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彼得的脑子很乱，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经历会何等糟糕又精彩，又像谁都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它们谁先到来。

一个花哨戏剧的丑角站在中央大笑，而他和自己的同学、一些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一起被关在相同且堆积成墙的小兽笼里

当复联解决了那头巨蟒，他也完成了大部分的救人工作，脱下蜘蛛侠的身份，准备混入得救人群，编造自己的得救经历时，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突然换了一个面孔。

在他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后，对方和其身后的同伴掏出来了数把冲锋枪，指着他要求跟自己走。

彼得只能照做，听话地跟人离开，钻进堪堪只有半人高的小兽笼里，被该上黑布遮挡视线，听着外面的声音猜测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黑布被扯开，他看清了一切。

这是一场狂欢的派对，蜘蛛侠不会喜欢的那种。

“孩子，别怕。”

彼得旁边的兽笼里，一位壮硕但沧桑的男人安慰他，“不要恐惧，保持冷静。”

这句话起了安抚作用，几乎很多被困者都冷静了。

彼得认识这个男人，他在哥谭的媒体上见过他，是GCPD的局长。

“瞧瞧，这是谁，是小丑的老朋友了——戈登局长，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小丑注意到了戈登，他迈着刻意滑稽的步伐走过来，手杖敲响铁杆，俯身看着戈登：“这有没有让你想起过去的一场游戏？”

戈登盯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老朋友，你怎么总是和小蝙蝠一样无趣。”小丑撇了撇嘴，“不过这次不一样，我们换一个玩法。”

他重新了回到了中央的C位，无数道打光灯照在小丑身上，他朝着运转中的摄像机鞠躬：“Surprise，谁说老狗学不好新把戏，纽约的观众们，你们好啊——”

“上次你们来哥谭玩啦，礼尚往来，我也来纽约开巡回表演了，好了废话不多说，寒暄也跳过。”

小丑笑得诡异：“我们直接讲正题，来参加小丑的法庭吧。”

“让我看看，选谁呢？”

他的目光在兽笼间巡回，几乎没有人敢对上他的眼睛，“啊哈，就你吧。”

小丑的手指向一位少女，彼得认识她，那是他的同学。

“不不不。”

女生目光惊恐地不停摇头，几乎是病急乱投医，朝所有人求饶。

“放过我，我才十八啊……”

小丑笑了，他问：“有谁愿意代替她吗？”

几乎是瞬间，彼得听见隔壁的戈登说：“我。”

小丑看向他，露出夸张的笑：“不愧是我们伟大的戈登局长，但老朋友，小丑偶尔也更想和新朋友玩。”

他靠近戈登掏出枪，“Hey，警长，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动作。”

当子弹射出命中戈登时，尖叫和哭声同时爆发，恐惧的气氛萦绕在心间。

彼得这才注意到，在场只有戈登的手脚是被捆起来的，但已经被老练的局长解开了，而戈登的大腿中弹了，鲜血流了一地。

蜘蛛侠以丰富的经验保证，不及时处理的话，戈登可能会失去一条腿。

“好了，还有人愿意吗？”

“……”

在一片压抑着的寂静里，彼得举起手。

小丑侧身看向彼得：“勇敢的孩子，为他鼓掌。”

他带头鼓掌，在恐惧中，掌声稀稀拉拉地跟着响起来，最后合上音。

彼得沉默着。

这是一场直播，而抛弃所有，蜘蛛侠也只有一次机会，先打掉直播……

“哦，亲爱的公主，你也出来吧，好好看看自己的勇者。”小丑打开了女生的笼门，拿出□□，给不停发抖的女生绑上。

彼得出冷汗僵住了，他不可能同时兼顾这多事情。哪怕是蜘蛛侠，也来不及同时破坏直播，控制小丑、救下女生，打晕小丑帮、救下所有人。

但他可以尝试去拖延时间，不需要很久，只要给蝙蝠侠、超人、神奇女侠、雷神……随便哪个超级英雄时间，让他们可以赶过来就好。

他对着过来打开自己笼门的小丑开口：

“你为什么会来纽约演出，小丑先生？”

“哦，好奇又礼貌的孩子，”小丑打开笼门的手停下，“小丑叔叔喜欢礼貌的好孩子。”

他问：“Who are you?”

“彼得·帕克。”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小丑可怕的不是身体强度，而是对人性的掌控和玩弄，擅长把好人逼到绝路，把坏人送上绝路。

“你该回答我的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彼得在拖延时间，又为这个勇敢的孩子捏了一把冷汗，毕竟谁也说不准小丑这个神经病的行为。

“哈，问答环节。”

小丑随地大小坐，魔术地拿出报纸，愤恨控诉：“允许你们纽约人大闹哥谭，就不准我礼尚往来了！？天杀的纽约，都把小蝙蝠逼成这样了。”

他又拿出一份报纸，还是哥谭日报。

彼得用他的眼睛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他沉默了片刻，认为小丑果然是疯子。

“如果你是作为正常的旅客，没有人会不欢迎你的。”

“热情的纽约人，哈哈，听听这位好学生说的话，”小丑嘲笑，“可怜的小丑刚来纽约丢了喜欢的气球和钱包，只能露宿风餐……但凭什么呢？”

“连小蝙蝠都能住在韦恩给他出钱的蝙蝠洞里，没人在意的小丑却连桥洞都没有地方可以睡。”

小丑挥舞着那份写着正义联盟拯救哥谭的报纸，“韦恩甚至还能出资瞭望塔和正义大厅，但小丑的家还破败着呢，嗨，这可不公平。”

他指着周围的兽笼，朝镜头哭诉：“瞧瞧，他们这些上等人，要么在挥霍穷人的钱财，要么在花费穷人的性命，就为什么？为了他们的自由和理想，自由和理由，可谁在意我……”

彼得及时出声打断了这场浮夸的指责。

“可蝙蝠侠和正义联盟的每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些钱都用在了正事上。”

“所以我说他是个疯子。”

“为什么如此严肃，不愿真正地笑笑呢?”

小丑站了起来，走到了彼得的面前，双手穿过兽笼的铁杆，捧起他灰扑扑的脸。

彼得缩在小小的兽笼里，避无可避，被小丑按住两侧的嘴角往上扬，他看见小丑奇特的绿色虹膜中——自己被迫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你觉得，你应该为你同学的死负责吗，中城中学十项全能小队的队长?”

彼得的心脏骤停，蜘蛛侠浑身颤抖地想要抢过小丑手中的远程遥控装置，但是已经迟了，按钮已经按下。

这时他才惊觉，小丑说的所有话都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而最终的这句话才是一把人心的利剑，胜过许多尖锐的言语，直直地刺穿他的心脏。

95.

蜘蛛侠。

背对镜头的无声口型，重新续上蜘蛛侠崩掉的弦。

在小丑无休止的大笑中，彼得强迫自己一点点地放松手指，最终成功地放开了抢到手中的远程遥控装置——假的。

他看到了彻底晕死过去的女生，没有多余地时间思考小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更没有时间去反省自己的破绽。

几乎本能的，彼得说：“我陪你玩你的游戏。”

他抓住小丑的手腕，“没有反应的演员没有观众会喜欢的。”

“嗨，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小丑的手猛然下滑，掐住了彼得的脖子，他的手臂青筋暴起，是往杀人的力道去的。

“宝贝儿，大家可都有很喜欢你这样的漂亮男生。”

小丑歪头露出他身后蓦然亮起的大屏，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和彼得的脸。投票界面上的数据展现在现场所有人的眼前，他看见同意替换和反对替换的比例是48％比52％。

他微微愣神，想不通人性。

蜘蛛侠虽然可以轻易捏碎手里的腕关节，但是彼得不敢带着在场其他无辜者的性命去赌。他无视不停警示的蜘蛛感应，克制着自身反抗的动作，任由小丑动手，思绪还在投票结果上。

彼得敛着眸，他不该去思考结果，那是小丑的陷阱，而事情也还没到毫无转机的时候。

同时他在赌，小丑不会直接杀死自己。

很难判断，蜘蛛侠的每一次出现，其背后是否都有彼得·帕克的赌博，对自己、敌人、同伴、救助者——

对人心的赌博。

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押上性命、未来和家人，乃至一切，然后朝遇险者、求助者和无辜者伸出援手。

去赌这只是一次单纯的善的传播。

而不是什么恶的阴谋。

作为一个赌徒的他赌赢了无数次，而这一次小丑站在命运天平的正中央，他也失去了福尔图娜的青睐。

彼得攥紧了领带，将其揉得邹巴巴的，领带夹上的宝石硌得生疼。

还是赌赢了。

被小丑松开咽喉时，彼得劫后余生地想，他在心中将所有自己知道的神快速地感谢了一遍，还没来得及想其他的事。

小丑问：“你真的你要为你同学的死负责吗？”

他捡起垂在彼得胸前的领带，取下领带夹，像是个好奇的小孩般，透过宝石不一样的镜像观察世界，看所有的东西在其中扭曲得不成原样。

“小队长，你看起来好小一只欸。”

“你有十五岁吗？”

小丑顺口的一个称呼却惊吓了彼得，提醒了人当前的身份。

96.

滑稽的绿毛小丑却像个西部牛仔般收枪，他潇洒地收起语言的枪剑，贴心地帮人整理了皱成一团的领带，将领带夹归于原位。

但蜘蛛侠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顺着声音又听见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无声地发问——凭什么呢？

我凭什么要去负责？

如果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他现在不再是强大的蜘蛛侠了，而是一个差点命丧当场、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的青少年。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这个世界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解决、只能任由宰割，哪怕是超级英雄大部分也只能因踌躇而错失、因失败而忏悔的问题。

如果他说自己拒绝负责，又有谁能忍心苛责呢?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到甚至有些消瘦的高中生。

他的弱小和年龄将会他最好的拒绝理由，那是蜘蛛侠那个蒙面义警从未有过的选择。

彼得·帕克可以坦然地说，自己站出来尽力了，只可惜命运弄人，现在太过残酷了，没有能救下女生。

这将会是他放过自己的最好借口，也将是他放下蜘蛛侠面具、回归自己人生的第一步，而不是在大好的年纪穿梭在高楼大厦间、抢警察的职责、打击违法犯罪。

他应该在学校的教室、图书馆、社团活动室，在家的卧室、餐厅、厨房……随便什么地方，反正是做一个普通学生做的事情——

哪怕是整天窝在房间里打游戏，颓废地度过假期，也没有人有立场指责迷茫的青少年。

因为，哪怕他不放过自己，又能怎样呢？

彼得又想到了小丑口中的蝙蝠侠，那是最好的典型事例。

他从小听着有关蝙蝠的恐怖传说，直到正义联盟的成立，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再是一个都市怪谈，蝙蝠侠是一个活生生的、值得被敬佩的超级英雄。

蝙蝠侠数十年如一日，如同苦修般的抗争，但也只是堪堪拉住了哥谭坠落的缰绳。

蝙蝠侠的城市在变好吗？

也不见得，彼得上次去还丢了书包。

但彼得知道，蝙蝠侠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蝙蝠侠毫无疑问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和伤痕累累的，而接下来无论怎么选都不会更好。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不是吗？

毕竟蝙蝠侠用数十年的岁月证明——这也只是一条深不见底、又毫无意义的路，诚然他的行为使人敬畏。

为什么要走上一条前途黑暗的道路？

明明彼得·帕克有很多光明的路走，无论是花团锦簇的，还是一呼百应的。

何必去做那讨人嫌的蜘蛛侠？

而这一切只需要他放弃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那点自身高道德底线施加给他的毫无意义的责任，只要他理所当然地放弃，彼得就能如释重负地笑一笑了。

Why so serious?

小丑的手指触感还留在彼得的脸上。

他只要顺着刚才的力度扬起嘴角笑一笑就好了，就能无奈地笑着惋惜女生倒霉的经历和失去的生命。然后把悲伤的情绪和沉重的氛围抛之脑后，迎接崭新又充满希望的明天。

“Knock，konck……”

小丑的手杖敲击地面，伴随着他欢喜的拟声词，扬起了鲜红又夸张的笑。

“你选好了吗，小队长？”

彼得看见了小丑手中闪烁的一点寒光。

97.

“你不要命了啊，疯女人！？”

男人叫骂着停下急刹摩托，堪堪在女人身前停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下车刚想继续骂人，就见一张签了名的支票抵在嘴前，堵住了他的声音。

“我买了。”

卡洛琳不欲多言，她用空白支票堵住了男人的嘴，抢过对方手中的头盔，一边戴上头盔，一边翻身上车，直接弹射起步，留男人在原地慢慢等CPU反应。

脑子里的薇安在直播小丑多选一戏剧的现场，刺耳的名字响过一遍，又仿若回声般地在大脑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拧死了车龙头，极速的风打在头盔上作响，耳中停下的嗡鸣声又响起来了，卡洛琳甚至能听见怒火燃烧时，躯壳内部无法承受意志的破碎和重组的声音。

薇安在紧急补救和劝解：【主人，保持冷静，这具身体只是普通的载具，没有很强大的自我维修功能。】

人工智能补充道：【维安局那边的数据异常报告已经无法拦截了。】

“……”

周遭的环境被卡洛琳甩在身后，连同最开始的自我批评，她现在只想拧掉小丑的头。

明明都计划好了的。

她已经想好了要生气的，不多，也就40％吧，小小地生一下彼得隐瞒她的气，除非彼得哄自己——送一束什么有着特殊寓意、代表心意的鲜花，或者说是其他什么东西，随便什么样的心意。

只要再次见到彼得，她就会接过心意，不管有什么样的阻碍，卡洛琳都要说清楚所有的事情，然后他们老大不小老二，彼此都会互相原谅的。

她想着自己准备好的道歉礼物，也愿意相信未来会如她所愿，并为这样的未来努力。

但是病毒般传播的直播出现在各处屏幕上，连同着匿名投票，而纽约大厦的屏幕上清晰地放着彼得的脸和小丑尖锐的笑。

卡洛琳翻看了日志更新的内容，来不及指责什么，自己、小丑、世界、还是彼得？

她回答了薇安的补充：【准备投影介入。】

卡洛琳不再犹豫，如有需要，她会拉开世界的时间线，亲手找出想要的发展，然后限制着世界强行往她希望的发展。

薇安：【主人，这是违规操作。】

卡洛琳无视警告：【你准备。】

薇安并不情愿，因为知道一旦被发现，卡洛琳面临的情况，只会是又一次至高法庭其余二十三位维系者的审判。

基于历史案例，除了死刑，还是死刑。

但迫于人工智能的三大原则，薇安只能回答：

【好的，主人。】

98.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

像是一定要戏弄够了，才会在死亡的怀抱里仁慈地放过。

卡洛琳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晚了。

晚了。

总是避无可避的诅咒，像是对她少不更事的惩罚，对她的傲慢和疏离，持续而长久的惩戒，是发脓腐烂的伤口、坏死的腐肉难以剔除干净。

她认真地观察现场，困在兽笼中的无辜者，和昏死过去的施害者，还有地上乱飞的弹痕。

薇安顶尖的算力分析出的结果，连带路上的直播都提醒她，这里不该只有满地狼籍，和蝙蝠侠与小丑。

蜘蛛侠呢？

彼得呢？

她踢开滚到脚边的手杖，捡起空掉的针管收好，直接问当事人谜题的答案：“人呢？”

“为什么他不在这？”

阴森森的喉癌音回答：“他去追九头蛇了。”

卡洛琳认为她该迁怒于人的，但她反而抽不出情绪，心沉在死的寂静里，只是一味打开日志，直到日志上的文字和薇安的声音一同闯入她的思维。

14:27，监测对象注入药物，肾上腺素释放增加、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呼吸急促、出汗、瞳孔扩张，疑似陷入恐慌。

【主人，针管残留液体成分87％和恐怖毒气相同。】

她听见了久违的涌动声。

源自于奔腾的血液，是十多年前熟悉的回响。

那是因舍弃而封存、因强大而孤寂的躯壳，是卡洛琳幼时支持她在墙外攀爬、少时帮助她死里逃生的身体，是人类最为原始的生物模样，没有机械和魔法的构造。

薇安的声音尖锐起来：【主人您的本体不能降临啊！】

卡洛琳不冷不热地回：【我知道。】

因为老格兰会对此投以注视。

“格兰。”

卡洛琳望向蝙蝠侠，不知所谓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放心的？”

她需要一个正确答案。

“愤怒不会杀死你吗？”

蝙蝠侠说：“我从不放心。”

小丑声线强行挤入对话。

“所以你永远愤怒，小蝙，哈哈哈哈——”

卡洛琳：“……”

她似懂非懂，瞥了眼在蝙蝠铁拳下彻底晕过去、被揍了得90％死的小丑，“警察快过来了。”

蝙蝠侠和卡洛琳或者更适合出现在默剧，或者说黑白美漫。

而在漫画分镜的世纪对视里，画师会热衷于描绘蝙蝠侠紧抿苍白的唇部，和卡洛琳微眯非人的眼睛，随后卡洛琳的气泡会先冒出来：“为什么？”

她言简意赅：“他去哪了？”

“天台。”

蝙蝠侠意有所指地告诫。

“使愤怒不能杀死你。”

小丑突然插话be like：

卡洛琳：你还没揍死他？

阿蝙：……

—

众所周知，小丑生命顽强。

卡洛琳现在用的身体是机械和魔法构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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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丑角与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