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01/——

我睁开了眼睛。

视线内和式建筑的障门紧闭,檐廊上垂挂着火光黯淡的灯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向檐廊之外望去,四周黑沉静谧到几近诡怪。

我垂下眼睑,发现站在檐廊上的自己只穿着白色的足袋与单衣,但即便如此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唯有空气中不知从何处传来浓重的血腥。

意识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身体开始朝着某个方向行动,当脚步停下的时刻,我已经站在了一间和室门口。

越是靠近这里,鼻腔中的血腥味越重,猩红的血迹从下方的门缝向外渗出,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死在了里面——被杀死在了里面一样。

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将手掌按在门边上,我用力推开了障门。失去了障门的遮掩,血液的腥息扑涌而来,根本无需细细查看,因为躺在房间内暗处的尸体周围喷溅着大片的猩红,醒目地宣告着这个房间里曾发生可怕的凶杀。

我仿佛能够想象出她死去的场景,刀刃轻易嵌入皮肤与血肉,却被坚硬的骨头阻挡……

当视线内呈现出死者身影的瞬间,我的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些记忆,就像是在遵循着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我开口说出了眼前这名死去少女的名字。

“佳爱琉……”

眼前这具尸体,是名为“佳爱琉”的少女。

现在,她被人杀死了。

那么杀死她的人是谁?

浮现在脑海中的问题使我混沌的头脑仿佛一瞬间获得了清醒——找出凶手,找出她死亡的原因。这就是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定定地注视佳爱琉的尸体片刻后,我没有踏入这间溅满血液、几乎无处下脚的房间,而是将障门重新闭合,然后走向了隔壁的另一个房间。

里面有灯光透过明障子投落在檐廊,也有人正在被杀死,痛苦的求救声已经变得很微弱,而且还被其他声音掩盖着。

房间里有人在咳嗽,接连不断地剧烈咳嗽着,呼吸的声音沉重而又急迫……

这里——这座房子里,到处都是死亡的声音,到处都是死亡的气味。

我推开了障门。

地板上躺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死状与佳爱琉极为相仿,凶手就坐在尸体旁的寝具中,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刀柄,血液浸透了寝被,也溅满了他白色的里衣。

黑色微蜷的长发垂在他的肩头,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红梅色的眸子里好像有名为愤怒的火正在熊熊燃烧着,更衬出脸色的苍白。满脸怒容的凶手将手中的刀扔向门口,咬牙切齿地吼叫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我往后退了退,沾满血液的凶器就这样掉在我的脚边。

那双红梅色的眸子正在与我对视——凶手已经找到了,杀人手法也明白了。

我听到自己平静地说:“你杀死了他们。”

眼前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我睁开了眼睛。

——/02/——

我在初次被投放到井中时,便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井。

这次的杀意粒子是从东京的浅草采集到的。

罔象女和稚产灵的启用至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目前仍存在许多限制,稚产灵只能采集到杀意粒子,却无法判定出杀意粒子的主人,只有当“神探”进入井中,才能真正判定杀意的来源。

原本是要搜查一名连环杀人犯的线索,但是目前看来,其中恐怕出现了不小的误差。

我方才进入的“井”和预料之中的“井”不是同一个,在这个井中呈现出来的杀意世界,与仓目前的信息库没有半分重叠。

也就是说,稚产灵意外采集到了一个未曾暴/露在警方视野内的“凶手”的杀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也算得上是好事。

但是诸多问题接踵而来,当井端分析部用井中截取的图片进行面部识别时,发现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凶手”都无法匹配资料库中已收录的任何人。

就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这是此前从未遇到过的状况。

百贵室长想要询问我更多关于井中的细节,也想听到我对这个井的看法。

“那座房子有什么关键性的特征吗?”

井中的世界是人的潜意识的缩影,正如渡边修哉的井中会出现房子、河流、仓库,那是因为它们在他的深层意识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这也与其成为“犯人”的原因有不可脱离的关系。

在刚才进入的井中,我所处的地点是一座古朴的和式建筑。在里面出现的人,包括“佳爱琉”和我自己在内,也都是穿着与建筑特征相吻合的传统衣物。

这和鸣瓢秋人下井时的情况不太一样。

在鸣瓢秋人之前被投放进入的井中,无论井中的情景如何,“佳爱琉”永远都是穿着白色的无袖长裙,而非如我下潜的井中那样,一身白色的单衣。

我思考了片刻,忽然想起了某些东西:“有紫藤花的味道。”

当我只身一人站在檐廊上醒来,还未靠近“凶案现场”的时候,黑沉的空气中隐约有紫藤花的味道飘来。

那座宅子里,一定种了很多紫藤花。

百贵室长皱起眉头,仓的其余成员也开始思考起紫藤花存在的意义,既然会存在于井中,那么对于井的主人而言,它势必有着不容忽视的意义。

但是更让人在意的却是那过于直白的“真相”。

尸体与凶手共处一室,甚至连凶器都还握在手中,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光是看到那副场景,便能够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这和鸣瓢秋人所经历的井完全不一样。

但是在我的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井中的那张脸,那张脸上有愤怒、有憎恨……那是一张杀人者的脸,那张脸上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慌乱。

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百贵室长决定将这个特殊的井的资料呈报至早瀬浦局长处,但在那之前——

“我想再进入一次这个井。”

我向百贵室长提出了请求。如果资料被呈报到早瀬浦局长那里,他一定不会再将我或是鸣瓢秋人投放至井中,因为这个井对早瀬浦局长而言毫无意义,这是“不存在的犯人”,他不会将精力放在这种东西上。

但这对我而言却不一样。

——/03/——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百贵室长。在我执意要求,并且确保自己的状态可以支撑第二次投放的前提下,他终于点头同意了。百贵室长接触早瀬浦局长的时间比我更长,自然也更加了解早瀬浦局长的为人,我正是清楚他会同意,所以才要提出这样的请求。

意识沉入罔象女中,被传输进入井内之后,我再一次从同样的地点睁开了眼睛。

四周依旧是寂静的黑暗,我向庭院望去,连月影也不可见的黑夜下庭院中的景物只剩一片虚无的漆黑。迈开脚步走向一扇障门,拉开障门后见到佳爱琉的尸体……我沉默地关上了障门,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我静静地站立在障门前,直到里面本就不明显的呼救声彻底消失,才将障门打开。这一次的凶手,在我进来时没有咳嗽,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的脸,红梅色的眸子里像是掺着血一样鲜艳。

“你是谁?”

当我这样询问之后,凶手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情,他用古怪的目光注视着我,却仍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鬼舞辻无惨。”

基本的沟通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在明白对方可以正常对话之后,我走进了房间,躺在他面前的那具尸体从伤口处涌出血液,泅湿了周围的地板,就连墙上也溅落着猩红的血迹。鬼舞辻无惨的目光跟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他困难地呼吸着,血和汗水濡湿了他的头发与里衣,看起来极为狼狈。

但那双眼睛……我忘不了这双眼睛,像是兽类一般竖起的瞳孔,如同盘圈着自己的领地般的眼神。

“鬼舞辻无惨,”我在尸体面前蹲下,目光凝视着尸体即便死去也无法闭合的眼睛,“你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呢?”

我听到了冰冷的嗤笑声。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抬起眼睛看去,自称鬼舞辻无惨的青年的脸已经发生了变化,青色的筋脉在他苍白的皮肤下鼓起,像是可怕的怪物一样盘虬在他的脸上,但那张脸——原本英俊漂亮的脸在此刻竟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丽。他张开嘴,里面的牙齿像是野兽一样尖利。

啊,原来是这样啊。

那一刻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我忽然明白了自己被这双眼睛所吸引的原因。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却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因为这样的兴奋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不能让正在井端注视着投影出来的景象的其他人(同事们)看见。

在“井”中的我,并没有被设定好的名字,也不像鸣瓢秋人一样,被投放进入井中便会失去现实的记忆。

我清楚地记得,我自己是谁。

最初的设定,男主无惨。因为我刚看完异度侵入的时候也还是特别喜欢无惨的时候,看到鸣瓢三年前的杀意还能被采集的瞬间,我就情不自禁地想,无惨的杀意留个一百多年那应该也很合理吧,然后就有了这个脑洞。

虽然后来补全大纲的时候主题完全变了,但核心其实还是在的。流子注定会被无惨吸引,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在追求着自我,渴望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而无惨从来不会质疑自己,虽然扭曲但是纯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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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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