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我居然开始考虑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了
马特近来实在分不出心神细细琢磨自己那点朦胧的感情问题。托尼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而他自己则接手了钢铁之刃绝大部分的法律委托,外加斯塔克公国一小部分棘手却关键的法律咨询。因而他与托尼的熟悉程度——尤其是一起吐槽贵族和政客带来的默契——可谓与日俱增。单独相处的机会并非没有,只是他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如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他的精力绝大部分被和捍卫者的同伴们一起针对九头蛇的调查所占据。神盾事件如同一记警钟,让他们惊觉这个组织无孔不入的秘密渗透模式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而九头蛇本身,毫无疑问是大陆几大反派势力中最为混乱与邪恶的一支——其中的成员大多由兽潮中的感染者转变而来,因而既不效忠帝国,也不依附联盟。他们狂热信奉“毁灭即救赎”,视海啸与寒潮为神启的前奏,坚信唯有主动拥抱魔兽化才是文明的终极进化。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加速这个世界的崩溃,以血与火迎接其臆想中的“新纪元”。
马特坐在捍卫者聚会的工坊里,指尖抚过一份份刚获取的审讯笔录,轻声道:“这样的‘政治诉求’……确实很难被世俗所容纳。”
一旁的卢克双臂环抱,壮硕的身躯靠在书柜旁,沉声道:“但他们像瘟疫一样自我复制的能力太可怕了。你之前不是还查到他们一直在人为制造兽核感染者?”
杰西卡闻言,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要我说,这难道不是官方自己种下的苦果?感染者本身就不是自愿被感染,身患重病,寿命锐减不说,早年还一律被斥为‘信仰不坚的堕落者’,像垃圾一样被清扫到边境自生自灭——九头蛇这棵毒草,不就是从这种绝望的土壤里长出来的?”
马特点了点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那里详细记录了几起新发现的案例:“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少数能力者乃至平民在被兽核能量污染后,会获得近乎魔兽的身体素质或诡异能力。九头蛇的许多战斗员,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批量生产’出来的。”
艾丽卡皱着眉,手中无意识地转着一把刻刀。“最近斯塔克公国不是发布了能够稳定剥离初期兽核污染的新技术吗?那是否意味着感染者也有可能……”
马特轻轻摇头:“还不好说。那边的研究的确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预防和初期感染控制已经可以实现,但成本高昂,短期内根本没办法普及。至于那些遭受多年深度感染,或是通过母体遗传的病例……目前仍然毫无办法。”
气氛一时沉重下来。一直沉默的克莱尔终于忍无可忍,“哐当”一声把医疗箱掼在桌上。“你们就不能先包扎完伤口再忧国忧民?!”
卢克赶忙赔着笑脸道歉,众人也纷纷说着“不麻烦了”、“回家自己弄就行”。临走前,马特叫住大家,将几枚微微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水晶分到每人手中:“这里面铭刻了感应术式,遇到高浓度兽核能量源时会逐渐变为赤红色。还处于测试阶段,反应可能不太稳定,你们带着,多少做个参考。”
次日,马特因一桩委托前往联盟监狱会见当事人。刚穿过沉重的铁门,便与一个低着头匆忙跑过的少女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枚已经替换成了感应水晶的饰物——悄然泛起一阵异常的温热。马特脚下未停,面色如常地开始既定的会见,但他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已如无数纤细而敏锐的触须,悄然缠绕在那匆匆跑远的少女身上。
她探视的对象是个身材高大、却有些瘦削的年轻男子。正低声劝慰着少女:“安杰拉,你不必天天都来的……”
安杰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无助:“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钱请律师……修道院一听我们是感染者,立刻就把我们拒之门外!审判日马上就要到了,赫克托,我们该怎么办呀……”
赫克托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带着一种疲惫的乐观:“我没有伤害那个人,安杰拉,我是想救他。真相总会大白的,圣骑士团会查清楚的。”
“赫克托!抓你进来的就是圣骑士!”安杰拉的情绪激动起来,“他们如果相信你,早就去找真正的凶手了!没有人会听我们说话的!你明明有能力不被他们抓住,你明明可以……”
“安杰拉!”赫克托打断她,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从来就是用那种眼光看待我们的。如果我们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比常人付出更多,忍耐更多。”
安杰拉离开监狱时,马特无声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来到了位于城郊的波利村。这里房屋低矮破旧,道路泥泞,是许多兽核感染者及其家庭聚集求生的地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村民们彼此熟识,相互扶持,他们围着安杰拉,焦急地询问着赫克托的情况。安杰拉努力挤出的笑容显得无比勉强,声音却刻意提高,带着一丝表演般的轻快:“大家别担心!已经有位好心的律师愿意帮忙了!赫克托很快就能回来!”
然而,当她终于回到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所有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她无力地靠在墙上,过了一会儿才从角落一个隐蔽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绘有狰狞白虎兽纹的木质面具,以及三颗雕刻着复杂晦涩符文的青晴石。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像蝴蝶一样欢快地跑进屋,脆生生地问道:“安杰拉,哥哥真的会没事吗?”
安杰拉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将面具和石头藏到身后,脸上瞬间重新堆满了温柔的笑意,弯下腰柔声安慰起懵懂的女孩。
隐在屋外阴影中的马特,将这细微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想起近来在街头巷尾间流传的关于一位代号“白虎”的神秘炼金师的传闻——据说他技艺高超,行踪诡秘,却时常帮助像波利村这样的弱势群体,风评颇为奇特。
回到城里,马特专门跑了一趟圣骑士团调阅了赫克托的卷宗。案卷记录显得简单甚至粗糙:一名经营着几家二手武器和晶石能源商铺的商人沙纳汉在一起抢劫案中重伤致死,巡夜圣骑士鲍威尔恰好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站在尸体旁的赫克托,并声称起获了赃物,随即以谋杀罪名将其逮捕。
这个晚上,马特的身影如同真正的恶魔,悄无声息地滑过阴影,最终停驻在沙纳汉那间商铺的房顶。下面的空间在他的感知中一片沉寂。然而就在他准备潜入的前一刻,突然捕捉到了由远及近的轻悄脚步声。他立刻将重新融入阴影之中,只见几个身影敏捷地避开了主干道的监控,出现在铺子后巷。为首的一人身形矫健,动作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尽管用头巾蒙住了大半张脸,但夜魔侠立刻从那独特的心跳节奏和行动姿态辨认出——是安杰拉。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同样蒙面的年轻人,眼神警惕,动作略显青涩但充满干劲。
安杰拉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熟练地用工具撬开了后门,一行人鱼贯而入。夜魔在屋顶上静静观察着,他能听到他们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翻找、敲击墙壁、检查地板,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明确的搜寻目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动作间的焦躁感越来越明显。柜子被拉开又关上,暗格被逐个试探却一无所获,连地窖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回应他们的只有空洞的回响。最终,所有的声响都停了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带着失望的喘息声。
“难道他真是倒霉,刚好撞上了抢劫杀人?”一个青年压低声音,难掩沮丧。
“我们连续盯了几个晚上,根本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我们还要继续吗?”
安杰拉的声音虽轻,却透着异常的坚定:“再坚持一下。明天我们只在外围看着就行。我听说这些东西很快会被拍卖,所得的钱款会交给他的家人。我们得看紧点,不能再让不幸的事发生了。”
隐匿在黑暗中的马特觉得这一切越发有意思了。他避开这群年轻人,如幽灵般深入店铺内部。他的指尖拂过堆得满满当当的货架,感知到这里堆满了大量从各种武器上拆卸下来的能量回路和核心部件,其中不少成色颇新,远未达到报废标准。这个发现让他心念微动,那个名叫鲍威尔的圣骑士在他脑海中浮现。
翌日,他便以律师查询相关证物记录的名义,造访了战神殿的物资管理处。在翻阅了大量档案后,他果然发现,在近些年武器报废并交由渠道做民用处理的记录单上,签字确认栏里频繁地出现了鲍威尔的名字。
然而,就在他当天下午再次前往圣骑士团,试图找鲍威尔正式谈谈赫克托案中的一些疑点时,却恰巧撞见安杰拉和那几位青年正被圣骑士们推搡着押解进来——原因是沙纳汉的遗孀家中昨夜遭人袭击,圣骑士们在安杰拉他们日常聚集的地方搜出了面具和未登记的武器,于是果断实施了抓捕。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马特清晰地感知到,站在不远处的鲍威尔,在听到“遗孀家中遇袭”几个字时,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猛地加速;而在听到“凶手已抓获”时,那心跳又瞬间平复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他不是袭击的幕后指使者,但他显然为能“迅速结案”而感到如释重负。
马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迈步上前。
“诸位骑士,请稍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从容地从口袋中取出律师徽章别在了外套领口最显眼的位置。
“我是马特·默多克律师,”他面向负责押解的骑士队长,语气平和却专业,“现正式提出为这几位年轻人提供法律援助。在我的当事人与你们进行任何进一步谈话之前,我要求行使法律赋予的在场权与沉默权。”
他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微微侧头,仿佛在仔细聆听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继续道:“根据《联盟刑事诉讼基本法》第十七条,在缺乏直接暴力犯罪证据且非现行犯的情况下,仅凭‘持有未登记武器’及‘可能与某起袭击案有关’的模糊推测,就实施强制逮捕并扣押人员——请原谅我的直率——这其中的程序瑕疵,恐怕远不足以支撑各位目前的行动。”
随后,在气氛紧张的质询室里,马特也同样没有留任何情面。
“骑士先生,”他面向一位作证的骑士,声音冷静,“您声称逮捕我的当事人是基于‘合理的怀疑’。那么,请您明确指认:您,或者任何一位在场的同僚,究竟是谁,在何时何地,亲眼目睹了我的当事人,实施了针对沙纳汉遗孀的袭击行为?”
他稍作停顿,让寂静的压力在房间里弥漫,然后才继续:“或者,您是否能出示任何一件从袭击现场直接起获、并明确指向我的当事人的物证?哪怕一枚清晰的指纹,一道与她们武器吻合的伤口痕迹,或者一段记录了他们身影的监视水晶?”
“都没有,对吗?”他刻意叹了口气。“目前所有的证据,仅仅表明他们‘持有’某些物品,并‘可能’出于某些原因‘出现在’相关区域附近。这二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逻辑鸿沟,但不能光凭想象和揣测来填补,法律要求的是坚实可靠的证据链。”
他最终面向负责的圣骑士:“阁下,基于以上显而易见的事实与法律依据,我要求立即无条件释放我的当事人。除非您能出示更具说服力的证据。否则,继续扣押不仅毫无法律依据,更将构成对公民权利的严重侵犯。”
圣骑士团的负责人脸色铁青,在经过短暂的、充满挫败感的内部低语后,不得不挥手示意,当场释放了安杰拉和她的同伴们。但他同时也清晰地听见几个圣骑士在一旁的房间低声抱怨:“肯定是这帮感染者干的!”“这些人偷抢拐骗什么做不出来?”“抓错了又怎样?本来就是不安定因素……”
安杰拉在离开前,特意走到马特面前,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她抬起头,嘴唇微微翕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微光,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低下头,默默地随着同伴们离开了。
马特完全明白她想说什么,想请求什么。他自己也早已萌生了接手赫克托案的想法。但他明白,这绝不仅仅是为一个蒙冤的年轻人洗刷罪名那么简单。他将要代表的,是赫克托身后整个被污名化、被边缘化的感染者群体,势必会被卷入更复杂的旋涡——涉及感染者权益、非法炼金术、以及圣骑士团内部可能的渎职——这注定面临重重阻力,甚至可能付出难以预估的代价。
如今,他与托尼·斯塔克的名字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们的利益和声誉在某种程度上已彼此捆绑。于公于私,他都认为有必要事先告知托尼,征得他的理解。
但他心底却有一种隐约的确信,仿佛早已知道答案——那个总是嘴上不饶人、却比谁都珍视公平公正的天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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