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老师啊……

阿特米西亚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他。面已经凉了，可她还是低头吃了一大口。

“那我教你那些所谓邪术好了，如果你愿意学的话，所谓‘邪术’也的确比别的力量要大很多。”

他微微皱眉。

“你就这么急着两清？”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

“可我有作为‘阿特米西亚’的承诺。”

“这东西放在三年前或许还值钱些。”

“……”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面早已经冷了。阿特米西亚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面。

她一口一口的嚼，慢慢慢慢的咽。面明明已经冷了，难吃的酱料和干硬冰冷的面条都只是徒增厌恶。

“不喜欢就别吃了。”康斯坦丁把另一碟没怎么动过的沙拉往那边推了推。

“要是饿就吃这个。”

“我不饿。”

可她的视线还是落到了沙拉上。

“我不吃茄子。”

“嗯？”他投来个疑惑的眼神。

“过敏。好了这个不重要。”阿特米西亚把叉子丢回盘子里，狠狠揉了一把脸。

“安吉拉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还要继续查她妹妹的事吗。虽然是自杀，但是这件事里的确有邪灵作祟。再加上之前你查到恶灵插手人间事务，我怀疑这也是他们插手的事情之一，可是他们又为什么非要她死呢？她只是个普通人类还是精神病患者，又不是灵力泛滥的巫师术士什么的可以利用——”

“——她的确是通灵者。”

安吉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从小时候，她就能看见……伊莎贝拉就能看见那些……东西。所以他们送她去了医院。”

“因为看见了灵体就被当成疯子吗？”

阿特米西亚愣了一下。

康斯坦丁呵了一声。

“你当然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思维世界，因为你出生的环境对此无比宽容。”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喜欢嘲讽别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特米西亚看向他的神情里有些许改变。

因为看见灵体就被当做疯子。她不知道他年幼时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所以……他才会怕的想要自杀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几率很小才会出生在普通人家的通灵术士，从小就被当做疯子，被恶灵吓到自杀，被上帝抛弃被恶魔选中——

是不是从出生就注定了会和自己有相同的命运呢。

她突然想笑了，心怀恶意的。

想到这，阿特米西亚看他的眼神里就又多了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

康斯坦丁瞥她一眼。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阿特米西亚收回视线。

“恶魔为什么会直接插手人间事务甚至决定凡人生死。当年就算是路西法本尊来到人间也不会和凡人有过多纠葛，怎么如今他们就敢了？”

“也许魔鬼有了新的计划。不过谁知道呢。”康斯坦丁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让神父帮我关注世间灵异之事，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也只能用这个办法。”

电话铃响。

是安吉拉的。

她接起电话聊了几句，表情逐渐凝重。挂断以后，她看向两人。

“是一个死亡案件，需要我去现场——”

“你现在一个人可不大安全。”阿特米西亚瞥了眼康斯坦丁。

“如果不介意，我想我们最好跟着你。”嘴上说着是建议，可康斯坦丁已经站起身准备出发了。

“嗯，当然可以。谢谢。”安吉拉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那安全问题……康斯坦丁先生是一名术士，可，我没听说过阿特米西亚……那你也是术士吗？”

康斯坦丁嗤笑一声。

“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了，警官小姐。圈子里康斯坦丁先生赫赫有名，而我——”

阿特米西亚眨了眨眼，表情是客套的柔和。

“不过是他的学徒罢了。”

*

上车之前阿特米西亚本来想和康斯坦丁说点什么，可他表情严肃，嘴角绷的那么紧，看起来冷漠又沉重。

“需要我称呼你为教授吗？”

“我并不隶属于任何一座巫师的暗夜教堂或学院。”

那这就是拒绝了。

安吉拉开车很稳，稳的甚至有点慢了。阿特米西亚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学时偷偷学着开车的时候，开的好快但也一点也不稳，可是副驾驶上的……

她垂下眼眸，收敛起眼神里的细碎情绪。

到了。

那是一家便利店，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周围用警戒线拦着。

安吉拉把车停在对面，阿特米西亚跟着康斯坦丁下车后，她闻到鼻端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太重了，是怨念。

“我——”

“你先在这待一会。”康斯坦丁看着街道对面的便利店，皱着眉。

“这事恐怕也有恶灵插手。”

“他们的手伸的越来越长了。”阿特米西亚下意识握紧口袋里的三圣项链。

“加百列他们都不管的吗？”

他语带嘲讽。

“他们不信，也许是装的。”

然后康斯坦丁跟着安吉拉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

这儿有点吵，阿特米西亚坐在车里关好车门也听得见外面人群的议论。

就是这样。人死了，他们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发表意见。即使别人的生死根本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懒得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对其报以善意，然而等别人死去以后，他们却总是喜欢议论些什么，甚至带着无缘由的恶意。

就是这样。

这些凡愚。

阿特米西亚在车上拨弄着手指，她看着自己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想起来前几天心情不错时买的指甲油。

巧克力红酒，听起来漂亮又美味。

街对面的人群散了些，车外的声音也淡了。她有些困了，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可没等她靠着车窗眯上多久一会，她就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

阿特米西亚摁着太阳穴，看着康斯坦丁。

“怎么了？”

她开窗，凌晨两点的冷冽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

康斯坦丁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目光躲闪着。可等他终于能眼神坚定、语气平和的看向阿特米西亚时，他又微微皱着眉头，眼角微红。

“被死人站起来打了一拳？”

阿特米西亚玩笑道。

他倒是给面子的笑了一声。可下一秒，他整理好了情绪。

“神父死了。”

阿特米西亚怔了一下，玩笑未褪去的笑意还在脸上。

“便利店的死者……是汉纳希？”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阿特米西亚几乎是瞬间开门下车。

“怎么可能——”她顿了顿。

“他是个好人。”

“他是我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

她靠在车门上，眺望街对面便利店被挡住的尸体，又补了一句。

“还是在那件事以后，唯一愿意帮我的朋友。”

说完，阿特米西亚径直走了过去。康斯坦丁跟着她，鸣笛的汽车从两人身后飞驰而过。

“他是个好人，他本来不该这样的。”她终于走到警戒线以外，地上的汉纳希早已冰冷。

“是邪灵作祟还是恶魔搞鬼？你说需要我的帮忙，我很乐意。”

阿特米西亚的目光落在汉纳希苍白僵硬的脸上，攥紧袖口。

“他留下了这个符号。我之前让他帮忙关注世间灵异，这应该是他留下的提示。”康斯坦丁把拓印在手帕上的图案给她看。“我没见过。”

是圆圈和十字组成的图样。

她瞥了一眼，却没说那是什么。

“所以……汉纳希是为了这个才被恶魔杀死的？”

“你想说是我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汉纳希虽然懦弱，但他足够善良。”她蹲下身，握着已经死去的神父的手。

“与其说他是追查案件被恶魔杀死的，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帮我一不小心惹恼了魔鬼。”

“他的胆子真的不大，但因为善良，他却勇敢到愿意直面恶魔。康斯坦丁，你说得对，这样出身的我是无法理解普通人面对恶灵时的心理的。可汉纳希，他是神父，本应该代表上帝的圣洁，可他却愿意帮我。”

阿特米西亚握着那只手，已经冰冷僵硬的手。

这只手曾经拉起陷入泥沼的自己，在自己最落魄狼狈的时候给了点温暖、给了点希望。

可现在，这只手再不会暖起来了。

“永别了，神父。”

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死后上天堂，我死后下地狱。洛杉矶最后一面，是真的永别了。”

阿特米西亚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睛，扶着康斯坦丁的手站了起来。

“圆圈，代表精神力量，也就是崇高的道德。”

他意识到她是在说那个符号。

“而十字，代表物质力量，也就是□□和**。十字突破圆圈，意味**战胜道德。”阿特米西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以**诱使人犯罪，是魔鬼们的传承。但这个符号，意为打破善恶二元平衡，物质凌驾于精神，财富为诱因，属于曼蒙。”

“曼蒙？”

“魔鬼之子。”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安吉拉，和康斯坦丁走到角落里。

“圣经不会记载撒旦有几个孩子，但邪典必须记录。信上帝的人有他们的圣经，信撒旦的人也有自己的圣经。基督徒称之为反圣经，我们称其为邪典。我记得我说过。”

她又说。

“恶魔不断触犯规则操控人类生死，甚至想要打破平衡。神父又留下代表曼蒙的符号……恶魔要侵袭人间？我以为这么多年他们就在干这个活了。”

“他们的速度在加快。”康斯坦丁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但这关曼蒙什么事？”

“据我所知，那可是位从不出地狱的主。路西法管他管的很紧。”

阿特米希亚转头避开呛人的烟味。

“除非……是他想出来。”

“来人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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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