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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没有品茗的雅兴，却同样不见挪摊的意思。这或许是因为他忽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过完剧情动画的芒青喝完那一盏半冷的茶，打算出去溜溜弯。

玩家结清了账，把重剑背好往楼下走，就看到陆小凤颇有些亦步亦趋模样地跟了上来。

她调出系统面板，瞥了一眼npc的人物状态，果然发现陆小凤的名字后面已经浮现出了组队标识。

芒青挑一下眉，忽然扭回头叫住了身后的人，“陆大侠。”

陆小凤下意识应了一声，“芒青姑娘。”

夕阳已经彻底隐没在了西山之后，天空泼洒上了浓重的暮色。

隔着轩窗，不远处的街市隐约传来了一阵欢腾而热闹的喧哗，听不真切。暖色的明灯将酒楼内照耀得仍旧明亮如同白昼。

少年人站在两级台阶下，那张俊逸的面庞浸在光影里，显露出了一种堪称剔透的莹润，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蚌壳内的东珠。

桃花眼下的细小泪痣随着主人抬目的动作微微向上挪移了一瞬。

陆小凤看到面前人张合的唇瓣，不禁轻探了一下身，凑近些许，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

芒青的脸上带着一点心不在焉，随意道，“倘若你知道——”

知道什么？陆小凤下意识顺着芒青的话语思考。

恰在此时，一片明光乍然而起，将窗纸都点燃成了一片鲜艳的明黄。紧接着，哄闹与叫好、喝彩之声像是滚开的沸水一般骤然蒸腾，盖过了那短暂的尾音。

芒青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朝门口望去，一队西域百戏班正表演着杂耍在此经过。

那一团明焰正来自最经典的西域幻术之一“吞刀吐火”。

陆小凤还惦记着她没说完的话，“知道什么？”

年轻人几不可查地静默了半息，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灵犀一指的追问，反而转开了话题，“花公子没有跟陆大侠一起来吗？”

陆小凤：“……”

于这个重新拥有了四条眉毛的侠士而言，再没有比被人把胃口吊起来更能令他感到抓耳挠腮的事了。

况且，在芒青面前，即便陆大侠长着三个脑袋、六条手臂，也总是没有施展的余地的。

大多数情况下，陆小凤都是一个很识趣的人。

少年人不愿多提，他便闭了嘴，转念想起芒青的问题，又颇有些不是滋味，“花满楼昨日就到了，被花四公子邀走喝茶去了。”

玩家随口一问，没想到真能遇到第二个副本同行的前队友，不由陷入了沉思。难道司空摘星也在。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了春华楼。

街市之上人群熙攘、水泄不通，芒青不禁敬畏地向后退了半步。

陆小凤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两个开了挂的习武之人不必言语，同时心有灵犀地一点地面，凌空而起，跃上了对面的屋顶。

亲眼目睹真实版飞檐走壁、江湖人功夫的围观百姓发出一阵朴实的惊叹之声。

有胆大的好事者起哄让他们再来一个，声音颇为响亮，反而引起了一片更大范围的哄笑。

原本端坐在肩头、摇动着双臂讨赏的长尾猴忽然毫无征兆地将脑袋转了过来，浑圆而漆黑的眼睛盯着芒青，招了一下手。

戴着假面的胡伎夸张地摆动着身体，柔韧地将一只脚搬过头顶，单腿转了一圈，从搭建的高架之上遥遥望来，学着猴子的动作，同样缓缓招了一下手。

他穿着鲜丽的彩衣，分明是人的身体，却顶着一张僵硬的类人面具，做出了与兽如出一辙的动作，便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百姓们无知无觉，随着伎人的腾挪发出间断的喝彩与欢呼。

芒青和那双隐藏在假面后的人眼对视片刻，轻轻笑了。

在临时组队的npc察觉之前，玩家率先收回了目光，瞧一眼身侧的人，眉头微挑，偏了一下脑袋。

陆小凤会意，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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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尚未升起，干燥的、带着些许凉意的清风吹拂在裸露的皮肤上。

天空澄净无云，落日最后的余晖洒落在起伏连绵的山影之后。

饱和度极高的亮橙色与深蓝色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了一种仿若沙画的朦胧质感，像一块倒扣在苍穹之上的毛玻璃。

瑰丽的穹顶下，两道墨色的剪影掠过错落的屋脊檐牙，一道如同在雨幕中穿梭的燕子，足不扬尘、过不见迹；另一道宛若自花瓣间翻飞的蝴蝶，叶不沾身，就连枝杈也压不弯。

芒青在一处高阁上停下了脚步。陆小凤无声地落在她身后，一齐遥望着灯影辉煌的盛京。

紫禁城巍峨的宫墙圈住了这只于此栖息、盘踞的巨兽，向外延展出一条条如同棋盘般十字交错的长街。

芒青的目光落在了一片规模和风格都格外突出的建筑上。

四座拔地而起的小楼环绕着这个比起其他邻居，显得有些过分朴素了些的宅邸。

之所以称其朴素，并不是指它的构造不够考究、景致不够精巧，而是因为神侯府没有东凸一块，西长一截地违章搭建。

灵犀一指收回视线，循着年轻人眺望的方向看去，笑道，“是神侯府。”

诸葛神侯德高望重，乃是社稷、肱股之臣，官至太傅，更身兼御林军总教头之职，举重若轻。

如今，太傅之职虽已演化为虚衔，不领实权，含金量却仍旧足够为人称道。即便天子特授，大多官员也是不敢轻易领受的。

当今即位之初，劝课农桑、励精图治，任人唯贤，启用了一批有志之士，时人皆称颂其有太祖遗风。

只不过，美好的景物总是无法一直存在的，短短数载，昔日心怀凌云之志的年轻天子就变成了一个沉迷寻仙的中登，苛捐杂税，王朝疲弊之态愈显。

若非有以诸葛神侯为首的清流一脉砥砺相抗，恐怕百姓的生活还要更难捱上几分。

几年前，为了储位之争，成年的皇子们什么阴招都使过了。

大浪淘沙，除了莫名其妙噶了、至今无人声名对此事件负责的三皇子，剩下几个在那时候薨逝的倒霉蛋，便俱是惨遭了同宗兄弟的毒手。

好在大皇子既是嫡出，又为长子，虽然不受圣上待见，却终究还是被他爹捏着鼻子立为了储君。

太子上任以来，倒还干得有声有色，哪成想刚舒坦没两年，老登就运筹于帷幄之中，给二皇子刷了个buff，隔空投送了一位不用就番的已封王弟弟来跟自己打擂台。

此刻，忙碌了一整天的太子心情轻松地来到了中宫。

太监尖细而高亢的声音响起，宫女们低眉敛目，屈膝行礼，向国朝的储君展示自己的恭顺与谦卑。

对于上位者来说，下位者的言行通常是无谓理会的。就像人不会在意鞋边爬过的蚂蚁的想法。

侍立在门边的首领太监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殿下，姚美人在里头呢。”

话里话外都是让人晚点再进的意思。

太子：“……”

他瞥了那张堆了好几层褶子的老脸一眼，脚下更快几分，大步流星，甚至等不及侍从来掀，便已自己动手撩开了珠链，激起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响，高声道，“母后！”

殿宇之内充斥着名贵沉木燃烧后散发出的醇厚香气，皇后眉目沉静，只着家常衣衫，正微敛着眸听对面之人讲话。

说话的人被打断，自座位上望来一眼，从容离席，不露错处地行了一礼。

这实在是一个很美的姑娘，入宫数载，如今她也不过仅仅双十年华而已。

用“云鬓花颜金步摇”来形容她真是半点不错。如云缎般浓密的乌发挽在耳后，眉目如画、明眸善睐，堪令星月失辉、百花羞垂。正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姚美人。

与其相比，皇后的容貌便要显得寡淡了。

就像是一副沉静的水墨画，有耐心看下去的人反倒会不自觉地为其吸引。

显然，圣上并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欣赏的人。

她出身显赫，先帝赐婚，当今登基后，父兄急流勇退，使国无外戚之忧，几十年如一日，从未行差踏错，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贤后。

皇后的性格也如同长相一般，并没有什么能够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可不论前朝还是内宫，命妇耆老、臣民亲眷，几乎无有敢冒犯于她的。

姚美人盈盈地抬起眼，朝对面的人嫣然而笑，不待其反应，便已转身向中宫告退道，“时辰不早，臣妾该往乾清宫伴驾了。”

太子眉头一跳，皇后却仍旧是一副没什么波澜的模样，温和道，“去吧。天色晚了，叫侍从当心些。”

姚美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之后，太子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端正站好，朝皇后弯腰道，“母后。”

无论是什么时候，人们都是无法从皇后的仪态上寻出错处的。

她看了一眼儿子，便已了然道，“姚美人还小，你和她置什么气？”

“……”

太子的表情不自觉扭曲了一瞬，顺势将头垂得更低，分辩道，“儿子没有。”

似乎是不想与皇后多谈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庶母的事情，他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年新科倒有几个中意的好苗子……”

……

乾清宫。

暖色的白蜡在高脚的烛台之上燃烧，却被铜器染上了一丝阴森而不祥的暗绿。拖曳的裙摆自昏暗的烛光下滑过，如同一条流动的银色长河。

两侧的宫人如同木偶一般侍立着。整座宫室都仿佛变成了一副陈旧而死寂的陵墓。

沉重而高耸的内殿大门缓缓自内打开，好似一只腐朽的巨口，将姚美人的身形缓缓吞没。

一缕腥臭的热气随着门缝泄出，又很快被细微的穿堂风驱赶着游过长廊，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感谢我行其野老师、土豆老师投掷的霸王票[三花猫头]

作者问基友要不要猜猜剧情，基友面无表情地反问我说还记不记得剧本杀坑过她多少次[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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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