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门关上的声音狠狠吓了我一跳,朝门转身的动作完全出于我的条件反射。手忙脚乱之中,我汗津津的手掌在枪身上打着滑,差点把那沉甸甸的铁疙瘩脱手扔出去。

“退后!”迪恩在我闭着眼睛朝空气开火之前猛地揪住我的领子,一把将我拽到了他自己身后。

然后他上前对着紧闭的门抬腿就是一脚。

“咣当”一声巨响,木头做的门框被迪恩这一脚踹得直接裂开,门把手也歪到了一旁,徒留一颗螺钉半挂在锈迹斑斑的面板螺孔上。

然而,当迪恩试图把门弄开的时候,那扇门却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空气中一般。只有那颗螺丝“咚”的一声跌到了地板上,“咕噜噜”滚远了。

“迪恩,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一步一步退到了房间中央,也勉强压下了最初的惊慌失措。但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各种糟糕的情况:被困屋中活活饿死,或者被一群怪物生吞活剥,就像《生化危机》那样。

“迪恩?”

“该死!”迪恩终于放弃了把门撞开这条路,他松开门把手往后退了一步,开始扫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好吧,你困住我们了。”迪恩提高声音说道,与此同时,他戒备地举起枪,在房间里缓缓踱着步,“为什么不出来亮个相,嗯?你在等什么呢?出来!”

没人回答,当然了。

我拿不准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紧接着,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天花板上的灯泡忽然闪烁起来,原本昏暗的灯光变得如同一只颤抖的手敲出来的摩斯密码。

迪恩抬头瞪了一眼灯泡,和我对视一眼。

我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一边明明灭灭、一边“滋滋啦啦”的灯泡最后挣扎着忽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般笼罩下来。眨眼的功夫,我便连迪恩的身影轮廓都看不出来了。

寂静中,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迪恩?”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无论怎么眨眼、扭头,看到的都只有黑暗。剧烈的心跳声此刻也清晰可闻,犹如石头被一连串扔进枯井之后发出的回声。

当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时,我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然而随着那一声响,却是手电筒的光亮了起来。

“嘿!”迪恩若无其事地把光朝我这边晃了一下,“你的手电呢?打开。”

“哦……哦!”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也是有手电筒的人,于是连忙找出手电筒打开。然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屋里的黑暗似乎格外浓郁,两支手电筒的光加在一起仍显得十分微弱,根本无法驱散仿佛实质化的黑暗。

“好黑。”我忍不住把手电筒在掌心里磕了磕,眯眼瞧了瞧灯泡,“这东西是不是快坏掉了?我怎么觉得光特别暗呢?”

“真是那样倒好了。”迪恩说完突然张嘴呼了口气出来,一小团白雾在他嘴边聚拢又散开,在光束中看上去犹如粉尘飞舞。

“什么?”我茫然地眨着眼睛,“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倒好了?”

“因为我能修好机械故障,但这不是机械故障。”迪恩一边说一边行动起来。他故作轻松的语气让我立刻明白:麻烦来了。

我问道:“那是什么?”

迪恩淡定地回答:“是‘冷点’。”他突然顿住脚步,“嘿,你听到狗叫了吗?”

我摇了摇头。

迪恩耸了耸肩,说道:“算了,我去找点儿盐和铁。”

“这地方哪儿来的盐和铁?”我忍不住皱眉问道。

但迪恩已经走到了屋子角落的脸盆架旁边。他打量了一下那东西,然后把手电筒夹在腋下,伸手抓着其中一条支架晃了晃,接着便用脚踩住脸盆架的另外两条腿,咬紧牙关开始掰那条支架。

一阵刺耳的声音随着迪恩的动作响起,锯子般拉扯着人的神经。

“吱——吱——嘎”。

空荡的屋子使得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的。我不由自主地转动手电筒,把光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然而光束所能照亮的地方太小,在这间局促的病房中,每一处阴影看起来都不怀好意。

“迪恩……”我的声音明明很小,却还是在病房中显得异常响亮。

我真讨厌自己的想象力总是在黑暗中异常生动,幻想着怪物会听到我的声音、感知到我的动作,然后悄无声息地扑上来……

“咯噔”一声,迪恩终于扭下了那根铁支架。他把三条腿的脸盆架扔到一边,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铁锈,满意地说道:“这才像样。”

我紧握手电筒,另一只手牢牢抓着枪,心脏已经在胸腔中跳得如同V8马达一样。

“我们接下来……”我一边说一边转向迪恩,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迪恩结实、宽阔的肩膀,同时也照亮了别的什么。

某种灰色的、有棱角的东西。

“迪恩……”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既熟悉又陌生,在我头脑中仿佛笼罩了厚厚一层迷雾。直到迪恩因为我的欲言又止朝我看过来,我才后知后觉地记起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棱角是燕尾帽的帽檐,灰色则是原本白色的布料沾染污渍后的样子。

迪恩身后正站着一个护士。

天杀的护士姐姐。

“小心!!”

我感到时间仿佛被激增的肾上腺素无限拉长,连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下来。然而我的声音却小得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听上去含混不清。

说时迟那时快,迪恩身后的怪物护士猛地扬起手臂,锋利的手术刀无声无息朝他的脖子捅了下去。

在那短暂的一瞬,我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血肉横飞的惨状。然而迪恩却不可思议般在最后一刹闪身避过了划来的手术刀。他反手架起的铁棍和刀锋刮擦着,磨出刺耳的声音。他们凌乱的脚步在地板上沉闷作响。

“咚”的一声,迪恩腋下夹着的手电筒掉了下去,滚动着,射出一连串颤抖、摇晃的光束。

怪物护士愤怒地尖叫着,突然收回手术刀,另一只手抓住迪恩的肩膀,“砰”的一声将他推到了墙上。与此同时,那把手术刀再次朝迪恩狠狠刺了过去。

“狗娘养的!”迪恩骂了一句,两只手横抓着铁棍,“铛”的一声架住了离自己不过几毫米的手术刀。

怪物护士显然力气惊人,迪恩的手臂几乎开始打颤。他咬紧牙关偏过脸去,手术刀又推进了一些,几乎就悬在他的眼睛上方。

“迪恩!”我叫了一声,举起枪来。

“不!别开枪!”迪恩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然后大喝一声,蓦地发力推开了护士。

只听“当啷”一声,手术刀被卸掉了。迪恩喘息着将铁棍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向背后。

然而,不等迪恩掏出枪来,怪物已再次赤手空拳冲了上去。迪恩手里的铁棍在半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哨声,“砰”的一声砸在了怪物头上。

怪物护士摇晃着退了半步,发出一连串尖利的吼叫。迪恩咒骂着终于成功掏出了枪,但当怪物猱身朝迪恩扑上去时,他手里的枪转眼便被它一巴掌拍开,飞出去砸在了墙上。

几秒钟的功夫,迪恩已经被怪物逼到了墙角,两只手拼命推着对方那张狰狞变异的脸,还有尖利如同爪子的手。

“迪恩!我能瞄准!”

我大声喊着,从准星里紧盯护士的后背,不断移动着脚步,瞄准那具晃动的身影。

在我的视野里,它几乎完全将迪恩挡住了。

“相信我,迪恩,我有视角!”我听得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不禁惊讶于自己冷静的语气,“别动就好!”

迪恩吼道:“我他妈没得选……”

我猛地扣动了扳机,手指几乎在金属上打了下滑。枪声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内震耳欲聋,远比教堂那次要惊心动魄。

从准星里,我看到灰色的燕尾帽消失在飞溅的血肉中。那景象使我的胃纠结成冰冷的一团,蜷缩在了膀胱上方。

“他妈的丑八怪护士。”迪恩咒骂着推开身上的死尸。

喘息了片刻,迪恩捡起枪和手电筒,肩膀在急促的呼吸中上下耸动着。然后,他扭头看向我,脸上还带着血渍和污迹。

“妈的。”我也骂了一句,但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我缓缓垂下震得生疼的手臂,试图在微微颤抖的□□找回平衡,

“我把它脑浆都打出来了。”我对迪恩陈述事实。

“你还好吗?”迪恩不置可否地问道。

我低下头,深呼吸,没有回答。把眼睛从准星移开之后,我还有点儿头晕,也有些缺氧。我忍不住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中间。

“嘿!”迪恩推了推我的肩膀,在我抬起头之后,他又拍了拍我的脸,“清醒点。振作起来。我们还没完事呢。”

“是啊,你可说吧。”我的声音像是用牙签拨弄拉得太紧的琴弦,“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安全了吗?”

迪恩没有回答,他只是松开了我,转身把地上那具尸体翻了过来。

“皮肤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异。”迪恩平静地说着,用铁棍戳了戳怪物身上皱巴巴的灰色皮肤。“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不管怎么说,看起来爆头管用。”

“我们怎么办?”我又问了一次,慢吞吞从脚后跟上站了起来。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紧握着枪,也许太紧了。我的胳膊也像是不会打弯了似的垂在身前。

“首先,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出路。”迪恩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拉了拉门,又不死心地踹了两脚。

“看起来这条路是没戏了。”他转过身,“但既然那怪物能冷不丁冒出来,就说明这里有地道之类的。”

“你觉得这里有密道?”我问道。

“怪物都喜欢爬地道。”迪恩耸了耸肩,然后不情愿地说道,“别问,我一点也不想回忆类似的经历。”

我麻木地点点头。

“你知道,要是换个不同的情景,我会请你喝一杯的。”迪恩从门口退回来,再一次扫视着屋子,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看起来像是个有种的女孩儿。我是说……有胆有识。”

我惊讶地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试图吹响一只生锈的哨子。

“你是在泡我吗?”我忍不住调侃道。

“只是帮你放松下来,可别习惯了。”迪恩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他伸手抓住床头的铁栏杆推了推,因为使劲而咬紧了牙,“妈的,这玩意儿真沉。”

我也挪动脚步走到床尾,说道:“我来帮你。”

“我不想承认,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迪恩把双臂搁在床头,半趴着等我就位,“我平时倒是有个帮手,但他眼下不在这里。而且这该死的东西不该这么沉的。”说着,他踢了一脚金属病床,然后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在折腾什么呢?”

我正纠结该怎么在推床的同时不把手电筒和枪掉下去,但进展微乎其微。

“把枪别到身后去,手电筒揣在口袋里或者放到床上。”迪恩无语地说道,“又没有人来偷来抢。”

我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万一怪物再冒出来怎么办?我肯定来不及掏枪。”

“我会掩护你的。”迪恩说着重新抓住床头栏杆,“来吧,快点,我们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耗在这上头。嘿,打开保险,不然小心在你……身上轰个洞出来。”

我终于把枪塞进了裤腰后头,然后伸手抓住床尾的铁栏杆,在迪恩的“一、二、三”指挥下开始用力推。

迪恩是对的,这床沉得不合逻辑。明明只是普通的金属架子床,按理说随随便便就能推得动才对。

因为没穿鞋,我的袜子在地板上不断打着滑。但终于,病床因为受力不均而逐渐歪了过来。我放在床上的手电筒也咕噜噜滚了起来。

“妈蛋……”

我还没骂完,手电筒就一路滚下床沿,砸在我的脚上,然后朝着反方向咕噜噜滚进了床底。

“继续推。”迪恩咬着牙说道。他出的力差不多占了百分之七八十,床脚在地板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最终,我们把床推出去了一米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这什么玩意儿?”迪恩嘀咕着抽出手电筒,蹲下去,伸手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擦着,“看起来像是轨道。”

说完,迪恩俯身趴在地板上,手电筒照着床下。“床脚是固定在这些轨道上的,锈透了都。”

我也在床边蹲下,看了看那两道黑乎乎的横贯地板的直线。

“这轨道是通向哪儿的?”我一边问,一边伸手到床底下去够我的手电筒。

谁知道呢,也许这条线索能指引我们找到迪恩所说的密道。想到这儿,我不禁精神一振。

但这张病床远比我想象的要宽得多。使劲伸长胳膊摸了半天,我的手指才勉强碰到手电筒冰凉的铁皮。

我嘀咕着在地板上跪下,好把胳膊伸得更长。

“要帮忙吗?”迪恩问道。

我憋着气回答:“不用,我够得着。”然后终于抓住了正被我的手指推得在地板上打滑转圈的手电筒。

“抓到了。”我开心地说道。

床不算高,捡手电的时候我不得不跪在床边,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床沿。当我抓住手电筒,稍稍调整手指的位置,免得再把它弄掉的时候,晃动的光束一闪而过,照亮了黑暗中的一颗披头散发、满脸污渍的脑袋。

“啊!”

我惊叫了一声,使劲往后一倒,重重坐在地上。我的膝盖和只套着袜子的脚撞在了床沿上,疼得像是被榔头狠狠敲了一下。

“卧槽!卧槽!”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大声叫骂。迪恩立刻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床边拖了开去,他一边厉声问我怎么回事,一边把手电筒的光照向床底。

“怎么回事?”迪恩又问了一遍,收回手电筒,不客气地打量着我。

我惊魂未定,还在大口喘着气,指着床底说道:“底下有个人!”

“我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迪恩说着又用手电筒扫了一遍床底,“看,空的。”然后他伸长胳膊帮我把又滚进去的手电筒够了出来,回头递给我:“呐。”

我喃喃地道谢,接过手电筒。当我再次把目光移到床下,紧紧盯着那里的时候,那张小脸消失了。

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谁。

那是阿莱莎·格莱斯皮。

我看到她冲我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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