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位置靠北，是以它距离北境，要比四九城近一些。

西门吹雪日夜兼程，也不过两日时间，便已到达北境。

北境的天似寒冰凝结，北境的地如乱雪堆积。

他虽叫西门吹雪，却也未见过如此壮阔的雪。

雪，轻盈单薄，弹指可破。

但积少成多，未必不可成地崩山摧之势，于是他悟了。

灿金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地面，落成一地碎光，宛若他的剑辉，璀璨如星河。

于是西门吹雪加快了脚步，任由凛冽的寒风将他整个侵透，仿若浸润在这冬季，无尽的剑锋中。

他已悟道，正需要一人来为他试剑。

正巧，他有一个人选。

……

北境，都城，醉霄汉酒楼。

今天的酒楼里格外热闹，这里来了个人。

“张员外，还没搞定你家那位美妾呢？要我看，你还是别搞了，前两天她搞出那阵仗，我现在想想觉得吓人，你别为了美色，再把小命搭进去。”

“呃……呵呵，是啊是啊。”陆小凤干笑着答应。

顾梨的手段，别说是一个无辜路人，连他见多识广，也被吓到了。

他见过心狠手辣的，但没见过把尸体当鞭炮放的。

好在冰天雪地的，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否则这该是多少人的心理阴影？

“唉，你也别伤心。”隔壁桌的大哥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那女人能赚钱，就当一个财神供着吧，回头有钱了，再找一个更漂亮的不就是了？”

“要我说难喽，你们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吗？”

众人开始议论起他们都见过什么样的美人。

“哎呀……呵呵。”陆小凤好笑地摇头，轻叹一声，继续喝着北境独有的烈酒。

那酒，清冽甘醇，就好像北境的天。

凛冽得让你终生难忘，又美妙得让你回味无穷。

妙啊，真是妙啊。

陆小凤一杯酒下肚，忍不住喟叹一声。

从来到北境，今天真是他难得的惬意舒服的日子。

自从顾梨说方玉飞手中的罗刹牌才是真的之后，他去找方玉飞对峙。

然而对方却告诉他，虽然他本人也非常想要罗刹牌，但是罗刹牌确实不在他手上。

还说陆小凤是中了顾梨那女人的离间计，让他千万要小心，顾梨这种美丽又蛇蝎心肠女人最会骗人。

陆小凤没想过顾梨会骗人，但他觉得顾梨可能也不知道真正的罗刹牌在哪里。

接下来的两天，他又陆陆续续找到了很多……假的。

他现在手里有六枚罗刹牌，而市面上的罗刹牌还在不断增多。

所以他开始怀疑，北境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真的罗刹牌？

换句话说，罗刹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现世？

他一时心乱如麻，才给西门吹雪飞了一封书信。

而比西门吹雪先到的，是他的信鸽，千里之遥，只传来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字：

“将至。”

西门吹雪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锋利得不近人情，但正是这份不近人情，让陆小凤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西门吹雪的人和他的剑一样纯粹，他不屑于钩心斗角，永远光明正大，忠于心，诚于剑。

如果他想杀你，他会直接告诉你，他想杀你，而不是给你一个拥抱，然后在背后捅刀。

所以才让人安心。

于是陆小凤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的一饮而尽。

忽然，酒楼的门被推开。

那人一袭白衣，发如墨瀑，眸似点漆，仿若携冰雪而来，透过门扉去看他身后的天地，好像都透出无尽的苍凉和寂寞。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漆黑古拙的长剑，最普通的剑鞘，最普通的剑柄，那其中隐藏的，却是最锋利的剑锋。

是了。

这样的人，不作他想，正是西门吹雪。

他一进门，酒楼里的其他的人都纷纷害怕地避开目光，生怕惹到这位杀神。

唯有陆小凤很高兴，因为西门吹雪终于来了。

他一边起身迎过去，一边吩咐踟躇不敢前的店小二：“小二，去煮一壶不放茶叶的茶，再上二十个水煮蛋。”

小二哆哆嗦嗦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刚要下去准备，就被一道冷漠的声音叫住。

“不必了。”西门吹雪眉眼冷峻，看向陆小凤，“你的美妾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原本装作自己不存在的众人，纷纷一边假装吃酒，一边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这么劲爆？

张员外终于崛起，要带着（hao）杀（xiong）手（di）去砸小梨花的场子了吗？

张员外、小梨花和账房先生这三人的事情，都已经沸沸扬扬地传了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那位大美人整天窝在首饰铺子里和账房先生你侬我侬，根本不给他们看热闹的机会。

这次有新八卦，谁能忍住不听？

陆小凤嘴角一抽，尴尬得开始脚趾抓地。

情急之下，他好像是写自己多了个美妾来的。

他拉着西门吹雪快速走出酒馆，连剩下的一半酒都不要了。

赶紧走，那家酒馆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直到没人的地方，陆小凤才松了口气。

“呼……”陆小凤喘了口气，道，“现在可以说了。”

西门吹雪直奔主题：“我在来的路上听见，你那位美妾很厉害。”

陆小凤点头：“是很厉害。”

西门吹雪满意道：“我来此前已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带我去见他。”

陆小凤眉头一跳，震惊地看向西门吹雪：“你要杀了他？”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忠不义之人，难道不该杀吗？”

陆小凤：“……”

于是陆小凤又把他和顾梨演戏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西门吹雪微微蹙眉，陷入了思考。

陆小凤站在一边，等待着西门吹雪的思考结果。

西门吹雪却道：“我来此，只为杀她。”

陆小凤惊讶道：“我已说明事情原委，你为何还要杀他？”

西门吹雪淡淡道：“因为我已决定。”

陆小凤闻言，摇头叹息，他知道，西门吹雪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问道：“你是不是非要杀他不可？”

西门吹雪语气坚定：“是。”

于是陆小凤妥协了：“唉，那好吧，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我带你去。”

其实他也很想看看，顾梨和西门吹雪，到底谁更强。

……

那具刺客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顾梨倚在榻上，眼睛却一直看着柜台前，正在算账的顾惜朝。

顾惜朝很聪明，顾梨教他阿拉伯数字，和一些基础的现代数学，他一次便能记住，还能活学活用，记账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你一共卖掉了七块罗刹牌，共获利一万九千两黄金，修缮店面用了一千两，然后卖掉了两条镯子，三根珠钗，两条项链和五个香囊，一共是六百三十二两白银。”

顾惜朝算着账，突然觉得，钱太多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数字。

与罗刹牌的盈利相比，那些卖掉的首饰，属实有些不够看了。

“已经卖掉七块了？”顾梨微微一笑，“就剩四块了，早知道卖得这么好，真应该让朱亭多做几块。”

顾惜朝从账目里抬头看他：“还要多？这已经很多了。”

顾梨用手支着下巴，道：“惜朝，野心越大，你获得的就越多，不要被眼前的利益限制，敢想敢做，方为上上策。”

顾惜朝一本正经道：“你当心遭到反噬。”

“嘭！”

小楼的门似被一股强劲的风冲开。

顾惜朝转头，厉声喝道：“什么人？！”

顾梨抬眼看过去，便看见了陆小凤那标志性的四条眉毛。

他坐直了身体表情有些不咸不淡：“哦？冤家，原来是带客人过来了，我说怎么比平常硬气了许多，连门都不敲了。”

西门吹雪从陆小凤身后走出，他一身凛然杀气，直冲顾梨而去。

顾惜朝只在顾梨和陆小凤的嘴里听说过西门吹雪，这是他看到西门吹雪。

这个人很强。

这是顾惜朝的第一印象。

顾梨挑了挑眉，原来这波是冲他来的。

“拔剑！”西门吹雪眉眼凌厉，他的剑已经出鞘。

顾梨叹了口气，他素手捏住西门吹雪的剑，手背青筋隆起，筋骨凸出，显然是用了力气。

只闻铮然一声，西门吹雪的剑停住了，而顾梨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陆小凤目瞪口呆。

顾惜朝却看得眉头紧蹙。

西门吹雪一双点漆似的眼眸却愈发灼亮。

顾梨手劲微收，化解了西门吹雪的剑气，随即一个用力，看似在夺剑，实力是将西门吹雪往门外推。

西门吹雪绝不可能弃剑，这件事顾梨知道，西门吹雪自己也知道。

所以西门吹雪没有反抗，而是后撤一步，任由顾梨把他推出门外，二人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都是一卷泼墨长发。

都是一身胜雪白衣。

他们如此对峙。

顾梨垂下的手还在发抖，绝白的掌心泛出殷红。

西门吹雪的剑尖也在颤。

但那是兴奋的轻颤，是饮血的渴望。

陆小凤按住想要上前的顾惜朝，顾惜朝回头怒瞪陆小凤，陆小凤一脸无辜。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谁强吗？”

顾惜朝摇头：“不想知道。”

陆小凤一噎道：“顾梨没有避战，说明他自己有分寸，他们高手过招，我们不要参与进去。”

顾惜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峙的二人。

西门吹雪问：“你为何不拔剑？”

顾梨答道：“我会用剑，但我不用剑。”

西门吹雪道：“不用剑，你打不过我。”

顾梨微微一笑，寒风拂过，柔软的白丝在风中灵动飞舞。

他问道：“那在你来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西门吹雪表情冰冷，银白的剑锋寒光冽冽，照映天地。

“因为，你给陆小凤戴绿帽子。”

陆小凤：“……”

顾惜朝：“……”

最后一段搞点抽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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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剑吹白雪妖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