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试过近乎自虐的举动吗？

安眠药咽入喉中，重锚把身体沉进困倦的深海，意识却挣扎着向上游动，抗拒着那股睡意。痛苦到难以言喻，也不肯放弃意识。

这种抗拒有用吗？

在不断重复的痛苦下，精神强度的阈值渐渐提高，与此同时耐药性增强…但总会有新的药物被开发。

就像敌人一样，击败了一个，就会出现下一个。

堆着不解决的话，麻烦是会像滚雪球一样越变越多的。

可是有一种弱小叫做…无能为力。

*

男人所说的“外面”不过是房间外隔着单向玻璃的看护室罢了。

塔米斯的表现一切如常，她站在单向玻璃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里面被忙碌研究人员包围着的杰森，但从一手主导了塔米斯从“出生”到“成长”的博士怎么会不知道她皮囊下的淡淡抗拒呢。

博士站在她斜后方，低头看着她绷得紧紧的颌线，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场寂静的降生，一抹雄心壮志的燃起。

“欢迎回来…我美丽的造物。”他把手按在塔米斯的肩膀上，俯下身亲吻她的发顶。“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

“阻断药快吃光了吧？新的会送过去。”

“嗯。”

“这段时间如何？”

“阻断药药效减弱，弱化程度受主观意识影响难以判断。”

“时间，我是问持续时间，我的小夜莺。”

“…8小时。”

“和我计算出来的数据差不多。”博士露出了思衬的表情，他身子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塔米斯的短发。

塔米斯横坐在他大腿上，浑身僵硬。

无论是过了多少次，她都无法克制面对博士时心中滋生的惶恐。

当然，这种恐惧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不用思考都能知道，如果博士见到一个被情绪支配了的她，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个才出生六年，身理年龄十二岁的幼崽罢了。即便经受过良好的训练，但浮动的心绪依旧会从微微皱起的眉头上泄露些许。

博士当然注意到了小崽子不自觉展露出的微表情。

但他并不在意。

…也许是在意的，只是误会了什么，不然就不会开口解释了。他兴许是觉得塔米斯在担心新药的效果或者其他什么，他兴许从未意识到双方聚焦的重点全然不同，从未意识到塔米斯的抗拒到底来源于什么。

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饲主会担心养的小动物讨厌自己吗？

不会。

这包含了一种复杂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饲主能意识到养的小猫也许不那么喜欢自己，但是只要他招手的时候，那只小猫咪跑了过来，他就又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是她的掌控者。如果小猫不听话，不想理人，那也没关系，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小猫咪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躺着任由抚摸柔软的肚皮。

这是多么弱小又惹人怜的生命啊，要是离开了自己，它要怎么在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呢？

“别担心。”他露出了一副堪称怜爱的温和面容，声音不紧不慢，低沉的音色中带着些微沙哑，“我在研究一些新的方向…如果有所突破，就能解决掉基因副作用了。”

“那些痛楚…”他的指腹从塔米斯的鬓角划到下颌。

塔米斯一动不动，像是抚摸着她脸的冰冷手掌不存在似的，她把视线放在单向玻璃窗上，里面的杰森从仪器舱中起身，正皱着眉绑紧他的上衣。

“那些不完美的部分…必须得到修正。”博士声音轻得犹如梦中呓语。

*

杰森再一次不耐的瞥过雪白墙上镶着的那块巨大玻璃。

但无论他视线扫过多少次，所能看到的都只有自己和研究员们的倒影。

*

等他捏到了刚出炉的身体各项数据单，以“无关人员回避”为原由而消失不见的两个人也重新出现了。

“各项数据都处于高活跃水平。”博士一手揣兜，一手拿一份着和杰森手里那份相同的报告，“除了二羟基□□这一项过高，可能会让你最近略微情绪失控外，没什么大问题。”

塔米斯站在博士斜后方不到半米的位置，听着这个人陷入学术状态又开始喃喃自语，“和上一份数据表的情况似乎差不多啊，难道拉撒路的副作用只会在同源范围内产生变种吗…数据蓝本太少可真是…”

她放缓呼吸，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杰森，“这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得离开了。”

博士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杰森路过他的时候，他还垂着视线翻动那份数据。

他们踏进另外一扇感应门，身影渐行渐远，门左右快要闭合的时候，博士从兜里拿出眼镜戴上，偏头朝门缝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光在镜片上一闪而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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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