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恩进入大厅后被晃了下眼睛。

这里比记忆中那个总是光线昏暗、弥漫着咖啡垢和旧文件味道的老楼明亮整洁得多。大厅宽敞，地面铺着深色防滑地砖，保养得宜。

来往的警员制服挺括，明显是统一采购的新款，面料和剪裁都更讲究。装备腰带上的器械崭新，看起来维护良好。

侧面的墙上，一块不小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全市主要路口的实时监控画面，屏幕下方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法尔科内安全科技。在大厅一侧的休息区，甚至摆放着几台看起来很新的自动售货机和咖啡机，旁边的小牌子上写着“科波特餐饮服务”。

看得出来，没有蝙蝠侠的制衡，寡头们的触角以资助公共安全的名义，更顺畅地延伸到了这里。

啧，奥瑞恩撇了撇嘴，觉得这些企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他说，还是韦恩集团的标志看起来最合适。

韦恩的首字母大写，简洁有力的黑色锋利轮廓，带着点神秘感，稳重又不失大气——超好看啊好不好！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韦恩集团。奥瑞恩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给自己曾经的老东家点了个赞，然后认命地走向接待台。

“莱特院长？”一名制服笔挺的年轻警员走上前，“洛根警监在二楼会议室等您。这边请。”

奥瑞恩点点头，跟随警员穿过大厅。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阿卡姆的院长，在哥谭警察眼里大概等同于一个行走的麻烦集合体。

二楼的走廊同样安静，隔音极好。警员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停下，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会议室不大，但装修考究。洛根警监坐在长桌一端，他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壮实，头发剃得很短，面容严厉，眼神锐利得像鹰。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文件，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坐。”洛根警监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寒暄的意思。

奥瑞恩在对面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文件，态度诚恳：“警监，这次阿卡姆的事件给GCPD增添了不少麻烦，我真的十分抱歉。”

洛根警监扫了一眼文件，鼻腔里哼了一声，开始核对犯人名单和移交条款。过程枯燥冗长，但奥瑞恩全程有问必答，态度恭谨，这幅样子倒是让洛根警监没有过分刁难于他。

就在繁琐的文书工作接近尾声，气氛似乎稍有缓和时，洛根警监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奥瑞恩。

“好了，公事差不多完了。”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说说那个‘黑披风’吧。莱特院长，我不管他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外援，还是你们阿卡姆没看住的病人。”

他身体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轻蔑：“我要提醒你，哥谭的治安，由GCPD和它背后的法律秩序负责。不需要什么戴着可笑面具、在阴影里乱窜的义警来插手。这里是哥谭，不是什么大都会——我们不需要这种紧身衣怪胎！”

“……如果他再出现在我的辖区，我会以妨碍公务、非法使用武力等罪名亲自逮捕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逮捕？

奥瑞恩眼前闪过不久前的画面：沙发上昏迷不醒的黑色身影，目惊心的新旧伤痕……以及更早之前，那个沉默地走向破旧救护车、明明疲惫不堪却依旧奔赴战场的背影。

这个男人拖着那样的身体，一夜之间抓回了数个足以让眼前这位装备精良的警监头疼不已的超级反派。

而他得到的评价是什么？

“妨碍公务”？“可笑面具”？“紧身衣怪胎”？

奥瑞恩感觉自己的拳头很痒，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罗宾附体，就是阿卡姆蝙蝠侠粉丝团的反派头子，他现在就要用拳头狠狠招呼洛根警监！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现在还有布鲁斯——还有一大医院的人要养。冲动是魔鬼，殴打警监更是魔鬼中的VIP。

奥瑞恩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想给洛根警监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强行按下去，换上了那种他曾经在韦恩集团面对难缠甲方时练就的、完美无缺的商务微笑。

“警监，”奥瑞恩的声音温和得像春风，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咬牙切齿，“关于那位热心市民的具体情况，我确实不太了解。毕竟您也知道，我们阿卡姆只是医疗机构而已。而您也知道，今天算是我第一天正式上班——之前的阿卡姆都是由GCPD派人监管的，”

奥瑞恩说的确实是实话，毕竟全院病人都跑走了可是一口大锅，他可是和系统反复确认来回拉扯，才把他正式上任的日期确定在今天凌晨。理论上来说，是GCPD指派的上一任院长的最后一天出的事。

他先把阿卡姆摘干净，这是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遇到锅，先甩。

“不过，”奥瑞恩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犀利起来，“我想昨晚哥谭确实出了点小状况。萤火虫在下城区大搞自己的火花艺术秀——据说还上了电视。”

“而据我所知，是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及时叫停了这场活动。”奥瑞恩摊了摊手，语气无辜，“从结果来看，这位市民的行动……效率挺高的，对吧？”

洛根警监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层。他听出了奥瑞恩话里的绵里藏针。

“效率？”警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那叫僭越！叫无法无天！”

“当然，当然，程序正义很重要。”奥瑞恩从善如流地点头，仿佛非常赞同，然后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只是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没人能做的比他更好了吧？”

警监瞪着他，胸口起伏了几下，显然被奥瑞恩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不轻。但他一时也找不到更有利的话来反驳——毕竟人确实是抓回来了，GCPD也没有任何损失。

实际上，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些疯子都已经被麻绳打包好捆在原地了。

而且他也没有实质证据指控奥瑞恩，他仅有的一点证据只是有警探报告现场有阿卡姆救护车出没。

“……牙尖嘴利。”洛根警监最终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把文件往前一推，“签字，然后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我的警局。记住我的话，莱特院长——管好你的地盘，别让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一定，一定。感谢警监的理解和支持。”奥瑞恩笑容可掬地拿起笔，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转身离开会议室时，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去。

单推成功，护短完毕。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虽然赢得没那么漂亮，但至少没让蝙蝠侠白挨累还挨骂。

现在，他得赶紧回去看看他的偶像醒了没有，奥瑞恩脚步匆匆的往回走，但他刚伸手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哥谭清晨特有的、混合着潮湿和淡淡烟尘的空气还没来得及涌进来，一个声音就从身后叫住了他。

“莱特院长，请留步。”

那声音不算年轻，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稳。

奥瑞恩脚步一顿，回过头。

叫住他的是一个穿着普通棕色风衣、头发有些灰白、眼角带着深刻皱纹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和这座崭新警局里那些制服笔挺、装备精良的警员格格不入，手里拿着一个旧式的保温杯，眼神锐利，正平静地看着奥瑞恩。

奥瑞恩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对方胸前挂着警徽，显然也是GCPD的人。

“您是……？”奥瑞恩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心里却警惕起来。他现在觉得GCPD里都是坏人，都对蝙蝠侠虎视眈眈。

“吉姆·戈登。”中年男人走上前，语气很平淡，既没有洛根那种盛气凌人，也没有刻意套近乎，“能借一步说话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吉姆·戈登？

奥瑞恩在记忆里快速搜索。在他的世界，戈登警长是GCPD里少数能和蝙蝠侠建立默契、甚至被视为某种盟友的人物。但在这个世界……

他快速打量了一下对方朴素的衣着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心里有了点模糊的猜测。

“当然，戈登……先生？”奥瑞恩不确定对方的职衔，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相对安静的走廊拐角。

两人走到角落，远离了大厅的人流。戈登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可能是咖啡的液体，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和洛根谈了什么。”

奥瑞恩心里一紧，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戈登看了他一眼，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洛根他……和楼上那些人的立场很明确。”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可控的、符合他们利益的秩序。任何不在他们计划内的东西，尤其是……拥有力量且难以控制的东西，都会被视为威胁。”

奥瑞恩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奥瑞恩谨慎地开口，“您对昨晚那位‘热心市民’的出现……有什么看法？”

戈登沉默了几秒钟，目光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哥谭天空。

“这个城市病了，莱特院长，病了很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有些人想用镀金的锁链把它捆起来，宣称那就是治疗。但锁链治不好病，只会让腐烂的地方在底下继续烂掉。”

他转回头，看着奥瑞恩，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奥瑞恩在洛根警监眼里从未见过的神色——那是属于真正见识过哥谭最肮脏角落、并且仍未完全放弃希望的人的眼神。

“昨晚，那个人做了一些……实际的工作。”戈登的措辞很谨慎，但意思明确，“在没人能及时阻止那些疯子的时候，他出现了，并且阻止了。就这一点而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是说：

“有些时候，这个城市需要的不只是漂亮的新警车和墙上挂的赞助商牌子。它需要一点……意料之外的东西，哪怕那东西不那么合乎规矩。”

“我们需要一把利刃，一个象征，一个真正为哥谭着想的人。”戈登说，“哥谭，或许真的需要一位英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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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