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可颂,早秋枫叶,出炉五分钟,高温,浓烈,馥郁,甜蜜。
希芙娅确信自己某时某刻无意偶然一瞥中见到过这样的眼睛,是以再次见到这双眼睛出现,会允许它的主人坐在她身边。
时间是颠倒的月相,纤薄,银白,斑斓,摇摇晃晃,明明灭灭。
灯,灯,灯。酒红玫红猩红,流淌流连流动。
玻璃率先选用世界上独一无二色彩魔法,令人不得已瞩目。这是她端起的第二杯吉姆雷特,说真的,比起这位马洛,她更喜欢那个亲吻珍珠的魔鬼。
出乎常人惯性预料,希芙娅酒量出色不输东欧人种,曾经Vintage Cocktail Club中听够整整七个钟头小夜曲,不忘记捍卫门德尔松从钢琴黑白键上滚落的幻想性乐章。
威尼斯,威尼斯,她想,今夜有塞勒涅出席,裙角月光翩翩。
“想必你不介意?”焦糖眼睛侧过脸向她说,得心应手理所当然,那种混蛋的可爱的不为人知的傲慢,仿佛笃定她不会拒绝。
好在她的确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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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热的欢呼、着迷的追捧、飘落的金粉、飞蛾一样穿梭的男女……这样多事物。
托尼斯塔克享受这些,又厌倦这些。灯束透过雨幕污淖斑驳的丑闻再向他谄媚讨好,依旧是廉价的浅薄的。
继承SI后会定时出席某些活动的男人百无聊赖地举了举牌子,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拍品究竟是什么,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敷衍。
他的一部分属于这里,纸醉金迷人人称羡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属于那间实验室,演算,数据,机油,器械,当然,不会缺少苦咖啡。
奇幻的,古怪的,隔绝的,他的金属天堂。
“一百一十万。”有声音在他之后加入拍卖,听上去让人耳熟,一片云落在曼哈顿。
比他坐的靠后一些,黑发灰眼,垂下眼时寡淡安宁。
没有怎么费力就想起这位女士的托尼斯塔克放过了本来一定要抢到手的想法——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
让给一位漂亮姑娘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在做playboy上他是老手,像善于海钓的船员,清楚自己每一钩能钓到什么样的猎物。遇到这种姑娘,就像海钓遇到鲸鱼。
鲸鱼颜色乳白,光线灿烂,仿佛一块被凝固在殿堂的水晶。
现在鲸鱼经过他的船,明明没有看他,带起的海浪却掀翻他的船。他掉在海里,掉进漩涡,掉进九月伦敦的大雾,掉进铁灰色冬日——可鲸鱼是无辜的,鲸鱼摇摆尾巴游过。
是因为美丽吗?她的确美丽,柔和古典,不必费力就能被猜到的英伦血统。可漂亮姑娘在这座罪恶之城和公园里花丛没有多大分别,一样夺目,一样普遍。
他暂时懒得想明白。及时行乐的教条在香槟里鼓胀蓬勃。于是他任性丢下身后对他翘首以盼的人群,把社交场上心照不宣的惯例全做无有,用最拙劣又最直接的搭话方式跳进水里。
“想必你不介意?”他和她一起坐在无人问津角落里,平视辉煌大厅里来来往往人群。
她以简单目光打量他,水一样的,噙着一点并不冒犯的兴致勃勃。如果宁芙第一次遇见海拉斯用的是这样眼神,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sweetie,”托尼斯塔克自然没有办法对此无动于衷,何况这本来就是他所愿意,“你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你在想我。”
轻佻熟稔**手段,蜜糖颜色足以让人溺毙。他心神却隐隐摇曳。
她看着他,眨眨眼——蝴蝶缓慢振翼,粼粉烁烁。
似乎是分辨,又似乎是评估。
然后她忽然站起身对他伸出手,向他发出美妙出乎意料邀请,“why not?”
她说,“先生,如果你也情愿,take my hand。”
这么幼稚的古怪的小小叛逆。这么轻慢的随便的小小出格。
他握住她的手,青涩得如同还年青得无人能及。
身后是华彩满堂的名利场,汉普顿上流繁华奢靡的缩影,故作高雅的交谈和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
但他们背对着所有潜在堂皇规则,像顽劣的孩子向外跑去,在仲夏夜晚向外跑去,忘记全部惊异反应向外跑去。
像潜逃像私奔像不为人知的伟大冒险。
仿佛一生只有一次。
仿佛一生只有一次。
人体的温度交汇,遭遇湿漉漉软绵绵晚风。
穿过大厅,经过长廊,跨过一扇又一扇雕花高门,最后停在这座庄园最高的露台上。
铁质玫瑰花枝缠绕,古旧的月亮一万年前就俯瞰人类,比一切糜烂通明都高贵。
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莫名其妙。他们开始大笑,面对面大笑,从眼睛里沸腾溢出的快乐,离经叛道重回少年的快乐,没经过允许就燃烧的快乐。
“So…wonderful。”他止住笑喃喃自语。头顶是夏夜明亮清晰的猎户座。
“那就好。”她理所当然说,背靠栏杆转折发问。
“你要看烟花吗?”
他则用相同话语回敬,“why not?”
她又开始笑,闪闪发光,几乎冲淡那种缭绕的忧郁,“很遗憾,我可没有烟花为你放,sir。”
拉长声音,好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又自言自语念念有词。
Goodbye没有结局,死魂灵没有结局,那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有结局。
托尼斯塔克因此思考,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的思维跳跃,于是他理解了这个一面之缘姑娘的捉摸不定。
于是这次轮到他来说,“take my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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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烟花。
从晚宴上逃出来的两个人就为这样一个愚蠢想法漫步在长岛上,整块夜幕向他们倾倒下来,深蓝色璀璨丝绒。
她仰起脸,无言欣赏星屑泼落的场景,金色的烟金色的海金色的沙金色的雨。
他们是昏暗夜色里两个漂流的人。
其实托尼斯塔克在旁人面前往往是那个风流傲慢的军火商人,面对美人时更加妙语连珠肆无忌惮,和他约会过的封面女郎们都大方承认他是个讨人喜欢的混蛋,给他一个巴掌不妨碍再给他一个吻。
没有吻,也没有巴掌。磷火黯淡余烬像巨行星残体,灼透夜色。她坐回车里时,对他轻轻笑了一下,是那天甜品店门口、风铃拨动一样的笑。
“你是会烧创世纪来取暖的人。”她忽然说。
“我就把这个当成夸奖了。”他负责勉强扮演绅士送她回家。
“希芙娅·斯图维特·布莱德曼。”
“托尼·斯塔克。”他得意洋洋报上姓名。
“我知道你。”希芙娅思考后回答,“他们说你是人类当代的达芬奇,天才先生。”
托尼斯塔克被这个名字愉悦到,顺理成章询问,“那你愿意给天才一个吻吗?”
黑色长发如浪翻起,希芙娅推开车门后回头,“那你要给我写情书。”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荒诞不经的话,被灯光映衬得美丽都不可思议。
“请别用方程式,先生,你不是我的数学老师,我也不是克里斯汀。”
《Goodbye》是太宰治那本,《死魂灵》是果戈里那本(第二本被烧了想想就心痛)
据说笛卡尔和瑞典公主克里斯汀的情书中写下过图案为心形的函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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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晚宴,鲸鱼和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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