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戎。”卢克看着半马人导师，脸色格外难看，他挤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假笑，“是我失算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在清楚库珀有冥府血脉的的情况下还会听他解释。”

“我当然会听他解释，而我同样在希望得到你的解释。”半马人导师的面色冷如冰霜，他的手指慢慢抚过弓弦，“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从深渊里把我那疯狂的父亲召回人间？”

“哈。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的。”卢克冷冷地说道，他警惕地盯着喀戎手中的弓箭，攥紧他那柄邪恶的双面剑，谨慎地往后退去。

他甚至懒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谎话哄骗喀戎——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了，卢克显然不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还能欺骗睿智的英雄导师。

“你在掀起一场战争！”喀戎咆哮起来，他的蹄子狠狠地刨着光滑的瓷砖地面，“一场足以毁灭西方文明的战争，宙斯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世界毁灭吧。”青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来，他带着戒备继续后退，艾婆萨凯莉就倒在他脚边不远的位置。

“克洛诺斯把一些不好的想法塞进了你的脑子。”半马人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现在收手，卢克。跟我回混血者之丘，你将接受诸神的审判——或者我使用暴力强行带你回去。”

“诸神没有资格审判我。”赫尔墨斯之子脸上带着扭曲而阴暗的仇恨，艾婆萨凯莉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它抬手握住了卢克的脚踝——

“该死！”喀戎立刻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搭在弓上箭如同流星一般射出。

沃利也在同一时间冲向了他们。

然后那只狡猾的魔兽已经带着它的盟友消失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我以为它会昏迷的久一点。”沃利懊恼地说道。

“那不是你的错，孩子。”喀戎摇了摇头，“连我都没注意到那家伙在装昏。那是赫卡忒手下最强大的一只吸血怪物，混血者们的老对头。在这几千年里，它杀死了很多半神，但没有人能逮住它。”

明黄色的速跑者飞快地抱怨了一句什么，拎着一把仙铜匕首出去收拾刚才被他打晕的那些魔兽们了。

极速者们真的不习惯使用武器，沃利看起来相当不喜欢这种收尾工作。

“但你射中了它。”加菲尔德转向喀戎说道，“你觉得那只艾婆萨死了吗？”

他正用右手拄着那柄纯黑色的长剑支撑身体，嘴唇发白，明显失血过多。刚才他通过活动左肩带来的疼痛使自己保持理智，现在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老实说，我不确定那一箭是否能杀死它。”喀戎看上去不太乐观，他从腰上解下一个医疗包，对加菲尔德招招手，“过来，孩子，你在流血。”

男孩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他其实不是很乐意把自己这种古怪的恢复速度暴露给别人——但那毕竟是喀戎。

“这点伤一会就好了。”男孩被按住包扎，不情不愿地咕哝道。

“唉，你离开营地太早了。”喀戎叹了一口气，把绷带拉紧，“我应该多教你一些东西的。”

“……”男孩沉默了片刻，“你觉得卡斯特兰会放弃吗？”

虽然他们阻止了卢克打开塔尔塔罗斯的大门，但加菲尔德感觉这事远没有结束。

“我觉得不会……我会把这事儿上报给宙斯的，让他加强警惕。”喀戎又叹了一口气，他耷拉着眉毛，垂头丧气，“我想不明白，卢克是赫尔墨斯最喜欢的儿子之一啊……”

“泰坦之王擅长挑起人们心里的黑暗面。”加菲尔德说道，他想起了那道古老又邪恶的声音，心有戚戚，“他也跟我说过话。”

“你没相信他说的话吧。”喀戎紧张地跺了跺蹄子。

“当然没有。”男孩摇了摇头，他不乐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抹黑敌人的机会，“我猜是卡斯特兰本性就不怎么样。”

半马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今天能来。”加菲尔德低着头说道，“也谢谢你信任我。”

“你的信使来的很及时。”喀戎笑着摇摇头，“那条地狱犬宝宝去找我的时候把可怜的半羊人吓坏了。”

“贝蒂是个乖孩子。”

他们沉默地站在被战斗毁得一塌糊涂的展厅里——迷雾魔法可以让凡人认为这里发生了小型地震或者其它什么的，总之和加菲尔德、魔兽、或者其它任何超自然的东西没有关系。

师生二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加菲尔德现在的工作，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一个很令人愉快的话题。

“喀戎。”过了好一会加菲尔德开口道，“我想带我的朋友去一次混血者之丘，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许可通过营地魔法屏障的许可——”

沃利需要通过那条神秘的隧道才能回家。

“我很抱歉。”营地的导师摇了摇头，他看上去相当愧疚，“你的朋友……唉，他不是半神。你知道，营地不是很欢迎凡人。”

“沃利看上去也不是凡人——”加菲尔德据理力争。

“重要的不是他。”半马人摇了摇头，他犹豫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唉，问题是你。营地的营员们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回去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叛徒是卡斯特兰！”男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是营员们……他们怕你。”喀戎看上去格外难过，“我是营地的导师不假，但我没法改变任何人的看法……更何况奥林匹斯和我们楼下的那位冲突愈发严重……抱歉，孩子。”

“我明白了。”加菲尔德的表情冷了下来。

活人对于死亡和黑暗的恐惧无法更改，而奥林匹斯山和冥府的冲突也不会解决。

“虽然营地的态度不太好，但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孩子，任何帮助。”喀戎说道，他正不安地甩着尾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了。”男孩敷衍地说道。

“所以……你回纽约吗？”半马人问道，“要不要搭个便车？”

“……好。”加菲尔德点了点头，“我到中央广场。”

喀戎把男孩抱起来放到后背上，“坐稳了，我们去叫上你的朋友。”

……

半马人的速度相当之快，并不比极速者慢上多少。喀戎每跨出一步都能前进几公里，周围的景物全部模糊了，仿佛空间在压缩。几个呼吸之间，国立博物馆便被远远抛在身后。

加菲尔德坐在喀戎背后，大脑这才开始思考卢克之前说的话：安希娅·夏普死去了。

这是卡斯特兰为了动摇你而说的谎，他无法击败你，所以要让你分心，龟缩在安全区的理智如是说道。

自我欺骗，加菲尔德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你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开始回忆那个混乱的、模糊不清的盛夏夜晚。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晚饭刚结束不久。

熟悉的朋友们外出执行任务，不在营地，加菲尔德也懒得参加“篝火之夜”，于是自己跑到训练场扎剑术训练用的草人。

他远远地听到营地混乱了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喊。

他丢下那个扎了一半的草人，往山坡下的营区跑去。

营房中间那座广场一片忙乱，人们跑来跑去，簇拥在火炉周围，喀戎和狄奥尼索斯都在。

加菲尔德看到安希娅站在人群边缘，于是他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他记得自己问道。

“不太好的事情。”高个子的少女轻声说道，“喀戎很快就能处理好。”

加菲尔德想要挤进人群，但安希娅拦住了他：“别去添乱。”

“好吧。”男孩停顿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克里斯呢？唉，你俩不在营地怪无聊的。”

“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安希娅停顿了一下，“克里斯被他妈妈扣下了，她有些事情。”

“哦……哦。”加菲尔德迟疑了一下，“任务进行得顺利吗？”

“不算太顺利。”少女耸了耸肩膀，“没有下一次了。”

“呃……”男孩抬头看着一直被自己当做姐姐的阿波罗之女，他觉得对方今天不太对。

“我要离开了。”安希娅突兀地开口，“我和克里斯，我们年满十八……是时候去大学了。”

“像别人那样？”加菲尔德问道。

“不……我们申请的学校更远。”安希娅笑着对他说，“我们打算去亚洲，到东方文明的庇护之下，远离所有这些……魔兽啊，神明啊，还有一切糟糕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满是裂痕：“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连彩虹仙子都联系不到，然后不再回来。”

“我是白痴。”加菲尔德喃喃地说道。

男孩挣脱了那段记忆，难过地合上眼睛。

加菲尔德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他始终在自我欺骗。

他抗拒那个事实，所以否认了所有感官接受的、指向那个令人恐惧的真相的信息——比如那些尖叫中的惊恐与悲伤，比如火炉庞担架上的满是鲜血的人体，比如安希娅身上朦胧的微光、身边寒冷的空气还有语言中可疑的迟钝。

他否认了看到的一切，把徘徊在尸体边的亡魂当成还活着的人。

是他自己主动让那个夜晚变得模糊不清。

加菲尔德给自己造了一个龟壳缩了进去，逃避了所有提起这个话题的人，直到今天被人一棒子打醒。

“我是个白痴。”男孩再一次轻声重复道。

作者没啥用，连科普都没有的碎碎念：

①卢克下线啦，但他会回来的。

写这的时候卡坏了，总怕大家觉得我磨叽，一个反派没打死，不够爽……之类的（挠头）

但我自己的风格就是这样，而且这本也不是主角强无敌的第一流大爽文，不会一路靠实力碾过去这样子……我个人比较喜欢设置困难，解决，再设置困难，再解决这样子。

我不大看那种纯苏文也不大会写那种（挠头）

②悲伤的五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否认

加菲尔德他……他属于卡在这个阶段了。他否认得还挺成功的）

人的脑子确实很神奇，有的时候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会被主动遗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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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