个人。

“再等些时候,你会开始吐血,那你仍不会停下咳嗽,最后你会活生生的被自己的血呛死。”

扶双看着一点红,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过于激烈的情感,她只是很专注的看着,缓缓的诉说着。

“所以我给它取名叫一时功,它只会害那些连一时半会儿都坐不住便动用武力的恶客,绝不伤害……那些长年累月的旧人。”

一点红也是看着她,几乎有些如饥似渴的看着她,他们已经分别有些日子了,虽然她的容颜在他心中一丝一毫都不会褪色,但她现在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在痛苦的咳嗽声,在那天下奇毒的香味之中,他的心几乎达到了一种宁静,一种不同于悲伤,不同于寂寞,反而带着一种满足的宁静。

但这种宁静如同这世上所有的幸福一样,总是很短暂。

“一点红。”楚留香叫道。

在扶双解释完那一日功的作用之后,他就把点了姬冰雁和胡铁花的睡穴叫他们昏死过去,免得真被自己的血活活呛死,再一转头,见自己朋友此刻的失魂落魄,当即呼唤一声。

他早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情根深重,可也不该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失神呀,更别说……现在在他心上人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正带着一种几乎算是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一点红仿佛如梦初醒,可他还不如不醒,她看着他,他拿剑的时候竟然在抖,有一种冲动催促着他,要么马上掉头就跑,要么马上抱住她,然后向天发誓,从此再也不会离开她半步。

可最后他两样都没有选。

“解药在哪?”他开口,声音是那么干涩,脸上带着无措。

与其说他像是个要解药的人,不如说他像要跪下来求她把解药交出来了。

扶双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那样的神情下有一丝抽痛,她正欲开口,倒在地上的第四人却大喊道:“师姐,一点红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是要趁您不在,把我们都杀了,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的杀手似乎也间断的响起了痛呼和呻吟,整个大堂一下子变得热闹极了,那两个之前不停咳血现在昏死过去的人反倒成了看起来不算太惨的。

毕竟他们已经陷入如婴儿一般安详的睡眠,而这些受伤的杀手还能说话,还能看,更还有脑子知道该说什么话。

一点红惨白着脸,紧抿着唇,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情更多,那些难听的话在她来之前他已经听过,但在她面前再听一次却无亚于一场惨烈的折磨。

更令他惊惧的是,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用那种信任的关心的眼神看他,她将目光移开了。

“你这种人竟然还活在世上。”阿飞开口了,他的语气冰冷,从他踏进客栈开始,他看一点红的眼神就像是一匹受伤的小狼在看着另一头凶猛的入侵者,而现在他已拔出剑来。

没错,他现在还受着伤,他现在使出来的剑可能不如平时快,但这没什么,他还有一条命可以拼。

可就在他要冲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没有拿剑的另一只手,耳边也响起她的呼唤。

“阿飞。”

短短两个字,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他回头看她,她垂下眸来,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你身上还有伤。”

他明白,她关心他,但是她也不忍心看那个一点红死。

于是他感到一种痛苦,多么荒谬,不久之前他还那么幸福,而现在,命运告诉他,这份爱不是他的,这份幸福不是他的,她也不是他的。

他不能反抗,他只能忍耐,他被拉着手就像是入了鞘的剑,被她禁锢着,他只能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一点红。

真可悲,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荆无命想,这个叫阿飞的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现在却要体会被夺走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以为他遇到了情敌,可事实上他并不配被称作敌人,她根本就不爱他,他就是条狗,因为一个女人一时的同情喜爱被牵回家,却可笑的把一个男人当成了另一条狗。

荆无命突然感到一种愤怒,这种情绪来的几乎莫名其妙,叫他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他咬了咬牙,目光灼灼的看向这一切的祸根。

所有人都在看着扶双,看她要对哪个男人说话,看她要说什么,看她要如何解决这一切。

她叹息一声,缓步走到第四人跟前,从袖中取出药丸给他喂下,说了一句,“你知道你们该跑的。”

第四人却回答:“逃跑那是一点红会做的事情。”

他竟然还是个逃跑的懦夫,荆无命和阿飞想。

“扶双姑娘。”楚留香已忍无可忍,他的两个兄弟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他的朋友一点红被面前这个女人一个眼神,甚至连多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好像丢了魂魄,成了活死人。

“还请把解药交出来。”

“你们闯到我的地方,伤了我的人,让我把解药交出来就是你们要对我说的话吗?”扶双冷笑道,她已不再看一点红,她已经为在场所有人安排好了结局。

“我们之所以擅闯此地,盖因一点红担心姑娘安危,深夜来此相告,却不想……动手绝非是我们的本意,还望姑娘体谅,况且……”楚留香话语一顿,眉头微蹙,他此刻脸上无比严肃,眼神锐利的盯着扶双。

“姑娘早已另结新欢,何不放一点红一条生路,何不看在旧日情分上,成全我们。”

另结新欢?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扶双还没露出什么异色,一点红却像是实在支持不住了,他的身躯一颤,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黝黑的眸中空茫一片,没有光也没有思想。

见此,楚留香心中叹息,但长痛不如短痛,一点红对这名女子情深义重,日思夜想,可是这女子……不如早日了断。

扶双发出了一声轻笑,她以一种完全费解的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逗乐了的目光看着楚留香。

“成全你们?不是你们闯进我家,叫我们不好过的吗?怎么你们反倒成受害者了?阁下可真是能言善辩。”

这里是她的地盘,这些是她的人,她要为他们负责,没有人能伤了他们之后还好端端的离开这儿,哪怕那个人是一点红的朋友。

不,尤其是和一点红有关,更要严惩。

她对一点红伸出手,以一种并不温柔甚至带了几分冷意的语气呼唤道:“一点红,过来。”

一点红的身体下意识就动了,他的意识似乎还是迷茫的,但他的身体却有着本能,只要她一句话,那么他就会来的,无论前方等着他是什么,所以……他才那么不敢见她。

可他才走了一步,他的手臂就被他的朋友抓住,他这一生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兄弟,用着一种劝解的不忍的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一点红,你不要过去。”

他为什么不能过去?只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只是看她把目光移开,就叫他痛苦到几乎不能自持,为什么他不能顺从他的感觉,顺从他的心灵,顺从他的爱?为什么他要抵抗?

“一点红。”她的呼唤像是仙乐,她的语气就和以前一样。

“杀了楚留香,你就可以回家了。”

男人:恨海情天。

扶双:我好累,想睡觉,我必须为我手底下的员工负责。

这一张用扶双的视角来看就是:家里养的好男孩青春叛逆期出去跟鬼火少年交朋友,还大闹自家企业公司,伤害自家员工,这要怎么处理?

那当然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就因为你是老板娘,所以就不惩罚你吗?那对手底下的人太不公平了。

扶双对手底下的人可负责了,她以一种完全的事业性的大脑在思考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一点红肯定是要罚的,如果想对他罚的轻点,那就要把楚留香给弄死,因为人就是被他引过来的,他需要戴罪立功,然后慢慢的再把这个事儿给压下去。

所以楚留香三人处现在在女主的眼里完全就是死人,死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还挺搞笑的,死人拉住了我家好大儿的手,让他不要过来,那还说什么?赶紧去死。

真的,但凡主角不说最后那句话,一点红现在就已经站在她身边了,这句话从她的视角来看没问题,但从一点红的视角来看就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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