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从果壳中挤出去一样。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但却给人以色彩斑斓的印象。就像毒蘑菇一样危险的鲜艳。窒息。呼吸不了。他感觉自己在尖叫，但是声音却消失不见了。不。他伸手去够喉咙，却只有脉搏在流，摸不到一点声带的振动。他茫然地在皮肤下四处寻索，寻索应有的嗡鸣——

光明突然降临在他眼前。模糊的色斑和影子，透彻流动的蓝色。这不该，因为他向来只能见到红色。红色，无尽的红色，愤怒的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不要惊慌。看清形势。”

有人这样低声说。是谁呢？他摔倒在地，滚翻起避开一道蓝色。他在制服中摸到武器。应该是武器，他混沌的头脑支配不了这个。但记忆还留在身体里。他依靠本能使用了它们。

“保持镇定。保持冷静。”

他本应该听不清的，但他听清了。是谁？他徒劳地环顾四周，只看见了更多的蓝色。战斗，好吧。战斗直到死亡。他不是这种人，但他现在别无选择。他必须战斗。

“唤起理智。切勿忘记。”

听听你说的话！他想尖声讥讽：好像这是什么特别简单的事情一样！他的腿被击中了。他不够意志坚定，不够快，也不够强壮，不够无所不能。一道绳索险些抽在他后腰上。他勉强躲开了。

“控制自己！控制行为！控制思想——”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手触摸自己的脖颈。声带在振动。是他自己在说话——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在说话。语言不是由意志控制的，更像是这具身体反复进行的一个机械流程，一台机器循环运行的一段程序。

停下来！他忘记了他身处战场，忘记了战斗还没有终止，忘记了蓝色——他用力按住了喉咙，期望他能停下来。于是那条绳索扣住他的脚腕，把他掀翻。一个不像人的东西掰开了他的手腕，阻止它们谋杀它们的主人。他试图依靠手肘把自己撑起来，却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胸膛。

他看见了一片红色。

他还没有明白这一切的意义，突然什么东西重重地踏在了他背上。地面的冰冷透过制服传来。意识逐渐回流，记忆冲破迷障。他的低语停止了。他有些想起来了，但还是不太真实。这也许只是一场临死前的幻觉。这一切都是真正发生的吗？

有人把他的护目取了下来。清晰的视野带着正常的声音一起传递给感官：“看看这个，这不是铅，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金属。”

“哪有正常人会把这玩意儿架在鼻梁上？——另外，蓝大个儿，你不该这么鲁莽地伸手去碰。”

“你听起来可真像蝙蝠侠。”

“等一下，他好像还是个孩子。超人，你刚才有看到他看起来多少岁吗？”

“我看不到，他脸上涂了铅粉——呃，至少我认为是这样。他看起来是人类而不是变种人，总不可能有只长在脸上的防透视的皮肤吧？”

“好吧。孩子，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我能听懂，神奇女侠。”他听见自己说，盯着瞭望塔的地板，“还有超人，绿灯侠。你们好，见到你们很高兴——虽然我现在还没见到。”

“呃，其实还有我。”

“好吧，闪电侠。”他的脸贴在地上，“是巴里还是沃利？”

一片沉寂。“听着，孩子。”神奇女侠温和地说，“你刚才从非正常的通道里挤出来，一落地就开始攻击我们——”

“准确地说，是一边嘟囔着一边胡乱攻击——”

“别这么刻薄，绿灯。”神奇女侠说，“所以你需要先回答我们的问题。”

“当然，知无不言。”他充满恶意地说，“绿灯侠，听起来是哈尔·乔丹，是吧？非常滑稽。活该你感情一直不顺。”

“我不得不说，这臭小鬼冒犯到我了。”哈尔嘟囔道。

“你的这个——金属护目会对我们造成伤害吗？”

“如果你不戴它就不会。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抱歉，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些事情才能告诉你。看到你的脸或者眼睛会对我们造成伤害吗？”

“不会。”

“好的。真抱歉把你压在地上。”

“没关系。”他回答道，感到自己被扶了起来——当然，依然被捆着。他现在能看见了，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魅力四射的脸，超人的三原色制服和他一言难尽的发型，绿灯侠生机勃勃的绿光，闪电侠的金红色紧身衣。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但这四个人此刻都呆呆地望着他。

“拉奥啊，”超人第一个回过神来，偷偷落回地上来掩盖自己刚才受惊到飘起来了的事实，“他是——”

“天，他刚才绝对说谎了，这张脸对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

“我想我们需要紧急联系蝙蝠侠。”神奇女侠若有所思地说，抬手按上了通讯器。

“你是布鲁斯·韦恩吗？”闪电侠抢在所有人前面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是。”他答得很快，“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哈？”

“毕竟你和他长了同一张讨厌的脸。”

“还是不太一样的。”超人端详着他，“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呃。别提这个。”

神奇女侠已经结束了通话，继续看着他，她的目光显得格外慈爱：“一只跨越宇宙来了这儿的蝙蝠，嗯哼？”

“我不是蝙蝠。”他答得很快。

“当然啦，我们知道你不是蝙蝠。我是说，你是那群蝙蝠之中的一员，是吧？”

“我不是。”

“噢。”戴安娜的笑意稍微消退了一些，“这是你本来的脸吗？”

“是的，我不是泥脸。”他答道，“很有趣，有趣极了。我想我不介意聊点别的——比如正事？这真惊人，一般来说我是被要求严肃点的那一个。”

“好吧。”但看来神奇女侠仍然八卦之心未减，“你是——或曾经是——罗宾吗？”

“噢，我从未是过。说真的，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美丽的女士讨论——”

超人插话道：“布鲁斯·韦恩，我是说，蝙蝠侠，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发出一声尖笑，随即紧紧地闭上了嘴，试图阻止那笑声和接下来的话从他心中迸出来。“说话。”神奇女侠命令道。

凡人如何能胜过真言套索？“他是我的敌人。”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六个字。现在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像是审视一个凶手，一个囚犯，一个罪恶滔天的人。这样他才感到比较习惯。

“听我说，”为避免麻烦——老天，他以前才是制造麻烦的那个——他迅速开口，“我对这个宇宙没有恶意——”

“你到底是谁？”

“狄俄涅索斯——说真的，我以为你们会第一个问我这个，如果蝙蝠侠在的话——”

“酒神。”戴安娜陷入沉思，“但你是个人类。”

“是的，我是个人类。那只是一个代号——”

“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你是一个韦恩吗？”

“没有其他的了，你难道会关心小丑的名字吗——不，听我说，我来这里是带来一个警告——”

“小丑？你是小丑吗？” 几乎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我不是。不，这不重要——”

“天。我才注意到，他涂这么厚的粉，是有点像小丑。”

“小丑和你是什么关系？”

“呃。——呃。我是——他的——呃，我是说，这——呃。他的弟子，学生，或者继任者，什么的——”

“噢。也就是说，”超人看起来很紧张，“你是个——”

“超级反派，我想没错。——但这不重要，私人恩怨都要先放一放，而且也都毫无意义了——毕竟我的宇宙已经毁灭了。”

“什么？”

“毁灭了？”

“谁做的？”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狄俄涅索斯深吸气，他现在很想笑，非常想笑，这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他必须笑到嘴里的苦涩消失不见为止才能停下来。

“真抱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四人都在瞪着他，“嗯——我是从一个类似瞭望塔的地方过来的。那儿是他们的大本营。至于谁做的——”不妙。他又想笑了。

“我现在有点相信他能继任小丑了。”绿灯侠嘀咕道。

“那边的哥谭一定疯了。”闪电侠喃喃道，“你想想，一个长得像布鲁斯·韦恩的小丑继任者。这就好像是一块淡绿色的小饼干，你以为是抹茶的，或者是香草的，至少是原味的——可是咬了一口发现它是芥末的。”

“哼，我不喜欢这个笑话。”他说，终于停止了那歇斯底里的大笑，“你把我的笑意都搞没了！”

“谁做的？”

“我的敌人。嘿，嘿，我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了。所以先听我说——”

“你的敌人？你刚才说——”

“你不能模糊搪塞。”神奇女侠严厉地说，“是谁？”

四人没能听到答案，因为他又开始放声大笑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而那很快就变成了一阵令人神经衰弱的尖笑，这明显唤醒了他们四个都不太美好的回忆：他听起来就像小丑。

“哦——你们绝对想不到！”他边笑边从肺里挤出剩下的空气，使得他的声音尖利又刺耳，“抱歉——抱歉——抱歉——可这太好笑了！我相信，这是整段悲剧里最引人发笑的部分！哦，他来了吗？是的，他来了。我能认出他的脚步，什么也不可能让我忘记这个。没错，就是他——”

蝙蝠侠穿过向两侧滑开的金属门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突然出现的男孩背对着他，全身被真言套索捆得严严实实。而戴安娜除了让他快点过来之外什么也没有说。他听见他嘶嘶地说，声音异常地熟悉：

“是的，就是他做的。在我的宇宙里，蝙蝠侠——”

“狂笑的那个。”

*很多地方都显得挺奇怪的，因为我脑子里出来的是英文XD。本章最后是：

“The Batman--”

“who laugh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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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He comes 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