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说老甜心和小甜心的故事吧。

这是某个男人的罗曼史。

第一次在沃顿校园里见到伊芙时，女孩站在讲台上做演讲。她是学生代表，侃侃而谈时眉眼飞扬。托尼·斯塔克想，这女孩像一轮暖融融的小太阳，无有张扬，聪明漂亮。

他那一次正儿八经地被沃顿校方请到校园里去谈一个教育基金，坐在观众席最后排默不作声，看东方女孩儿姝丽的脸颊边沾染笑意，那一刻确实想展现自己一贯荒诞的风采，打趣问校长投资送不送学生代表。

那是惊鸿一眼。那时他想或许一炮可以解决所有。三十出头没有经历任何事件的托尼还没成为超级英雄，他放浪形骸，夜夜笙歌。

演讲结束后他被校长请到功能厅外，他们边走边谈，走路时无聊地环顾四周，因为他其实没太仔细听旁边的人到底说了什么。

这一眼不得了，他看到一个大男孩捧着花束小跑，停在一个姑娘面前，腼腆地笑。很校园，很青春。

再一抬眼，看见那姑娘黑发如瀑，又像一匹绸缎柔滑光彩，是个东方女孩。是那东方女孩。

女孩子笑着接过花，冲男孩笑，男孩就也笑起来，揽着女孩儿的肩膀亲吻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又饱含珍重，像信徒朝圣。

托尼想，好吧，炮不成了，名花有主。

然后他收了心思和眼神，直到几天后浏览社交网络时看到那女孩的Instagram账号。

于是他知道她叫伊芙。中国人，姓伊，英文名还叫伊芙（Eve）。

很难想象托尼·斯塔克也会像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一样在网上冲浪，他翻着伊芙的ins页面，看到她转发了沃顿官方发出的演讲视频。有时候她像个小网红一样打卡自拍，游山玩水；有时候也去酒吧买醉几杯，浓妆昳丽，眼尾风情。这漂亮姑娘笑起来有梨涡，看着很甜。他喜欢看她的照片。

偶尔她会在ins上撒娇似的抱怨，说帕梅拉好难，可是还没有练出马甲线。托尼注意到有个人会认真评论她的每条动态。是那天亲她脸颊的那个男孩，他是她男朋友。

她也发过小情侣笑着接吻时那一瞬间定格的照片。托尼不喜欢看。每当这时他会暴躁地让贾维斯切断电源。

“恕我失礼，先生。”贾维斯淡定地说，“虽然我乐于看到您对一位女士上心，但我认为这不算好事。”

“什么不算好事？”托尼没好气地问。

“在看到伊芙小姐和男性亲密照时暴跳如雷？”贾维斯说。

他沉默了：“……听着，贾维斯。我没有暴跳如雷，我只是——”

人工智能体贴地说：“您只是感到生理不适，是吗？”

“……”

时至今日他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他好像，或许，不是真的想和那个年轻姑娘共赴一次**。他似乎，大概……喜欢上她了。

无关□□。就是单纯的喜欢。托尼·斯塔克喜欢伊芙。

他喜欢她的每个样子，除了她恋爱时微笑亲吻的样子。因为恋爱对象不是他。

他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用了半年时间搞清楚这点，又用了两年时间无声沉默。

他想过追求她的。可是伊芙有男朋友。斯塔克从来不干这种事，横刀夺爱什么的。

他也想过制造偶遇。但他怕吓到她，瓷娃娃一样的东方女孩儿，长得就娇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温室花朵。他不想要这温室花朵因为惊吓而流出眼泪。

所以他放弃了。那个冬天的尾巴衔接着春天的开端，他解明自己的心意，然后决心放弃。

托尼·斯塔克是个风流又玩世不恭的混蛋。他想小太阳应该不喜欢这样的。

托尼对伊芙的家境一无所知，通过社交媒体判断应当是小富之家，有点中国版加州女孩的意思。他不关心这个，也从没查过。

直至伊芙大三冬天时的一场骤变，那时候他才知道，伊芙的父母为了陪她出国把公司移到了海外，分公司坐落于费城，他们搞房地产，下了不少功夫，近期又胆子很大地发展到了哥谭去。

结果没讨到好，料错行情，华人想在美国做地产生意，必然掰不过韦恩集团。

伊芙家把本儿赔了，楼盘倒卖。

抉择是及时止损，但要补上哥谭的窟窿，势必要把国内的本儿也赔进去，加之伊芙还在上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是私立学院，不做慈善，学费是个问题，伊芙那年大三，离毕业只差一年，家里不想要她半路辍学。

伊芙也不想。

华人资本被韦恩集团搞破产不是个秘密，在商业圈子里大小算个新闻，酒桌之上也算谈资。托尼有时候见到布鲁斯·韦恩，瞅着他看了好几眼。

他俩本来就不对头。花花公子亿万富翁人设相撞，加之布鲁斯还把托尼喜欢的姑娘搞破产了，所以……

所以他们喝了个痛快，本意是想把彼此灌的烂醉，才好看对方出洋相。未承想托尼自己先出洋相了，烈酒入喉夜半酒醉，酒气迷蒙间他眯着眼看布鲁斯，说：“你把我老婆搞破产了。”

布鲁斯：“？”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是在梦里吗，小安东尼？”

偷偷把香槟替换成姜汁的蝙蝠侠虚伪地演戏。

“华成集团，布鲁西。”托尼醉醺醺地说，“你的记性还没差到这地步，对吧？韦恩集团把一个华人企业在哥谭的地皮抢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转了转脑子，想伊芙的爸爸吃的是不了解行情的亏。第一在美国没人会跟韦恩抢地皮，第二没人会在哥谭搞房地产，除了韦恩。那是稳亏不赚的生意。

布鲁斯也醉醺醺地看他，但他是装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才像个不问公务的混账一样满不在乎地说：“好像有那么回事儿吧。但那是卢修斯的主意。好吧，那个华人企业跟你有什么关系？”

“Well，”托尼说，“一位女士，一个漂亮姑娘。她的父亲是那个企业的董事长。”

布鲁斯静默片刻。

“兄弟，”他诚恳地说，“我知道这很恶心——但是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你。我就是想说，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吧？”

“是啊，韦恩先生。”托尼甜蜜而虚伪地说，“这当然与你无关了，不是吗？”

布鲁斯给他出了个馊主意：“把她父亲的公司收购怎么样？你知道的，我们都不差这点钱，这故事很罗曼蒂克，托尼。”

罗曼蒂克个屁啊让她破产的是你好吗。

托尼冷酷地想。

然后他在酒醉之中采纳了这个馊主意。

他去面见伊芙的父母，以斯塔克工业老板的身份过去，洽谈收购问题。

伊芙的父亲不明白斯塔克总裁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在这个中国商人看来，此刻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接手这样的烂摊子。

托尼说当然了，Mr.伊，事实上我别有用心。

中国男人看他一眼，眼神毫无意外。

“我只是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您图谋的，先生。”他说，语气薄薄淡淡，处于下风也从容不迫。

“我想要您的女儿。”托尼平静地说，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在跳，字句脱口的瞬间心脏漏跳一拍，让人很不痛快，“这是商业联姻，我想这不算个坏主意，是吧。”

未曾变色的商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我很抱歉，斯塔克先生。”伊先生说，一字一顿，嗓音放慢，“我是个商人，但我不会卖自己的女儿。”

好吧，馊主意。去他妈的布鲁斯·韦恩。

托尼想。

其实他也没打算真干出这种事……即便商业联姻并不罕见，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混账的。

他正在图谋的是人家的宝贝女儿。独生女。而他是个臭名昭著的战争贩子、从成年起就绯闻不断的花花公子。

“斯塔克先生，我是个商人，但我也是位父亲。关乎伊芙，您明知道我不会让步。”

“是啊，是的。”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想抽布鲁斯嘴巴子，也想给自己来一下。

“可是我会让步的，爸爸。”

但他听到女孩儿低迷的嗓音，轻细柔和，不知为何从这叹息般的语调中听出坚定。

是伊芙。

姑娘从门后走过来，眉眼平静而疲惫，精致里透了一分苍白，显然已经听了很久。她很瘦，轮廓清减，单薄连衣裙勾出骨头的形状。

那时候，那一个瞬间，他只想知道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伊芙。”父亲警告道，用的是中文，字正腔圆。托尼没听懂，但却能隐约分辨出个中意味来。

而伊芙看向父亲，镇定而坦荡地回应，“爸。”

然后她看向托尼。他这才发现褪去照片的质感光影，他亲眼所见的伊芙双眸漆黑，不带任何杂色，很干净，但不像头小鹿，因是似乎映不出任何东西。光芒黯淡，太冷了。

“斯塔克先生。”她说，微微低下头，于是他在绝佳的角度下观察到她扑朔的睫毛和高挺鼻梁，“如果您愿意让我高攀，那是我的荣幸。”

他忽然想逗逗她，于是说：“好吧，甜心。你很漂亮，但光是漂亮在我这儿可行不通。”

她抿唇，笑了一笑，一瞬间有种蓬荜生辉的光艳美感，眼尾提起时竟然有魅惑的弧度含在里面，“您想要什么呢？”

“你很幸运。”他笑起来，“我恰好只想要你，甜心。”

伊先生脸都绿了，他对伊芙低声喝道：“伊芙！我说过你不能进来……”

“对不起，爸爸。”伊芙说，托尼看到伊先生脸上划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意外，就好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女孩儿从来没跟父亲服过软似的，“因为我要出国所以你才会把公司搬过来吧？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所以这也没什么。”

伊先生也抿唇，无声叹息，脸色僵硬。

很奇怪。托尼想，好像嫁给他就算是断送了后半生似的。他没不堪到这种地步吧。

伊芙对他说斯塔克先生，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隐婚，至少在我大学毕业前。

托尼看她一会儿，说好。

没什么不好的。想要的终以卑劣手段得到。他是赢家，没资格说不好。

婚礼办的仓促，定址在马里布。因是隐婚，所以没请多少人。新娘的父母和女儿说了好久的话，母亲几乎泣不成声，当父亲的铁汉柔情，却终究没掉下眼泪。

完婚后他们不得不回国去收拾烂摊子，看这架势半年内难以脱身。

策划时托尼问过伊芙宾客名单，因为她没有要请的人。

“拜托，随便请几个人，宝贝。”托尼说，“谁都好，只要是你希望的，请谁都不是问题。说真的，你就没有想邀请的人吗？”

“没这个必要，斯塔克先生。”女孩儿低眉顺目，长睫轻轻颤了一下，说美式英语时婉转低回，有点软，“我们是隐婚，不想打扰太多人。”

后来还是请了，但就一个。伊芙在沃顿的学姐。

是圈子里的人，互相都认识。这场婚礼规模不大，但来的都是权贵，企业到军方都有相关。

俄巴迪亚·斯坦打量着伊芙，拍着托尼的肩膀夸他老婆漂亮。

他想那当然了，不愧是我，我老婆当然漂亮。

她是最好的。生来就该众星捧月簇拥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