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和古代人看作是两个物种。
不过死在古代人手里之后,我就不再这么想了。
死亡曾离我那么近。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大家嘴上都会说什么“好想死啊”“不想上早八,你把我杀了吧。”“死你一个,我们全寝室保研”这之类的玩笑话。
然而,对于真实的疼痛,总是会忍不住恐惧。
这世上很少有不疼的死法。
“小妹妹。”
有谁在喊我。
我转过头,不远处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手里拿了一把剑,正在笑吟吟地看着我。
一头牛躺在血泊之中,就在她的脚下。
然后我又听到了母亲喊我的声音,让我跑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我拼尽全力奔跑着,寒风呼啸着穿过我肚子上的洞,我横冲直撞,无目的地被人追赶。
我是谁?我在哪里?
呼吸从肺部被压迫出,每一次吐气都带着血丝,正如浓稠化不开的痰,堵住了我的嗓子。
喊不出来。
在莫大的恐惧中,那个女人追上了我,雪白的利刃撕破我的身体。
——又一次,我从无尽的梦魇中醒来。
入目是古香古色的房梁,月光比现代更皎洁,透过窗纸,在地砖上耀亮一抹白。
劫后余生,心脏砰砰地跳着。
我叹了口气,披上外衫,尽可能动作不打扰别人,小心翼翼走出去。
小心翼翼,穿越后我常处于这样的状态。
其实我在现代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上班,穿越后一次是自己创业(卖豆腐),一次是给老板打工(当侍女)。
自己创业时候比较随意,可是寄人篱下,给老板打工就不能这样了。
记住自己的任务,规范自己的言行,在白天总紧绷着脑子里的弦,生怕哪个角落蹦出来一个狂徒,像古装剧里那样咔嚓几下就把我解决了。
很疼,真的很疼。
我的屋子被分到了二楼,出来之后沿着走廊走了会儿,一直走到凉风将心跳拂静。
月色之中,夜幕沉沉,栏槛上映着月光,也映着树影。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大概是初中时候学的这篇文言文,此时此刻具象化了。
我抬头仰望月亮。
无论过多少年,月亮都是不会变化,那么此时此刻我所仰望的,是否是百年后的那轮明月?
我所仰望的,是否和朋友们看到的、和妈妈看到的,一模一样呢?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月色之下,我又看到一抹雪白。
浑身雪白的剑客静默伫立,墨发披身,孤高冷傲。
他端详着手中三尺三长的剑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否他的眼神照亮了这柄剑的薄刃,又或者明月耀亮它的灵魂,我被叶城主手中的剑刃夺去了眼球。
真美。
美人如玉剑如虹。
城主的手很白,不是一种苍白,而是一种莹泽。
吹着海风长大的孩子本不该拥有这样的肌肤,但也许老天奶格外钟情天之骄子,让他浑身上下不得有一点瑕疵。
无瑕无垢,天外飞仙——这就是我从别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叶孤城。
他的手修长,指节突出,正爱抚着手中的剑。
或许这样一个无缺无憾的人注定要用剑锋来消弭孤独,剑是他最忠诚,最不会背叛的伙伴。
不过嘛,我总觉得这是因为美男最配剑,如果他手里拿的是铁锤,或许就不那么美观了XD
孤独啊,孤独。我们这样相去甚远的两个人,居然会拥有同一种感受。
城主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幼时耳畔的爱语、独行无灯的仓皇?
冷月之下,虫鸣声中,有不归人。
“咕噜——”
很突兀的声音。
我捂着肚子,心脏骤停。
难道是因为逛太久了肠胃消化太快?明明今天晚饭特意多吃了几个馒头来着啊!
早响不响,偏偏这么不争气!!
我默默祈祷,希望城主不要因为我太破坏气氛而一剑将我戳穿。
虽然我觉得这可能性很小,在大多数人面前,城主总是漠然的态度。
也不是漠然吧,更多像一种无所谓。
是死是活,与我无关的这种无所谓。
性命在他眼里,还不如这闪烁刹那的剑锋光华。
如果不是作为一城之主,我怀疑他会直接乘风而去,缥缈冯虚。
“……”
城主抬头了。
似乎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饿肚子的夜猫子和他一样不爱热炕头爱冷风,看到我愣住的身影时,他微微挑眉。
也只有一眼。
和无数次偶遇一样,和无数次我端盘进屋时一样,只有轻飘飘一眼。
高岭之雪,只可远观。
也许昨天乌龙事件引发的亲近感只是幻觉。
拜古代没有手机所赐,我能看清他挑眉时一双眼在黑夜中如同寒星。
冷峻的面容被月光柔和,月色中,一身雪色白衣与我遥遥相对。
城主收剑入鞘,平静地离开了。
我被寒风吹得直打喷嚏,也离开这伤心地。
我发誓,明天要吃三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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