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崔诚之死

“南王府失窃的花瓶为何会在你房间里?”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水珠从枝叶上滚落,砸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都在等着白云城主的回答,但叶孤城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既不能够解释宫九把花瓶送来的理由,也不愿意捏造虚无缥缈的谎话,就只能够沉默以对,只能够转身走出了院门。

花满楼也走了出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白云城里作客,所以花月楼也只能够走了出去。他当初就不愿意放花满楼从家里出来闯荡江湖,现在更不能够坐视自家弟弟跟着随便什么人跑道随便什么地方去。

陆小凤看了眼金九龄,又看了眼西门吹雪,自言自语的开口,“其实想要弄明白这件事也并不难,只要亲自去一趟白云城,亲眼看一看城主府的宝库,自然就能够有答案!”

这番话明明是说给西门吹雪听的,但陆小凤就像是被自己的理由说服了,也转身走了出去。

金九龄摇着手里的扇子,扯出一个客套虚伪的笑容,对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案子发生在南海上,六扇门的兄弟们也都在南海,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南海上走一趟。”

马蹄清脆的敲打声响起来,车轮在青石的路面上轧过,马车绕过小院的围墙,在出城的大道上渐行渐远。

西门吹雪缓缓走进小院的前厅,这里原本被布置成灵堂,但管家临走前已经安排好两人下葬,蜡烛已经被风吹灭,只剩下白色的魂幡垂落在地上。绕过前厅又是一个小厅,桌上摆着林林总总的早饭点心,就只摆着两副碗筷。其中几样甚至还没有凉透。

西厢房的房门虚掩着,百宝架已经扶起来,地上的碎片却还没有来得及清扫。床上的被褥和枕头也都散乱的堆叠着,维持着刚刚起床时的样子,床头矮柜也依然没有上锁,松动的柜门里漏出书页的一角。

白云城主的卧室总是奢华而肃穆,丫鬟和小厮们也总是将小院打理的整齐而庄重。眼前的一切就显得混乱而突兀,同整个小院都格格不入,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的离开,丫鬟们只是不经意的遗漏,仿佛下一刻门外就会响起纷沓的脚步声。

寂静无声的小院里突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有人从走廊的那一头快步走来,就停步在房间门外。

西门吹雪转过身,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捏着绣帕的男人,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陆小凤。”

陆小凤的语气却很急,他急匆匆的跑来,只为了告诉西门吹雪一件事,“薛冰失踪了。”

薛冰是在客栈里被人带走的。她昨晚回去的时候要了一桌酒菜送到房间里,今天早上小二送水的时候,桌上的酒菜一筷未动,她的人却已经不知所踪。酒壶摆在一个精致的托盘上,托盘里还垫着一块大红的绣帕,帕子上绣着着一朵怒放的牡丹,牡丹下绣着两行小字: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欲寻薛冰,白云之巅。

这四句话里提到了西门吹雪,叶孤城,还有白云城,毫无疑问,这正是歹徒带走薛冰的意图所在。薛冰现在就在白云城,叶孤城也正在赶往白云城,西门吹雪一言不发,他已经转身走了房间,走向院子一角的马厩。马厩里栓着两匹马,都是精心调养的好马,每一匹价值二百五十两银子。这原本是白云城主买来拉车的马匹,但叶孤城走的太急,这两匹马现在被留下来,正好充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坐骑。

西门吹雪在马上,他们正赶往最近的码头。陆小凤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正巧有一支南洋的商队要出海。

白云城主也在马上,三天的时间太紧,马车的速度却太慢,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可怜巴巴的体力值,心急火燎的只想要立刻回到南海,回到白云城。他们在马上跑了一日一夜,把侍女和小厮们都甩在了后头,等到狐狸窝的时候,白云城主就只能够由管家扶着上船。

狐狸窝里门庭冷落,就只有三四个老水手,零零落落的坐在角落,都只是沉默的喝酒。老狐狸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一剑穿透了胸膛,死在一堆黄金珠宝面前。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大船出海的时候,大船在海上的第三天就遭遇了海难,老狐狸走进房间里的第三天,也就再也没有有人看到他出来。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五六天,就连鼻子都被老鼠啃掉一半,显得恐怖而狰狞。

狐狸窝外连夜搭建了一排精巧的凉棚,用十八根雪白的木杆撑起白色的绢布,就像是一顶搁浅的白色帆船。

棚子里坐着三个人,三个愁眉不展的大男人,闻名中原的大侠熊天健,久负盛名的神医叶星士,还有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这三个都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高手,以他们的手段和人脉,这世上已经鲜少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

但他们现在就已经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里:一百零三个精明干练的武林好手,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竟在一夜之间全都神秘失踪。

熊天健不仅是义薄云天的中原大侠,还是群英镖局中头镖司徒刚的舅父,不论是为了挽救江湖名家的声誉,还是要追寻司徒刚的下落,他都不能够不插手这个大麻烦。

鹰眼老七是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门下的弟子遍布黑白两道,这次至少有五六个镖师都在他门下递过帖子,敬茶磕头,他也不能够不插手这个大麻烦。

“我刚刚已经去看过,崔诚身上有六处刀伤,索性并不是伤在要害。我已经替他施针续命,只要静养三五日,我保证他一定能够开口。”

叶星士倒没有这样身不由己的苦恼,他本就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并不十分受到师门的拘束,又走的是悬壶济世的路子,也并没有什么弟子兄弟。要不是做了这趟镖的担保人,他绝不乐意掺和这样的麻烦事的。但他现在已经坐在这里,就只能够尽力救活眼下唯一的幸存者,尽力保住这样来之不易的线索。

他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就只是为了等一个人,等着这个案子的苦主,这趟镖的雇主,太平王府的世子。

远处渐渐驶来一辆白色的马车,车厢的四壁上都镶嵌着银线勾勒的花纹,窗棂上装饰着珍珠排列的图案,就连拉车的四匹白马都不许有半根杂毛。太平王世子也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他的脸色也白皙无暇,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樽白玉雕琢的塑像。海风裹挟着细沙穿过凉棚,在白色的椅面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沙土。太王世子的脸色冰冷,他的声音里也带着这样的凉意,他踩着侍卫的后背踏下马车,就只问了两句话,“镖银在哪里?崔诚在哪里?”

“失踪的镖师里就找倒崔诚一个人,他必然能够知道银子去了哪里。”熊天健的眼角一跳,但还是语气恭敬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崔诚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有最可靠的几个人看护。”

“崔诚很快就能够开口,自然就能够讲出答案。”鹰眼老七也补充,“他昨天晚上已醒过一次,还喝了半碗参汤,解了一次手,等我们替他换过药后,他才睡着的。”

江湖上不知道何时流传起白云城主就是绣花大盗,叶孤城杀人越货的谣言来。以崔诚的伤势来看,现在虽然还不宜劳累,但是这件事却无疑远比他的伤势重要得多,只要他能开口说话,就绝不能再等。

太平王世子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袖,扬起手臂掸落了布料上的薄沙,纤长精瘦的手指指着狐狸窝的方向,指着一个白衣如雪,长发如墨的男人,“那人是谁?”

这个人就只能够是叶孤城,就只能够是白云城主!天空中响起一声鸽哨,一只灰色的鸽子盘旋在凉棚上空。

熊天健瞪圆了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鹰眼老七的人却已经冲出了凉棚,一跃而起捉住了信鸽。

这是十二连环坞里紧急联络用的信鸽,崔诚现在就在十二连环坞里。

十二连环坞有十二寨,从外表看来和普通的山庄村落并没有什么分别,其实他们的防卫极森严,组织更严密,没有他们的腰牌和口令,无论谁都很难进入他们的山区。

三天前的正午,崔诚就已被秘密送到十二连环坞的密室中,要经过五道防守严密的铁栅门才进入这密室,能自由出入的,只有程中和萧红珠。现在他们就在这里陪着崔诚。

程中老成持重,而且略通医术,萧红珠温柔聪明,心细如发,密室四面是墙壁,都是整块的花岗石,铁门不但整天都有人换班防守,而且还配着名匠制成的大铁锁,除了萧红珠和鹰眼老七贴身秘藏的两把钥匙外,无论谁都打不开。

他们已经将崔诚藏的足够好,已经将人手安排的足够多,却还是没有能够保住这个秘密。

鹰眼老七展开手里的信纸,上面就只有一行血淋淋的字迹:崔诚已死,萧红珠已死,程中已死!

三个人都是死在密室里,身上既没有伤痕,也找不到血痕,但是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的尸体都已冰冷僵硬。他们都是被人一刀毙命,这柄刀太快,也太薄,鲜血还来不及涌出来的时候,伤口就已经闭合了。

鹰眼老七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熊天健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们就只知道一件事,如果这三千五百万两镖银若是找不回来,他们就要负责赔偿。无论是太平王府的地位,还是他们的身份,都绝没有人会想到赖债。他们不能够赖债,就只能够倾家荡产,就只能以死谢罪。

太平王的世子已经转身走了出去,他的声音冷冷的传到三人的耳中,“给你们四十天的限期,让你们去把这批珠宝追回来,否则……”

鹰眼老七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熊天健满身大汗,已湿透了内外三层衣服,叶星士张了张嘴,终于憋出一个四个字,“找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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