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的判断没有错，那个餐厅老板和大人们的消失没有一点儿关系。罪魁祸首只是个小男孩儿——他被邪恶男巫的灵魂蛊惑，许下了可怕的愿望，罗宾、脉冲和超级小子很快就搞清楚了这一点。

不能说他们没遇到麻烦，但说到底，那个小疯子只是个骤然获得力量的孩子，没他们有经验，没他们聪明，没他们意志坚定。三个青少年第一次通力合作，成功将大人们的世界和孩子们的世界合二为一，一切恢复原状。

蝙蝠侠戴着面罩，但提姆不需要超级视力也看得出他的导师目光中的赞许——他知道布鲁斯为他感到骄傲，这份认同感比任何奖励都让他更为自豪。

“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们多待一会儿。”布鲁斯说，“我在哥谭等你回来。”

非常有诱惑力的选项，是和朋友们一起打发时间，还是立刻投入新的工作？提姆犹豫片刻，摇摇头：“比起这个，B，我还有件在意的事……”

尽管佐伊不是造成混乱的元凶，但作为唯二没有消失的大人，她还是很可疑。提姆和布鲁斯赶回哥谭，急急忙忙地对那一小片区域进行检测。

结果和提姆预想的一样，那家餐馆确实有微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魔法波动。

“你觉得她会有什么阴谋吗，布鲁斯？”提姆盯着蝙蝠电脑，眼前的线索尚且不够他推演出对方的真实目的。

一个蹩脚的魔法师为什么会选择在哥谭开餐厅？她售卖的食物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怎么不给自己变个营业执照？

“我不知道，提姆，但你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比起他们刚刚经历的混乱而言，这种程度的魔力波动简直不会对哥谭造成任何威胁，没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没有人中毒，没有人因为吃了她提供的食物被洗脑控制，暂时不能断言这位名叫佐伊的年轻魔法师一定有什么阴谋。

但提姆的侦探之心已经熊熊燃烧，并把餐厅老板列为了头号可疑的调查对象——当他铁了心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连蝙蝠侠也阻止不了他。又恰好最近的哥谭反派都很安分守己，提姆正需要一些挑战。

“...那家餐厅没什么客人，她也几乎不出门。”提姆趴在床上，和远在布鲁德海文的迪克煲电话粥，汇报自己最新的调查结果。祝尼魔餐厅的生意略显冷清，提姆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栋建筑实在太不起眼，就算从旁边路过也很难注意到这里有家店在营业。

“真的吗？那你可没办法跟踪她了。”迪克的声音从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摄像头？”

“安在门外的路灯上，只能看到餐厅一楼。”提姆略带遗憾地说。

“所以...你怀疑她在地下室熬奇怪的魔药？”迪克语气轻快，“大胆的猜测，但我认识的魔法师里好像没人爱干这种事。”

“她还干了件奇怪的事儿。”说到这个，提姆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佐伊几乎不出门，但有那么几次，夜幕降临后，她确实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餐厅。哥谭人，聪明的哥谭人、尤其是住在犯罪巷的那些，是不会选在那个时间出门的。只有初来乍到，没被抢劫过的外地人才会有这样的胆子。

第一次，她偷偷从某个人手里拿到了什么东西。而剩下两次…

“等等，提米，我没听错吧？”电话那头的迪克将手机拿远，掏了掏耳朵，“你是说，她从不离开餐厅范围，出门就只是为了翻门口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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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有些事已经在漫长的农场生活中刻进了她的DNA里，佐伊不是真的喜欢垃圾桶，她只是很好奇。翻垃圾桶这事儿就像赌博，一旦你知道垃圾桶里可能会出现好东西，你就再也做不到对着满街的垃圾桶无动于衷了。

只是…呕…哥谭的垃圾桶看起来怎么这么…呕——

佐伊最后还是没勇气把脑袋整个儿扎进垃圾桶里。但她翻了翻表面一层，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没有浮木、可乐、破损的眼镜和CD，沾着各种不明污渍的垃圾倒是很多，佐伊确信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垃圾。

不过那也不重要，餐厅里没有回收机，垃圾现在...就只是垃圾而已。

翻垃圾桶的念头自此打消，佐伊的下一个探险目标是韦恩超市。她本来是不想来这地方的，万一这里像Joja超市那样问她要会员费怎么办？她可没那么多钱。

但有一样东西，她最想要的生活必需品，不是肥皂、洗衣粉和牙膏，犯罪巷的杂货店买不到：一台不可或缺的——

电视机。

农民的一天必然是伴随着天气预报和算命占卜开启的，酱料女皇她更是一期也没落下过。虽然不知道哥谭的电视还会不会播这些节目，但总要先买一…

佐伊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家电，沉默地转身、离去。

她全身上下只有不到六百块，一下子花掉一大半买电视，她很肉痛啊！

佐伊依依不舍地离开电器区，转去蔬果区巡视了一圈，得出结论：哥谭的农业水平比鹈鹕镇落后很多。货架上的农作物个儿头没她种出来的大，香味也没她的浓郁，苹果不是完美的大红色，橙子大小不一，香蕉没熟就摆出来卖，它们都还是绿色的呢！

如果能出售农产品就好了。佐伊心想。虽然手里没什么钱，但她果然还是需要台电视。

眼前跳出一行提示：【请不要出售未经加工的食材给顾客。】

佐伊失望地叹口气，没法翻垃圾桶，不能卖农产品，赚钱的门路又少一条。那她的家电要从哪儿来？光靠出售菜品，不知道要多久才能…

佐伊回想着那本食谱，忽然灵光乍现：食谱上又没写每道菜该卖多少钱，奶奶根本没把菜品的价格定下来，那岂不是说明…她可以随意涨价？

她可以多卖点，不，只卖那些看着就要价很贵的菜，再把定价拉高。比如装在菠萝壳里的热带咖喱，比如三层巧克力蛋糕。等她解锁冷库、拿到那些鱼之后，还可以售卖虾鸡尾酒和龙虾浓汤。

佐伊的眼前已经有长着翅膀的金币在哗啦啦乱飞。她果断调头，重返家电区，几分钟后心满意足地推出购物车，里面装着一台崭新的电视机。

40寸，最普通最标准的型号，花了三百五十块，她一半的身家还多。

提姆在超市门口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想办法把那台电视机扛回餐厅去。或者不该说“发现”，因为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把她那些比较商品价格、感慨自己贫穷、打算涨价宰客的碎碎念听得一干二净。

难道她是因为太穷了所以不得不经营餐厅维生？提姆想不通。除非她的餐厅真的是一份遗产，不然选在犯罪巷开店可真是太不明智——住在这里的居民不少人是真穷到要从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在这儿做正经生意根本没钱可赚。

“嗨。”提姆大步走上前，拦下佐伊要把电视机箱子举过头顶的荒谬行为。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热心好邻居，而不是一路跟踪她的变态，虽然从外貌上来看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往那方面想，提姆自己也知道这一点，“需要帮忙吗？”

回到餐厅的路途中，提姆已经知道了佐伊曾经是个农民，除了餐厅外还继承了一座农场，餐厅里的食材全都是她亲手栽种，天然有机无公害，非常新鲜非常绿色，非常…

…值得涨价。

饶是如此，看到佐伊往她的小黑板上写今日菜单时，提姆也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热带咖喱 $80，水果沙拉 $40，乳酪花椰菜 $60。

“好贵！”提姆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他的人生中可以说从未因金钱发愁过，德雷克工业的经营状况良好，布鲁斯也经常给他零花钱（他有时会开玩笑地声称那是付给罗宾的工资，但提姆很清楚那绝对更像是父亲给儿子的零用钱）。尽管如此他仍觉得这是个高昂到离谱的价格，这是什么米其林餐厅吗？花椰菜居然卖六十块，这个黑心的魔法师！！

迪克还建议他常来吃饭，说是变成餐厅常客就更容易让餐厅老板放松警惕、更容易问出他想知道的问题。建议的确是个好建议，除了钱包可能会飞快瘪下去以外哪儿都没问题。

佐伊正写菜单的手忽然一顿，不是因为顾客的抱怨，而是眼前那行熟悉的系统提示。

【超级英雄光顾了你的餐厅，3/???已收集。】

“定价太高了吗？”黑心老板第一次宰客就大获全败，老老实实把价格降回正常水准，还有点不死心，“可超市里的有机蔬菜就比普通蔬菜贵，有机热带咖喱也可以卖贵一点的吧...”

她的蔬菜也很有机很健康，虽然是用生长激素催熟过的，但制造生长激素的放射性矿石也是她亲手敲的，怎么不算是绿色纯天然呢。

“不过，要是你能帮我把电视安好，今天这顿就算我的，怎么样？”佐伊朝提姆露齿一笑。

一方面是她真的很想立刻就能看上电视节目，哥谭的电视没有那么智能，不像她原来的电视那样，打开开关就直接出现画面。另一方面，她很乐意请超级英雄吃顿饭。虽然罗宾说给每个超级英雄折扣价会让她破产，不过眼前这个小英雄看起来和罗宾差不多大，两个都还是青少…

嗯嗯？等一下等一下，之前她的餐厅里来了三个超级英雄，现在又来了一个。

3 1=3。

要么是她忽然不会算数，需要和潘妮恶补十以内加减法；要么是这个宇宙的数学体系绝对有问题；要么就是…

佐伊观察着眼前的青少年，再想想曾经见过的罗宾，两个高度相似的身型正在她脑海中渐渐重合。

啊哦。

她真不是故意要发现别人的秘密身份的！都怪这个系统提示太智能。佐伊看了眼提姆，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歉意。但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在心里发誓，绝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就是了。

提姆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身份已经无意间暴露，正认真的帮佐伊调试电视，找出那些不用付费就能观看的频道：“没关系，这只是个小忙，我还是会付账单，所以...能把今天的特色菜都上一遍吗？”

撞破别人的秘密，对方还对此一无所知，除了愧疚佐伊还觉得有点尴尬，就当是为了补偿提姆，今天这顿饭也得拿出十二分的水准。

佐伊格外认真地切菠萝煮咖喱，把食材都丢进锅里后开始处理花椰菜，切到一半想起来奶酪还在地下室没拿出来。提姆不得不在她丢下锅子跑开的时候接手勺子，亲自上阵搅一搅咖喱，防止食材全粘在锅底煮糊了锅。

热带咖喱里原本应该加上几样海鲜，但佐伊还没能解锁冷库，因此这道菜目前还是纯素的。加了椰奶和菠萝的咖喱闻起来充满南国风情，椰奶中和了辣椒的刺激，菠萝和一点薄荷增添了清新的风味，辛香味钻进提姆的鼻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煮好的咖喱暂且放在锅中保温，花椰菜正在烤箱中接受炙烤，佐伊开始手忙脚乱地熬煮白酱：黄油、面粉、香料，分次加入牛奶熬至浓稠，再将香浓的酱汁和烤好的花椰菜搅拌均匀。

光是这样还不够，继续擦上满满的奶酪，重新送回烤箱复烤至金黄，大量的奶酪是这道菜的精髓，佐伊毫不吝啬地选择了铱星级的大块牛奶奶酪。奶香十足的焗烤花椰菜一直是圣诞餐桌上的常客，即便是挑食的孩子也会被这道菜征服。

水果沙拉做起来最简单，比起沙拉不如说是水果拼盘。食谱上只简略地写着“随便你放什么水果都行”。佐伊随意选了几样她囤货最多的水果：草莓、杨桃、蓝莓，猕猴桃。洗净、剥皮、切块，清新的果香扑面而来，光是闻一闻都能想象到水果的多汁甘甜。

每道菜闻起来都可口的要命，如果不是这一顿饭让他等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提姆绝对会心甘情愿地多给小费：“请帮我打包，谢谢，我还有事，来不及在这里吃了。”

不完美早餐造成的阴影仍在心头萦绕，佐伊不敢挑战极限、同时看顾两三个炉灶，只能煮完一道菜再煮下一道，的确多花了不少时间。

她脸上还沾着面粉，饱含歉意地看向顾客：“店里没有准备打包用的碗…”

提姆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的，现在只能认命地去附近超市自费购买打包盒。专供餐厅的打包盒成箱出售，提姆搬了两箱，希望这点小小的支持能打消她胡乱定价坑害消费者的恶习。

他拿着东西回到餐厅，才离开十几分钟，餐厅角落居然新长出了几个小孩，正一人捧着一碗咖喱和一块面包。

脏乱的头发和双手，破旧的衣服，是犯罪巷的孩子没错。其中一个有点眼熟，提姆很快回忆起那是他上次在这里撞见过的两个小女孩其中之一。

“我好像错估了咖喱的分量。”佐伊将提姆的那份热带咖喱盛进打包盒，装满了两大碗后锅里仍然剩下一些。

这可真是错的离谱了，她是故意做多的。提姆揶揄到：“我猜你肯定不会收他们八十块一份吧？”

“他们都太可怜啦…”佐伊小声说，“艾琳的混蛋父亲打她打的好狠，我没有电话能报警，又不能上门和他对打，能做的也就只有让她免费吃饭了。”

除了艾琳，还有她的朋友索菲，她妈妈经常不在家，偶尔出现给她一点钱让她想办法别把自己饿死。

马文和马修两兄弟，原本跟着外祖母生活，那位可怜的老人去世后亲戚假意收养了他们，弄走老人留下的一点点遗产后对他们不管不顾。好在没人想要那间犯罪巷的破烂小公寓，兄弟俩这才得以保留了一个住处。

还有汉娜，前几天佐伊抓到她在翻她的垃圾桶，就为了吃她丢掉的几个果核。被当场抓包后小女孩忙不迭地道歉，结结巴巴地保证不会再来…由巴在上，她甚至才比那个垃圾桶高那么一丁点儿！

虽然佐伊自己也爱翻垃圾桶，但那是两码事，她真的是出于爱好才翻的，而不是为了用别人吃剩的垃圾填饱肚子。她没想到犯罪巷里吃不饱的孩子会这么多，哥谭的福利机构真的有在做事吗？

“蝙蝠侠会处理那个人渣吗？”佐伊把袋子递给提姆，问道。

“也许会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介意吃几个坏人当晚餐。”

提姆提着袋子回到了蝙蝠洞，趁机接近佐伊是其次，拿食物去化验分析成分才是他的首要目的。等待结果的时候咖喱的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提姆盯着蝙蝠电脑上的进度条，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交叉。暗自希冀食物不要有问题——他真的开始饿了。

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完，提姆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报告。结果如他所愿，数据基本正常，唯一略显可疑的地方是营养成分，食物中的维生素含量明显高于平均值，但这也不能算是件坏事。

布鲁斯没在蝙蝠洞，阿福大概是去了剧院看演出，所以才没第一时间端着茶和三明治出现。分析结果没有异常，Kon和巴特吃了那么多薄煎饼仍然活蹦乱跳，犯罪巷的孩子们也一样，而提姆现在饥肠辘辘……

好吧，管他呢，也许会被布鲁斯教育不够谨慎，他可以等吃饱后再想个借口。

提姆说服了自己，抄起餐具，大口大口地吃起咖喱和花椰菜。菜品已经微微放凉，正是好入口的温度，咖喱的辛辣让人胃口大开，再用一口浓郁香甜的花椰菜安抚舌尖上令人愉悦的刺痛。酥脆的切片法棍面包是附赠品，上面涂满了蒜香黄油，大概是佐伊在他去超市买东西时烤好的。

提姆用面包舀起咖喱送进嘴里，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满足感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漆黑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

至少蝙蝠侠还记得别在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吓到他，这很危险。他等提姆咽下嘴里的食物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但还是吓了提姆一跳，手里没吃完的半块面包掉到了地上。

“喔天，真可惜。”提姆悲伤地说，“呃、我是说…”

布鲁斯用一个手势温和地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提姆当然会想办法解释他不应该轻易食用可疑人物提供的可疑菜肴，但那并不是布鲁斯想听的。

“你应该多吃点，提姆。”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总是觉得饿，增加五磅体重并不会影响你的轻盈程度。”

“布鲁斯，你不打算说点其他的吗…？”提姆不确定地问。

布鲁斯在他旁边坐下来，语气轻松：“菜色不错，我猜这里有两人份？”

于是他们在蝙蝠电脑旁一起吃晚餐，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父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