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长途火车上阿特米西亚瞥了一眼，来电信息被刻意模糊掉了。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接起——“下午好，老板。”

“兰开斯特先生不是总那么空闲的，小姐。”

来电的是个清爽的少年音。

“下一单在哥谭，信息待会短信发给你，雇主如果愿意联系你，接电话就好。如果不联系你，你也不要多问。办好之后钱会打进你的账户里，柯里昂小姐，辛苦了，我们下次见……”

电话被挂断了。

对面那个少年音听起来不太喜欢自己，语气里浓浓的厌烦疲倦。

不过也可能是装傻白甜累了也说不定呢。反正都无所谓。对于彼此这种没什么联系也无需讨好的角色，阿特米西亚也懒得演了。

她靠在窗子上看着透过雨后玻璃的阳光洒在指尖，漂亮的巧克力红酒色甲油显得皮肤几乎白到透明。

她喜欢这样。

她一直都很喜欢明艳亮眼的事物，包括美丽，也要色彩最鲜明的那种。

长途火车摇摆的让人昏昏欲睡，在这样难得安静的环境里，连二手烟的味道都是可以容忍的了。

真好，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起一些不好。

她皱了皱眉。

哥谭是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听说正常人一般不会搬到那里，而住在那里的人一般都不正常。

短信上说，一位富有的母亲为了她那个被恶灵诅咒的儿子近乎心碎，所以他们找到她。

心碎？

这个词可以有很多意思，比如失望厌恶至极也可以心碎。

现在那个不省心的富二代住进了阿卡姆，最危险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安全。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恶灵，又是怎样的诅咒呢。

没关系，她不是很在意。但是……她有点好奇。

而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心碎的富有母亲，能给她很多很多钱。

*

“欢迎来到阿卡姆。”守卫应付着问好。

所以她来到阿卡姆。

“您确定是要探视卡麦·R·法尔科内吗？”金发的小修女护士乖巧纯洁。

所以她来看看那个富二代。

“请注意，女士。一共十五分钟。”警卫站在门口。

所以现在，让我看看这个拥有半座城市的富家阔少的秘密吧。

“这儿的天气真糟糕。”

她落座，点燃一支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烟雾裹着空气被吸进肺里，这里挺正常的，也没什么恶灵的味道。

“女士。”警卫说。“这里不准吸烟。”

她看过去，警卫眼神恍惚了一瞬，又安静了。

桌子对面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十五六的样子，尽管身处疯人院狱所，但衣服整洁干净，从头到尾一丝不苟，这是很好家教的体现。可那双蓝色的眼睛瑟缩惶恐，一点也不像她来时在报纸上看到的“法尔科内企业掌权人洛可可·法尔科内夫人独子入狱”文章里，那个“心碎”母亲的眼睛。

他母亲有一双冷而厉的黑色眼睛。右眼明亮，直击人心，而左眼眼底无光，更显得深邃神秘。

后来她才知道，法尔科内夫人左眼是瞎的。

“我母亲找你来的？”小卡麦四处看了看，似乎就连这里也不够安全。

“我以为他们早就告诉你了。”

淡白色的烟雾隔开两人，虚无的封闭空间让人觉得安全。

“但现在看来你我之间的中间人们都很沉默。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你告诉我。”

“你很厉害吗？怎么证明。”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下巴。

阿特米西亚笑了一声他的孩子语气，打了个响指，指尖的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又一点点收回烟卷里。

少年的眼睛亮了，但嘴上还是逞强。

“小把戏。”

“那就算了。”她作势要走。

“是一个鬼魂！”

小卡麦突然开口。

“……她不肯放过我。”

“她？”

阿特米西亚慢慢坐回椅子，磕了磕烟灰，挑眉看向他。

“讲讲？”

“……”他不安的动了动。“那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怎么除掉缠着你的鬼魂。通常，我们都需要一个名字。”她抽了口烟。“以及，她是怎么死的？”

“那不重要。”他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你是我母亲花钱雇来给我办事的，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就不干活了吗！你只要把那个死了的贱女人——”小卡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迅速的扫视周围，在确定自己安全无虞之后继续道。

“只要她不再跟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说着，他站起身来。

“几百万？几千万？你开个价好了！”

……讨厌的富家阔少。

她不欲多言，直接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高跟鞋碾了碾。

不过……毕竟是富二代，钱确实够多。那个被兰开斯特先生盯着要七三分的、据说暗地里颇有资产的巴恩斯夫妇也才给了六位数而已。

“好，再见。”她笑了笑，经过警卫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个高个子男人就从怔愣里回过神来。

出去的一路上，还是进门时的金发小修女领路。她一路碎碎念问了很多，其中大多是问她刚刚进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法尔科内他身边有很多危险吗？”

“啊……危险。”小修女顿了一下，然后双手捧起胸口的十字吊坠。

“我不应该撒谎的可是……他们都说是因为他自己。”

她们的脚步都慢了下来，而阿特米西亚笑着问。

“你是说，是法尔科内他自己给自己弄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危险，是吗？”

“这不怪他。”小修女的脸上显露出一种纯洁的、怜悯的神色来。

“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对呀，这里是疯人院。她想到。

就算那个“心碎的母亲”想办法把自己的儿子送进这里来保护他，那怎么也得有点什么精神疾病的借口。

所以她问到。

“他得了……什么病？”

“遗传性躁郁症。”

她又随口问到：“来自父亲还是母亲？”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小修女回答。“我只负责心理疏导和日常辅助，我是在基督学校学的护理知识。”说到这，她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哇哦，基督学校。

经过转角走进电梯时，阿特米西亚瞥了眼她脖子上的十字。

同样是某种宗教学校出身，可她这个就读于崇拜魔鬼的女巫学院的学生却好像已经没什么信仰。

而这个修女不同，她的眼睛干净的让人羞愧，阿特米西亚看向她的时候，难受的想要发抖。

所以她又想到，阴暗的生物无法在神的光辉里存活。

所以小修女确实纯洁而神圣。

所以阿特米西亚自己也确实阴暗而卑贱。

这种想法让她隐隐作呕，但在狭窄的电梯间里，她却只能离她远一步而已。

【叮】

一楼到了。

距离门口只有短短的几步，她还想再问点什么。

如果法尔科内不配合，而自己又对这个恶灵知之甚少……

难道想要挣这份钱就得天天蹲在阿卡姆门口等着他出事吗？要不然是神经病才能干出来这样的事呢，真是见鬼了——

她猛地想起自己疏漏的一点什么细节。

没有鬼魂。

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从进来到出去，完全没有看到一点鬼魂的痕迹。

她想起来那个狂躁的富二代小少爷，他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如果只是他做过什么后怕的不行自以为有鬼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她刚想骂骂咧咧的给兰开斯特打去电话，但没等拿出手机，她又忽然顿住了。

怎么可能。

兰开斯特先生怎么可能是这种傻的没头的老板呢。

就算是那个小助理看我再不顺眼，他也不会做这种砸自家情报第一招牌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她被送到门口。

现在可以说再见了，阿特米西亚。

她支起笑容，点头摆手。

而转身的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爆裂声，她整个人都被一股热浪击飞了出去。

阿特米西亚趴在地上，用来缓冲的左手疼的厉害。耳边是混乱嘈杂的警报声和叫喊声，而耳朵里嗡嗡嗡的不停。

她被烟火呛得咳嗽，颤巍巍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又顺手拔掉扎在手心上的玻璃碎片。

逃出来的精神病人从身边跑过，张牙舞爪的看起来的确很有精神问题。

而她逆着人流，站在燃起烧的热烈的阿卡姆疯人院大门前，点燃一支烟。

“没有鬼……”

她笑了一声，忍不住骂自己蠢的透顶。

消防车和GCPD火速赶来，拥挤的人群里夹杂着潜逃的罪犯和居心叵测的女巫。

此时此刻，阿卡姆疯人院一片混乱。燃烧着的大火笼罩着这座阴暗的建筑，却照亮了沉寂城市里昏沉的天空。

火焰冲天。

但这都是普通人眼里的景象。

至于那位居心叵测的女巫……

她掐灭烟头，在人群缝隙中钻了出去，站到一个更为广阔的优良视角里审视这烈焰。

恶灵哀嚎，魔鬼嘶吼。浓烈的怨气、憎恶和贪婪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死亡，终结。

他们声势浩大的走向极乐的沉沦和永无休止的痛苦。

而这，是她眼里的人间地狱

哥谭嘛

老朋友

喜闻乐见

人间地狱

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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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