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着背，把外套的帽子拉过头顶，急匆匆地离开垃圾场，把自己的身影销毁在没有摄像头的小巷里。趁着没人，他迅速把外套翻过来，穿颜色不同的另一面。剩下的任务是继续躲官方摄像头。不远处，垃圾场正在熊熊燃烧，黑烟和臭气正在弥散。传来遥远的消防警铃的声音。
“但愿蝙蝠们白天已经检查过了。”放火的罪魁祸首嘟囔道，“我反正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两栋楼的夹缝之间，借着消防梯越过一片空地，找到了最近的地铁。他很快发现了一个扒手，尾随他，摸走了扒手自己的钱包。他戴着手套，把钞票拿出来，然后把磨出了毛边的钱包扔在垃圾箱边上。他随意地买了票，坐过几站，出了站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
“正常人上门拜访应该会带点礼物。”他自嘲道，瞄准了一家马上要打烊的书店，快步走了过去。墨镜和围巾是很怪，不过这里是哥谭，没有人会对其他人太过好奇。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书店老板警惕的目光中付了钱，出门拐进了另一条小路。它通往更加黑暗的一条街道。
狄恩顺利地找到了记忆中的地下酒吧。里面的人三三两两，但都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把目光投向了他。或许还有武器。狄恩举起双手：“我要见你们老大。”
“暗号？”有人问。“没有，”狄恩说，“不过你可以给他带个口信。‘昨天晚上，新的那个。’”
离后门最近的人静悄悄地起身离开了。狄恩走到吧台边上，点了一杯苏打水。调酒师发出颇为不屑的声音，但还是把他要的饮料端给他。狄恩挪到角落里，慢腾腾地用吸管在围巾下把苏打水喝完。
自言自语似的，他除了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们知道我在哪里。不要过来。”
他摸索了一下，捏碎了腰带上的监听器。不过他没有动鞋跟里面的GPS，确保他们如果需要的话能够找到他。消失在后门的人又出现了，对他点了点头：“跟我来。”
搜身的人狄恩有印象，是红头罩的心腹之一。他发现了他带来的那本书，在检查无误后用一言难尽的表情还给了他。他看见狄恩的脸和衣服下面的制服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吃惊。由于他的万能腰带里本就空空如也，所以他还算顺利地没有被扣下任何东西。
穿过走廊，跟着他的手下在尽头的门前停下脚步。他敲了敲门。
“进来。”
于是他进去了。一间办公室，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王座。如果外面有雷雨，那么那扇很大的单面窗会把所有的闪电都展现得极为阴森恐怖。杰森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擦他的宝贝武器。他的红头罩摆在桌子上。
“酒神。”他言简意赅地说，盯着他，把枪放到一边。不是触手可及的地方。
狄恩耸肩。“我就假设你已经黑进蝙蝠电脑弄到我的资料了。”
“小子。”杰森说，他看起来比昨天冷静多了，“我不知道你来是为了干什么的，如果是给蝙蝠带口信的话我劝你快滚。你要是妨碍我干活，我就用子弹送你下地狱。”
“地狱才不要我。”狄恩说，“此外，无意冒犯，你和蝙蝠说了基本一样的话。”
“闭嘴。老蝙蝠他们可能被你骗过去，但我不会。”杰森威胁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你绝对是个无可救药的罪犯。你曾为小丑工作，我没第一时间弄死你已经是看在蝙蝠的面子上了。”
“我是自己来的。”狄恩说，咧嘴笑了，“蝙蝠洞的安保——就从里面往外而言——相当差劲。”
杰森盯了他一会儿。狄恩毫无惧意地打量着他，看出他的眼睛现在呈现出一种混合的蓝绿色。
“我不会和小丑的人合作。”杰森冷冷地说，“如果你是这个意思，我可以把你寄回韦恩庄园了。”
“我是来提供一点帮助。”狄恩冷静地说。
杰森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他迈步走到狄恩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他大概比他高两到三英寸。
“你以为你是谁？”他非常轻而非常危险地问，“吊头，还是老蝙蝠？‘我们需要谈谈’，我还以为他们终于不搞这一套了！”
“我是狄俄涅索斯。”男孩说，没有动摇的意思，“我行动的理由仅凭我的个人喜好。你曾和小丑打交道，那么试着用预测他的办法来预测我吧。”
他终于激怒了杰森。他咆哮着，提拳攻击对方的脸。这是一个很情绪化的动作，并不专业。狄恩很轻易地躲开了；但接下来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动态视力还没有退化，能够盯着杰森的动作做出判断；但身体已经太久没有进行训练，反应速度不在巅峰状态，此外，如果不是酒神因子，他的肌肉早就萎缩了。虽然种种原因注定他站在不利地位，但眼下正是他需要的：和人打一架。
尽管在暴怒中，杰森也很快发现：对手并不好对付。对方经受过蝙蝠的训练和其他一套体系，也带有杰森非常熟悉的街头打架的风格；尽管他的力量和敏捷都不足够，略逊于红罗宾，但他的抗打击能力强得让人怀疑是否是人类，也因此他在战斗中往往用攻击代替格挡极易打乱另一方的节奏。这个自称酒神的小子甚至硬吃了一记打在下巴上的重拳（而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他的三叉神经是铁打的吗）就为了给他一个反关节技。办公室彻底毁了，两人一人掀翻了一排书架，不停有东西或人撞在墙上，发出相当大的声音，以至于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了。第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照亮了地板，他们都看见了，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地板上的枪——桌子早就倒了。
狄恩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擦掉了自己的鼻血。他看见杰森盯着那把枪。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对方迈出一步，一脚把那把枪踢起来，在空中抓住它。杰森恶劣而缓慢地拉开弹匣，检查了一下子弹的填充情况，然后慢慢地把枪举起来，对准了狄恩。
“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他的声音有一种不正常的兴奋，下一道闪电——他的眼睛完全是绿色了。
“求之不得。”狄恩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大声呼喊着由衷的喜悦。他把两只空空的手揣进裤子口袋里。用来伪装的围巾和墨镜早就不知道扔在这个房间的哪里了，“早该如此了。死在你手里还算一种不错的死法。”
“这就是你的计划？”杰森继续用那种混杂着激动和狂怒的声音说，“撞到枪口上来，让我再彻底激怒老蝙蝠一次？”
“不。”狄恩看着他，说，“我到这里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虽然你不是他——”
他卡住了，脸上开始露出一种迷茫和混沌的表情。他机械地快速自言自语：“不，你不是他——但他是杰森，你也是杰森——所以虽然你不是他但你是他。”
杰森眯起眼睛。“我的问题是，”狄恩似乎自行恢复了正常，“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不，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他的怒气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消退了。理智开始重新占据优势地位：这不只是针对刚才情况的提问。此外，这是一条情报，可以和蝙蝠交易的情报——根据探测，这孩子身上没有带窃听器。但目前的信息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回答这个。
“你有什么目的？”他咄咄逼人地问，把枪已经打开的保险关上，塞进枪袋。狄恩眨了眨眼：“哦，好吧，我不应该假设你马上就能回答我的问题。就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我认为你需要帮助——别着急打断我。你和蝙蝠家族正处在一段不正常的关系中，你正被拉撒路池引起的负面情绪支配——”
“我很好。”杰森强硬地说，“管好你自己。不管那池子给了我什么，都不影响我继续我的事业——至于蝙蝠？我早就不是蝙蝠了。”
狄恩看着他胸前血红的蝙蝠，干巴巴地说：“是啊，真有说服力啊。”
杰森的呼吸又开始加重起来。他嘲讽地问：“所以呢？你又想说什么？劝我回到肮脏潮湿的蝙蝠巢穴里去？再次心甘情愿地被老蝙蝠喝来呼去？还是扯那一套家庭理论？小丑跟班，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叫我酒神。”狄恩说，“我没指望你能听我说话，或者回到蝙蝠洞里去。我懂你什么意思，至少我认为我懂。蝙蝠巢穴只是一个开始。它塑造了你们，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必须一直那样。我赞同你向前走的方式。但向前走不意味着完全抛弃自己的过去。”
杰森冷笑：“好像你很了解一样——”
“先听我说。”狄恩慢吞吞地说，“你昨天出现确实是因为小丑——在小丑行踪不明的时候，两只落单的小鸟简直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然后，你完全没打算杀我，你刚才甚至本来不准备碰枪的。”
杰森嗤了一声：“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喂小丑枪子的机会。”
狄恩不理他，继续说：“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你和蝙蝠们烂的要死的关系我也没兴趣，但我来这儿不是为了看你们自相残杀的；尤其是当你被自己的脾气牵着走的时候。”
“我没有被——”
狄恩耸耸肩。“我想脱敏疗法总会起效果。”他说，“此外，其实我带了礼物来——挺有趣的，是不是？”他毫不设防地转过身去，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掀起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塞进去了一本书，他把它抽出来，走回杰森面前交给他。
借着闪电，杰森看清了标题：《自制力》。他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这种愚蠢的挑衅——
狄恩爆发出一阵旁若无人的大笑。“你的表情简直太有趣了——考虑到这实际上是你送我的。”他咯咯笑道，“现在轮到你了。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欣赏你的幽默；尽管我一向对玩笑接受能力良好，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笑话。”
杰森瞪着这本书。“说真的？”他咆哮道。
“真的。”狄恩说，“也许不是百分百有用，但是总归是聊胜于无。你难道不苦恼吗，亲爱的杰？当你明明不想挑起争端，或者伤害哪只小鸟，你还是做了之后？”
“闭嘴。”杰森低吼。他把那本书扔在了倒在一边的办公桌后面。
“希望你好好珍惜它。”狄恩轻松地说，捡起围巾和墨镜，“好啦！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是我想我得走啦——不然可能就要有蝙蝠闯进来把我拷走了。”
在他把围巾缠回去之前，闪电照亮了他的脸。杰森紧盯着他：“那就马上滚出我的地盘。”
“没问题。顺便说一句，这个——”他指了指蝙蝠烙印，“算是因为你，大概。想知道详情吗？改天我会再来的。和我说话是不是非常让你生气？知道你生气可太让我高兴啦。”
在杰森真正地大发雷霆之前，他行了个不存在的脱帽礼，夸张地说：“脱敏疗法！致敬！”
虽然没能赶在零点之前……但是我还没睡就算是昨天（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He rebuilds 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