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山,总管杨无邪亲自带一个小姑娘熟悉环境。
“咱们‘金风细雨楼’四楼一塔。中央的玉峰塔是搂主的住处。青、红、黄、白四色楼。红楼是武力的结集重地,包括武器和人力。青楼是搂主和各处商讨下达命令的地方。黄楼是宴饮之处,姑娘若是闷了可以去里面转转,好玩的东西不少。那边的白楼便是一切资料汇集和保管的地方,二层的书库、三层联络网外围、四层武林各家的资料、姑娘可以任意查看。五层是楼子里的账房,想来姑娘也没兴趣。六层是各地各人的资料,姑娘若想看,就必须由楼子里的人陪同了。”
忘忧点头,机密资料不外泄,不太机密的也得在人家监督下看,若是她自己,估计也得这样。
更有意思的是,从第一眼看到杨无邪,忘忧就不敢和他对视了。这个人她竟然见过,之前刚到神侯府和冷血、铁手、严魂灵一起吃饭的时候。
“姑娘还在介怀之前的事?杨某可是很高兴有人觉得杨某高大威风啊。”杨无邪本来个子就高得很,和娇小的忘忧说话简直要弯下腰来。
忘忧终于抬头:“我是真想长高一点呢。”
杨无邪道:“姑娘年纪还小,个子在同龄人里也不算矮了,随着年龄渐长定能变得更加修长高挑。”
忘忧干笑两声:“那就承您吉言了。”
杨无邪带忘忧来到一处精致的客房:“这是给姑娘准备的下榻之处,这个小丫头叫半夏,除了服侍姑娘日常起居,对楼子里也熟悉,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遣她去办。”
半夏是个看着挺伶俐的丫鬟,笑起来有个小酒窝,看着挺招人喜欢的。
忘忧点头:“多谢杨总管。”
放好了东西,忘忧就跟着杨无邪到了白楼。在忘忧的要求下直奔六层。
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这种感觉,很多很多的资料、卷宗,多到让人觉得自己都渺小起来。
杨无邪就在一旁,看看烛火映照出四壁的“资料”,脸上没有表情,但眼里却有满足之色。这是比金银更活的财富。何况有些极为珍贵,甚至可说是价值连城。不管是谁、用任何方式去收集得这些,都是件伟大的工作。所以当杨无邪看到这些花费他无数心血,甚至致使在武功上荒废衰退的“成绩”,觉得既欣慰,又自豪。
忘忧静静的翻看,偶尔停下来想一想。她要的都是认识的人的资料,杨无邪都拿给她。
她的腰背挺的很直,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杨无邪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了很久。观察查阅资料的人,这本是他的习惯,尤其是当查阅者又专心看又努力记的时候,更要多看两眼。这表示了一种尊重、一种赞美,等于是告诉他:他的努力绝对值得重视。谁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受到重视,睿智如杨无邪者也不例外。不过今日对这小姑娘的关注好像过长了些,杨无邪决定继续看,找找原因。
于是,当手下提醒杨无邪该用午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看了人家一个多时辰了。……
忘忧在白楼整整泡了一天,出来时已经满天星辰了。但是她心情很好,今天查阅的各种资料能解释很多之前听不懂的事情。看一遍资料简直跟再认识一次这个人一般。
第二天起床,天光早已大亮。忘忧是被饿醒的,若是在神侯府,昨晚那个时间应该吃点宵夜再睡。不过这不是在人家地盘吗,忘忧决定一会问问半夏,看附近有没有夜市,出去吃小吃也很好。
送洗脸水进来的半夏笑嘻嘻的答道:“有啊,咱们楼子附近一直安定的很,往东走不远便是很大的集市,白天晚上都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姑娘要去转转吗?”
忘忧想了想:“去吧,我还想买些东西。”
梳洗之后,半夏对着忘忧的脸看个不停,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忘忧用青黛稍微修饰后,就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半夏惊奇的看着忘忧,忘忧笑道:“若是杨总管问起,你直接说没关系,不过就不要跟别人提了哦。”
半夏连连点头,能派来服侍客人的自然都不笨。
收拾好了,忘忧和半夏出门,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身型壮硕威风凛凛的大汉急走过来。
半夏上前一步,低头叫了声:“茶花哥。”
忘忧看看他们,好吧,自己有点多余。
半夏道:“茶花哥来找我的吗?”
大汉茶花挠了挠头:“那个……半夏,这次不是……我来办正事。树大夫急着要见忘忧姑娘,姑娘要是再不出现恐怕就要掀桌子了,杨总管让我来请。”
忘忧不解:“树大夫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茶花道:“树大夫是当朝御医,也是咱们楼子的医堂供奉,平时负责给楼主治病。他老人家听说是姑娘出手延住了‘捕王’李大人的性命,便急着要见您。从一大早等到……还请姑娘快跟我来吧。”
好吧,睡懒觉被抓包,杨无邪有毒。
跟着茶花来到“金风细雨楼”中央的玉塔,这里是搂主苏梦枕的住处,平时不许任何人接近,能入塔的都是楼主的心腹。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用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冲了过来,勉强停在忘忧两步的距离,眼冒金光问道:“李玄衣是你治的?”
忘忧轻轻点了下头,这不是秘密。白胡子的树大夫一把抓住忘忧拉她往里走。忘忧能躲开,但是没躲,每个领域的高手见到同类的兴奋是可以理解的。
树大夫抓着忘忧的手腕边走边道:“快跟我说说,你用什么办法治的。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跟他说最多能活三个月,结果昨天竟然在傅府又见到他了,虽然没号脉,但他绝对离死越来越远了。”
杨无邪和茶花苦笑看着树大夫,杨无邪道:“树大夫您先放开忘忧姑娘。”姑娘二字加重。
树大夫这才跟被烫了一般松开忘忧的手腕,拱手弯腰:“对不住对不住……老朽唐突了。”
忘忧扶一把:“没关系,您先稳稳,咱们慢慢说。”
树大夫灌下一杯茶,稳了稳心神,问道:“他的肺你怎么治的?”
果然是行家,忘忧道:“师门密法,不便相告。”
树大夫一愣,沉吟了一会问道:“那他现在服用的方子可能说?”
若是这个都不能说就那就表示一点都不能透露了。
忘忧点头:“我写给您。”
书桌上有笔墨,忘忧毫不犹豫的写下若干药名,连同煎药的方法、服药时间都一一写出。
树大夫拿着药方想了一会,五官渐渐扭曲成一个让人看着就痛苦的憋闷表情。忘忧理解,若自己是普通大夫,估计也是这样。
这表情实在难受,忘忧忍不住劝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但是不能告诉您。”
树大夫缓了缓表情,突然问道:“你是诸葛小花的人,那他可知道?”
忘忧一愣,这称呼极少有人用,看来这位树大夫和诸葛先生交情匪浅。忘忧轻轻点了点头。
树大夫一下子蹦起来:“那他能不能说?!”
忘忧看看一旁的杨无邪和茶花,道:“若是先生同意,那我便可以告诉您。”
树大夫大叫一声:“好!”伸手又去拉忘忧“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神侯府!茶花别套车,给我牵匹马来!”
正说着,外面报来:“杨总管,四大名捕里的无情和冷血二位捕头来了,说要见树大夫。”
忘忧眨眨眼睛,真及时,不用跑了。
搂主苏梦枕正忙着,杨无邪便负责招待。
忘忧笑嘻嘻的跟无情和冷血打招呼。树大夫急得抓耳挠腮等他们寒暄。
偏偏无情说话格外慢条斯理,忘忧觉得再这样下去树大夫快要爆炸了,轻轻扯一扯冷血问道:“无情这是和树大夫有仇吗?”
冷血嘴边有笑意:“大师兄的身体也经常由树大夫调理,我们忙起来难免忽略治疗,树大夫原来经常跟大师兄发脾气,一次半个时辰的那种。”
忘忧捂嘴偷笑,想了想又觉得不地道:“大夫都最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了,树大夫发脾气也没错。”
冷血拦住要开口的忘忧,轻声道:“这种捏住树大夫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了,大师兄让我拦着你。”
忘忧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谁给他们起的这外号,哪里无情哪里冷血了……
当树大夫快要憋到翻白眼的时候,无情像是终于想起正事来,对杨无邪道:“还请杨总管备静室一间,成某要转达家师的话给树先生。”
杨无邪自无不应,无情和树大夫到客厅旁的小厅说话,却把冷血和忘忧留在了外面。忘忧简直要心疼树大夫了,好惨一大夫……
冷血跟忘忧道:“现在外面有些乱,傅丞相的病来势汹汹,竟有不可起身之兆。圣上十分心忧,重金召天下名医进京为丞相诊治。先生的意思是,你就在‘金风细雨楼’多留些日子吧,杨总管藏书颇丰,总有你想找的。”
忘忧问道:“那傅丞相病得到底如何了?”
冷血叹气:“宫中御医和京中有名的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朝中也有人怀疑是武林高手刺杀下毒的。昨日,六扇门和刑部的高手连同‘捕神’、‘捕王’还有我们四个,加上傅大人请来的办案高手在傅府查了整整一天,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只有天妒英才致使傅大人患此恶疾一说了。”
杨无邪道:“那可有咱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冷血道:“正要杨总管转告苏搂主,傅大人患病期间民间偶有摩擦无碍,不过若是动静大了,恐怕惹得圣上不满。”
杨无邪一脸正直:“在下定把话带到。那上京给傅大人医治的名医可用我等帮忙看看有无沽名钓誉之辈?”
冷血道:“这倒不用,就算没本事总也是好心,让傅大人知道民间感念也是好事。”
杨无邪问道:“若寻到妙手回春之人,丞相的病可有良方?”
冷血道:“医者手段毕竟有限,家师和几位前辈都说还是要靠圣上龙气庇佑才是。”
杨无邪一脸郑重:“有圣上龙气庇佑,定能让傅丞相转危为安。”
冷血点头,看看忘忧:“那我家姑娘便劳苏楼主和杨总管照顾了,我们兄弟近日都不会出京,若有事至六扇门或神侯府传话便是。”
忘忧对这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表情十分服气,趁他们停下喝茶的时候,对冷血偷偷抱拳道:“佩服佩服,谁说你话少来着。”
冷血运气:“被大师兄逼的。”
忘忧极力忍笑。
这时,无情和树大夫也谈完了。无情挺胸抬头,自己推着轮椅在前面。树大夫很有些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
进门,无情问道:“四师弟可把刑部的意思传达完了?”
冷血应是。忘忧这才发现,无情穿的是便装,冷血穿的是官服。
无情道:“忘忧,以后好好与树先生探讨医术,多向树先生请教。”
忘忧眨眨眼睛:“‘树先生’?”
无情道:“我的医术有一部分学自树大夫,有半师之谊,故称先生。”
树大夫咬牙切齿的说出两个字:“孽徒!”
……
无情若无其事的和冷血告辞了。忘忧看着两人走远了些之后明显抽抽的肩膀,决定一会抽时间把树大夫的样子画下来,给他们送去。这两个人笑起来,实在是好看的很了。
至于树大夫……反正都这么惨了,被画画也没关系吧,嗯,没关系。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