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出剑的速度并不快，剑法的招数却诡谲，每一剑都意欲取人性命，直指西门吹雪的要害。

西门吹雪出剑的速度也并不快，他的剑法原本是锋锐犀利的路数，但现在已经饿了两天两夜，又值毒药发作，难免要有几分妨碍。

宫九和西门吹雪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高手之间的较量一招一式都暗含玄机，变化莫测。叶孤城自然也是顶尖的高手，南海剑仙的名号也绝非虚名，他虽然是个游戏玩家，但沉浸剑道三十余年，难免也要沉迷其中。

两人转眼已经过了三十招，白云城主蹲在墙角围观，只觉得挠心挠肺的手痒，恨不能拔剑出鞘，上去掺一脚。叶孤城站起来，他的手指已经扣在剑柄上，但在他的剑刃出鞘前，系统提示却抢先一步，【晋江系统提示：西门吹雪好感值-3 警告 npc好感值低于50，自动解除与玩家好友关系，视作副本任务失败。】

叶孤城的脚步停住了，他的手腕也僵住了，长剑重新滑回剑鞘，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他当然能够走过去同西门吹雪一起，宫九的武功再高，也很难敌过两个剑神的联手。但叶孤城不敢也不能够这样做，西门吹雪这样骄傲的剑客同人决战的时候自然不肯要旁人插手，他的好感值已扣了10点，只差一点就要宣布副本任务失败。

一道剑光闪过，西门吹雪的剑锋掠过宫九的肩膀，带出一片血痕。这本就是一招以伤换伤的招式，宫九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样的伤痛，他忽的一拧腰，柔韧的剑身随之回转，在西门吹雪的后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宫九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袖口和衣摆上都用银丝绣满了繁复的纹样，西门吹雪也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只是被尘土染上几分晦暗。现在两人的白袍上都已经染上深深浅浅的红色，这样的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鲜亮而刺眼。

比血色更刺眼的是系统接二连三的提示，红色的字体在系统面板上几乎让人触目惊心。

【晋江系统提示：队友西门吹雪死亡，视作副本任务失败。】

【晋江系统提示：盟友宫九死亡，玩家积分扣除20%，玩家声誉扣除50%。】

西门吹雪手里的剑并没有停，他依旧刺出了下一剑，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布料，顺着衣摆流淌下来，在后腰上染出一片嫣红。宫九的剑也没有停，薄刃的剑身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在空中嘶嘶作响，下一刻就要咬上猎物的咽喉。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难题，他既不能够同西门吹雪联手杀了宫九，也不能够坐视宫九杀了西门吹雪。

叶孤城就只能够冲上去，他的人就站在西门吹雪和宫九之间，他的剑就挡在宫九将出的一剑上，他的手就握在西门吹雪执剑的手腕上。这并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办到的事情，想要在两个高手对决时候插手，讲究的也并非是机遇和功夫，考验的只是眼力和胆量。

宫九的剑尖猛然落下，这一剑的目标原本是西门吹雪的喉咙，现在突然收势，剑锋偏转，剑刃险险擦着叶孤城的脸颊划过，勾勒出一抹狭浅的血痕。西门吹雪的剑却没有收回，他并非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所以出剑的时候从不后悔，他的剑法只用来杀人，所以也很少有剑下留情的机会。

西门吹雪的脸色冰冷，叶孤城的手还握在他的剑上，他的剑却已经在叶孤城的胸膛里。他还记不久前，叶孤城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还记得几天前，白云城主嘴角的血迹和眼角的一点水迹。

“你曾说过，宫九是你的仇人。”西门吹雪的声音是冷的，他这样问着叶孤城，冰冷的视线却落在宫九的身上，“我也曾说过，你本能够杀了他。”

“宫九确实是我的仇人。”腥甜的血液从喉咙里涌出来，白云城主咳嗽了一声，又把这口血咽了下去，撑住了自己白云之巅的高傲人设，“所以他便只能由我来杀，他就只能够死在我的剑下。这件事，你肯不肯答应我？”

西门吹雪沉默不语，他低下头，审视自己的手腕。这便是拒绝的意味，西门吹雪不肯答应的承诺，不肯松口说出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开口。

“我在这世上的朋友并不多。”叶孤城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停了下来。他抿紧了双唇，沉默的忍耐过一波难熬的剧痛，才又继续说下去，“能够坐下来吃饭喝茶的就只有你一个。你只见过一次天外飞仙的招式，就觉得想出了破解的法子。你至少应该同我战一场，试一试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这件事，你肯不肯答应我？”

西门吹雪依然沉默，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白云城主的手掌清瘦修长，指甲修剪的细致整齐，只在食指上带着一枚白玉的扳指。若不是掌心上的薄茧，这样的一双手就要让人错认成书香门第，豪门大宅里娇养出来的读书人。这只手现在就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嫣红的血色蜿蜒而下，这样的色泽仿若少女指尖的豆蔻，掌心的温度微凉，但这样的温度也像是滚烫的铁水，灼伤了西门吹雪的手背。

他没有等到西门吹雪的回答，却等来了宫九的质问。

宫九的嗓音总是森冷无情，他的语调也总是平静无波。他已经在无名岛上呆了太久，这样的森冷肃穆就像是一种烙印，就像是一种慢性的毒素渗透了他的生命。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我肯不肯放过西门吹雪？你既然把我当做仇人，为什么不问一问我，肯不肯放过你？”但此刻他的嗓音却有了些微的惶恐，他的语调也有了些微的怒意，“你马上就要死在西门吹雪手里，却还要将他算作朋友，还要想着同他切磋试剑？”

“自然因为我信他，不信你。”叶孤城扯了下唇角，勾出一抹模糊的笑意。这些年来他已经笑的很少，所以这样的表情就格外吃力，他的声音里带着这样模糊的笑意，“因为西门吹雪是个信守承诺的真君子，你却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真小人。”

“因为我情愿死在这里，死在西门吹雪手里，也不愿再同你打交道，不愿同你回南海去。”

叶孤城侧头审视着宫九的表情，西门吹雪的剑就在他的胸膛里，他的手指就扣在西门吹雪的手腕上，只要轻轻一送就能够要了自己的性命。

这自然不会是真话，自然是叶孤城试探的借口。白云城主就像是一个不甚高明的赌徒，他已经想不出别的法子，就只能够用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他早已经猜出这些年来自己的谋划，也已经多少明白了这些年自己的心意，自然能做出这样的有恃无恐的威胁来。宫九的眼神更加森冷，他本以为这是王府里女人们才会有的手段，却没想到叶孤城也会这样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宫九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他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一柄薄利的软剑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他既不愿意说破这样的骗局，没有胆量去试探白云城主的决心，所以就只能够做出妥协，就只能够转身走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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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