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现在，陌生的急速者和陌生的绿灯侠因极高的威胁等级被收容在瞭望塔。

十分钟前，白炙见到失踪的第二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埃拉诺，并且目睹了雪莉的狂暴。

三十分钟前，白炙终于软磨硬泡让伊恩经过蝙蝠侠的允许前往里世界。虽然使用高维人的权限直接掠过蝙蝠侠的准许可行，但她一点都不想失去最喜欢最喜欢的蝙蝠侠的信任。

四十分钟前，自称为“雪新星”的异世界急速者以双臂骨折为代价接住了陌生的绿灯侠。

六十分钟前，她在阿拉斯加的冻土上追逐陌生的幻影。

四个小时之前，迷雾空间终于影响到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淹没了整个大都会，超人等拥有作战能力的英雄进行适当支援。

五个小时前，居住在异世界被命名为“卡蒂米亚洛”市中的“雪新星”艾斯米·艾依丝米·艾希尔告别挚友与爱人伊恩，乘上免费的市内通行巴士，完成今日在消防队的实习。

六个小时之前，雪莉在游乐园门口见到了已经被篡改记忆的闪电侠。

一天之前，雪莉为了积分锚定偶遇的巴里·艾伦。

一周之前，失踪两个月的小丑忽然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卷土重来，一颗绿星坠落。时空震弹的轰鸣让坐标以极快的速度暴露在每一个拥有检测其它宇宙的能力的组织或者个人眼中。这份影响是转瞬的，但仍旧让那些想要碰一碰运气或者想要悠闲度日的人换了方向。

两个月前，在更为宏观的尺度上，因为某些暂不清楚的原因，这个暂时没有一个更为广义的多元多维宇宙的名字的宇宙发生了一点儿就算是最重视精密的那群精算师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丁点儿偏移。被关在阿卡姆的小丑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是掉进不可见的光学陷阱中一样人间蒸发。

而在最远最远，远到无法用你我能够认知到的语言能形容的那个最初最开始最无知最确定的那个属于虚无的时代，一个最初的电子产生了可能。

这就是一切的本身。

17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好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铁灰色的天花板让她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在随便哪个监狱或者集中营里，她将要面对着这样单调的景色了却余生了——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应得的。

可是当一张白皙过分大脸忽然从她的视觉盲区冒出来，一双恍如雪山一般带着凉意的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捏住她脸颊两边的肉，而清脆甜蜜的声音带着陌生口音和上扬语调惊喜道“你醒了！”的时候，之前的一切忽然涌入她的脑海中，做梦一般的走马灯。

陌生人捏捏她的脸，以一种十分冒犯的方式凑近了：“为什么没有反应，睡蒙了？刚才的事情不解释一下的话，外面那几个怪人可能要生气的哇！”

爱莎脑袋一歪，看见红蓝配色的超人站在外面，一激灵。

如果不是灯戒已经没电了，她就会字面意义地吓飞。

没了小丑病毒的干预，她胃里翻涌着一大堆俏皮话，然而说出口就变成了咄咄逼人的质问：“超人，你这是什么把戏？”

超人头痛，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小丑和卢瑟混合的削弱版——不知道削弱了多少倍——但还是很棘手。

旁边那个白头发的急速者用很小很快的声音感叹道：“妈妈呀，原来这就是超人。”

这话让克拉克不知道自己是尴尬好还是不尴尬好，他清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质问道：“你们闯入这里有什么目的？”

白头发的不乐意，闹了起来：“什么叫闯入，我明明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帮助受伤的绿豆侠找到他的同伴，你们应该感谢我，给我送花环才对，而不是把我关在这个玻璃房子里，要展览的话不但要给我的实习证明盖章签字，还要给我加钱！”

她换了个姿势，把一只脚架在另一条大腿上，双手抱在脑后，微微皱了皱眉，倒是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超人注意到她的两颗——是的，两颗——心脏正平稳地跳动着，只不过那看上去活动自如的胳膊上的骨头倒存在着一定的畸形——不用猜，就知道是在骨折后未加矫正直接长好，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怎么忍得住那样的疼痛呢？

而另一个，则在混乱之后逐渐平静了下来，犹豫挑起半边眉毛来：“如果这是你的怀柔政策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你和我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她闭上眼睛，满脸都是解脱一般的疲惫，“就算我无比想要曾经的卡尔回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那个想要改变世界不自量力的小女孩，你还是那个光伟正直被所有人信任的超人——事到如今，就算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喉咙里也卡了一根咽不下去的鱼刺……”

她捂住脸，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从指缝里掉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在哭。

艾希感觉自己的其中一颗心脏被像是攥住一样漏跳了一拍，手足无措，她只能蹲在地上双手扶住陌生女人的肩膀，从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词汇量中找出曾经背过的例句来：“别哭，我在这里，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只要告诉我就好。”

她没得到回答。

可是，那原本的小声啜泣，忽然就像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停止了，短暂的寂静之后，她惊悚地发现陌生女人在笑。

在一开始，只是气音，随后变成了咯咯笑，到最后变成了几乎要窒息一般的大笑，她睁开眼睛，以一种轻蔑至极的眼神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最后压低了嗓子，以一种令人熟悉的怪异强调一字一句嘲弄道：“你觉得，你能够拯救我？”

“世界本就如此混乱疯狂，多么拙劣的喜剧和令观众昏昏欲睡的笑话，你可以比任何人都笑得多只要看轻这个世界的真相。”她站起来，“你想拯救我吗，你难道不害怕吗？我继承了一个疯子的意志，以至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做出什么，可是——朋友，我的老朋友，我素未谋面的新朋友——”

“我却愿意心怀希望，相信这就是最好的救赎。这只可怜的小啾为了希望和救赎愿意牺牲一切，坚信着，甚至包括她自己——哈哈，多有趣啊，当你是演员也是导演的时候。”

“观众们，我的掌声在哪里？”

站在玻璃房外的人意识到，这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哥谭那位恐怖的疯子，不久之前还打过照面。

没人知道，这个外来者在她的世界里，究竟为了所谓的“希望”或者“救赎”做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她不应该在瞭望塔，如果阿卡姆里没有关着另一个疯子的话，她应该被关进阿卡姆里！

然而和她共处一室的那个陌生人却只是不明所以地伸出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嘟囔道：“你需要我，帮你刷医保卡，然后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吗？”

那个陌生的绿灯侠夸张的表情一下子收敛，愧疚是苦涩的毒液纠缠在她的表情上，瑟缩着肩膀：“跑吧，朋友，趁你还能走，趁我还对你没兴趣。”

“不知道你曾经遇见了什么，但是别担心，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曾经你的世界了。”艾希拍了拍手，张开胳膊，“如果你愿意暂时放下以前的我不明白但是能体会到的不快，转而需要一个拥抱的话，我会很乐意提供我的胳膊们。”

18

在平静下来之后，异世界来客已经不是正义联盟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了。原本雾中的怪兽带来的异动影响范围越来越大，得益于那瓶被光纤带来的建模人的不知名饮料，绿箭侠现在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巅峰状态的感觉，重回战场，像一个英雄那样。

而他们到达时，迷雾已经弥漫到了海湾的一侧，他们从游乐园里解救被困的普通人，并收集到了资料，破解迷雾背后的真相看上去似乎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意外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发生的。

忽然之间，原本看上去还算得上是稳定的空间以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极度抽象的方式碎裂，就像是有人漫不经心踩在了岌岌可危的冰层上一样，直觉只负责敲响警钟，感性疯狂催促着人的生物本能，让他们逃离，却无处逃离。

就像是忽然掉进了看不见的陷阱里之中一样，眼前一花，原本站在空地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用一个外来概念来形容，这就是——“神隐”。

凭空蒸发。

而那些怪物忽然之间慌乱了起来。

这也许是生物之间的共性，就算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就算在刚才仍旧处于对立的局面，忽然之间，能够看得更远的人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场逃离。

逃离，是因为有更加令人恐惧之物隐藏在他们视线和直觉所不能靠近之处。

那是什么？

19

一拳击断袭来者的鼻子，蝙蝠侠揪起他的衣领，逼问道：“沃勒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这穿戏服打扮成蝙蝠的疯子。”

那负隅顽抗者忽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备用刀，差一点儿就要偷袭成功，随后，他被撞在操作台上，立刻就昏了过去。

背后响起鼓掌的声音，蝙蝠侠扭过头去，看见阿曼达·沃勒把自己肥胖的身体包裹在那身紧绷的严肃过分的西装里，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此时，仍旧保留着意识的人，只剩下了他和这个野心家。

“蝙蝠侠，或者是——布鲁斯——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