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绝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他注视着电脑屏幕上仍在循环播放的录像，暂时搁置了对自己来意的介绍，而是问道：“这个世界的蕾娜死了？”

“录像不是很清楚吗？她被超人杀死了。”莱克斯冷冷地回答。“虽然这件事显然另有隐情。”

卢瑟的目光移向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蕾娜、克拉克和莱克斯身处玛莎的庆功派对上——那是玛莎第一次成功竞选议员的时候，当时他们三个还是高中生，蕾娜在看远处，克拉克在看蕾娜，莱克斯在看蕾娜和克拉克。

沉思片刻，卢瑟问：“蕾娜和超人是什么关系？”

“和大都会的所有人一样，没什么关系。”莱克斯语带防备地回答。

卢瑟盯着莱克斯，神情中带着明显的嫌弃，似乎在质疑他的智商：“让我换个问法——蕾娜和克拉克·肯特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的恋人。”莱克斯觉得卢瑟的问题有些跳跃，但下一秒，他的思绪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明白了两个问题之间的逻辑。

超人就是克拉克·肯特。

“也许你与蕾娜和克拉克不算太熟，所以没有发现。”卢瑟很虚伪地安慰着，脸上带着气人的微笑。“毕竟，就算我们是同位体，观察能力也有高低之分。”

莱克斯的表情阴沉下去。他很想立刻去找克拉克，质问他为什么不信任自己，为什么不在蕾娜死后找自己求助。但转念一想，如果在本世界的超人和自己的同位体之间选一个，他觉得后者也许更不值得信任——毕竟，超人是克拉克，那改变了一切。

克拉克是他的挚友，他永远不会质疑这一点。

莱克斯很快恢复了平静，双臂环在身前，语气淡漠：“你认识蕾娜。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表妹。”卢瑟说。“虽然她从不曾知晓。”

“看来你们也不太熟。”莱克斯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胜负欲让他看起来有点幼稚。“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让她在得到一个亲人之后，又一次面对失去。”卢瑟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命运无常，最终反而是蕾娜先死去，而他才是那个被留下、又一次失去了亲人的人。

“所以在她的眼里，你们充其量只是认识的人。”莱克斯说。

卢瑟不以为意，反问道：“那她知道自己是你的表妹吗？”他自顾自地从莱克斯的微表情中读出结论，“不，看来你们俩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莱克斯毫不犹豫地回击，精准地戳中同位体的痛处：“你刚才说蕾娜‘从不曾知晓’，过去时态。你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蕾娜被超人害死了。”卢瑟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超人没有直接杀死她，但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莱克斯的满腹敌意忽然泄了气。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卢瑟坐下：“直说你的来意吧。你想从我的世界里得到什么？”

“我的世界里，超人受到了恐惧毒气的影响，将母亲玛莎误认为毁灭日，亲手杀了她。听起来耳熟吗？”卢瑟说。

“继续。”莱克斯关闭了视频播放器。

“在那之后，超人失去了理智，或者说变成了绝对理智的化身。他认为人类只会自相残杀，用恶意侵蚀彼此，决定以神明的身份来‘管理’人类。”卢瑟说。

“我明白了。你需要反抗那位超人的帮手。”莱克斯说。

“超人的弱点是氪石，但他已经将我的世界里的氪石全部销毁了。我只需要几块氪石，拿到就会离开。”卢瑟说，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来……你对此一无所知。”

莱克斯很不高兴地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最好注意态度。”

卢瑟十分能屈能伸，立刻抛出橄榄枝：“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我的世界的蕾娜，或许可以作为参考。是小丑，他从稻草人那里获得了改良版的恐惧毒气。”

“哥谭的小丑？”莱克斯皱眉。“我没发现他与这件事有任何关联。”

“两个世界也许不一样。”卢瑟说。“在我那里，恐惧毒气的初始构想来自蕾娜，那是她大学时的研究之一。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自己可能都忘记了这项研究。稻草人得到了她的笔记，将其与自己的研究结合，制造出了一种可以定向操纵恐惧的物质。”

莱克斯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蕾娜可能凭一己之力，完成了你说的那个东西。”

“有其他人得到了它？”卢瑟问。

莱克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询问起氪石的特征。卢瑟将自己了解的信息详细分享，最后叮嘱道：“氪石对人类的辐射很强，建议你平时用铅盒封存。”

“听起来像是某人的血泪经验。”莱克斯看着卢瑟的光头，若有所思。

屏幕外，蕾娜被关于恐惧毒气的信息震惊了。她竟然一直没想过这一点。

即使在前世，她也是这场悲剧链条中的重要一环。某种意义上，她导致了自己的悲剧、姐姐的死亡、超人的疯狂、以及人类的可怕命运。

就在她为命运的戏剧性而愤懑时，一个优雅而带着戏谑意味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对接下来的场面非常期待，那无疑是整场戏的**部分。”

蕾娜猛地扭头，看到右边那张原本空着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洛基。

“是你。”蕾娜惊呼出声。

“好久不见。”洛基含笑点头，那笑意里既有令人心安的温和，又藏着让人不敢信任的狡黠。在蕾娜问出更多问题之前，他指指屏幕，说：“可别错过精彩演出。”

蕾娜只好按下满腹问题，继续观看莱克斯和卢瑟讨论如何快速找到氪石。

“如果地球上有氪石，超人一定知道。”卢瑟笃定地说。“也许他把它们都找到并藏起来了。”

“也许超人根本不知道氪石的存在。”莱克斯下意识地想要维护克拉克，说完后又因为自己的反应而恼火。

卢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非常以任务为导向地思考下一步：“根据我提供的细节，你能尽快找到氪石吗？我不能在这个世界久留。”

“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问超人。”莱克斯说。“我现在就能喊他过来。”

卢瑟挑眉：“你把他当成氪星召唤兽吗？”

“氪星救援犬。”莱克斯嘴硬道。“如果我求救，他会过来的。”

“你确定吗？”卢瑟其实并不是真的在质疑，只是习惯性地想和同位体唱反调。

莱克斯可疑地沉默了，因为他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对着蕾娜和克拉克大放厥词，说过一些荒谬的计划。如果超人还记得那些——克拉克估计不可能忘掉那些——超人真的会自投罗网吗？

超人真的可能会。

“但是，”莱克斯有点担心地说，“自从蕾娜在一个多月前去世，已经很久没人看到超人了。他会不会不想再回应人类的求救了？”

“也许他在追查真正害死蕾娜的人。”卢瑟说，然后正色道：“我必须警告你，他可能在得知真相后，和我那里的超人走上同一条路。”

莱克斯没有反驳，尽管他很想那么做。另一个世界的超人曾经也是像克拉克一样的存在，卢瑟对那个超人也曾经是防备和痛恨中带着信任。

“那我们更应该抓紧时间找到氪石了，不是吗？”莱克斯难得地回避了问题，不想在此刻去纠结两个世界的异同。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大声地说：“超人，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这不是个陷阱。”

“这听起来很像是个陷阱。”卢瑟用口型无声地说。

超人正坐在蝙蝠洞里，将自己又一次的失败实验讲给蝙蝠侠听，询问后者的建议。他听到了莱克斯的话，十分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蝙蝠侠等了几秒，见超人仍没有说下去，于是问：“怎么了？”

“莱克斯忽然向我求救，还说这不是个陷阱。”超人说，“但他的心跳一切正常。”

“难道他终于气疯了，决定把你叫过去痛打一顿？”蝙蝠侠觉得这一定是个陷阱。“老实说，他竟然能忍到现在才这么做，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他又喊了一遍。”超人一脸生无可恋地说。“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去一趟，万一他是真的在求救呢？”

“我和你一起去。”蝙蝠侠站起身。

超人和蝙蝠侠很快降落在莱克斯办公室的阳台上。门开着，他们清楚地看见了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个男人，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两个男人看起来很像，但年龄不同。另外，年轻的那位有浓密的头发，更成熟的那位却只剩下了比灯泡还亮的光头。

“为什么不进来呢，克拉克。”莱克斯先开口了，说出的话却令超人更加动弹不得。

克拉克像是被猎豹盯上的羚羊，竟然忘记了逃跑，生无可恋地怔在原地。

他的确可以立刻把两位莱克斯·卢瑟打倒，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人类身份已经暴露，总不能把他们殴打失忆。

或者干脆把自己殴打失忆。克拉克忧伤地想。

“你在说什么？”蝙蝠侠看了一眼已经不打自招的超人，显然还想努力挽救一下局面。

“现在否认有点太晚了。”卢瑟好笑地说。他看着这位年轻的蝙蝠侠，并不打算说破对方的真实身份。

克拉克叹了口气，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莱克斯对面坐下。蝙蝠侠也跟着走进去，单独坐在靠窗的沙发上。

“抱歉……”

“抱歉……”

莱克斯和克拉克同时开口。

“你先说。”克拉克说。

“我很抱歉，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能陪着你。”莱克斯真诚地说完，又强调道：“这句话是对克拉克说的，不是对超人。”

对于那句补充说明，克拉克没有在意。克拉克和超人都是他本人，他从来不认为这两者是可以分开的。

“轮到你了。”莱克斯看着克拉克。

“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这么做的。”克拉克老老实实地说。

“你确实该有点警惕性。”莱克斯同样没有在意克拉克的后一句话。“别被人一诈就呆若木鸡。”

“你刚才是在诈我吗？”克拉克懊恼地说。

“不是。”莱克斯说。

“我们能说正事了吗？”卢瑟忍不住出言打断，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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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