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科学是要讲依据的

回到临时藏身的庄园，托尼立刻对抢来的昆仑龙骨样本进行了紧急分析。复杂的多层炼金术阵在房间中央亮起，无数细微的光丝如同活物般连接着各种分析水晶和仪器。各色光束在那块温润如玉、却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的骨骼上来回扫描、透射，虚空中投射出的能量回路结构图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闪烁着神秘而古老的光芒。

“这能量结构……真是不可思议……”托尼看着实时反馈的数据，眼中充满了惊叹与困惑，“它内部蕴含的生命能量几乎自成循环，输出远大于输入，这简直是在挑战炼金术最基础的能量守恒和等价交换原则……这种近乎‘无中生有’的创生之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一旁勉强坐起的马特却微微皱起了眉，他的感知比所有检测术阵都更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令人不安的联系：“托尼，我好像……能感受到它在呼唤我体内的那个黑魔法能量核。它们之间似乎有某种……共鸣，或者说，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让我来试试看？”

托尼难得地犹豫了，目光在马特苍白的脸和那块神秘的骨头之间来回移动：“不行！我们还完全不知道它对你具体会产生什么效果……太冒险了！你绝对不能直接接触它……最多，只能尝试隔空注入一丝最微弱的能量试探一下。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停止。”

然而，就在马特依言，小心翼翼地调动体内那沉寂的黑魔法能量核，试图分离出一丝细如发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能量，缓缓隔空探向龙骨时——

嗡——

一股低沉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能量共鸣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然炸响。那块原本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龙骨仿佛被瞬间彻底激活，爆发出强烈却并不刺目的圣洁光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马特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他体内的黑魔法核仿佛被彻底激怒，完全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汹涌的、混杂着污浊不祥灰雾的漆黑能量波纹。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天生对立的力量，隔着空气剧烈地碰撞、排斥，却又产生了一种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吸引力，疯狂地想要吞噬对方。马特猛地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缩倒地。他冥冥中感受到一种来自极其遥远之地、冰冷彻骨却又深入灵魂深处的召唤，那召唤仿佛源自天外，冰冷空洞，却通过他体内那颗核心与眼前龙骨的剧烈反应而被无限放大。他的身体成了最残酷的战场，光明与黑暗两股力量在他的经脉血肉中疯狂撕扯拉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崩碎。

“马特！”托尼惊骇地冲过去，只见马特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生命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落。

就在这时，那龙骨散发出的温和白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迅速收敛，不再是攻击性的爆发，而是化作一层最坚韧而温暖的护盾，温柔却无比坚定地将马特整个包裹起来，强行将试图反噬他的黑色能量压制平复。马特脱力地瘫在托尼怀里，，刚刚那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灵魂将被湮灭的恐怖。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来得还不算太晚。”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口浓郁的阴影处幽幽传来。一个盲眼老者拄着那根光滑的盲杖，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

马特虚弱地抬起头，朝向声音的来源：“……棍叟。”

“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已经传遍了各个隐秘渠道。炸昆仑圣塔？几百年都没人有过这种胆子了。”棍叟的语气平平板板，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

马特喘息着，努力集中精神：“你从昆仑一路跟着我们到现在……要不是我刚才触碰龙骨引发了能量暴动，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藏在阴影里看戏？”

“唔。一如既往的敏锐，孩子。”棍叟空洞的眼窝仿佛环顾了一下四周——托尼早已在他开口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启动了房间里最高级别的防御与禁锢复合术阵，无形的能量屏障将他们三人笼罩在内，而一道刺目的、代表高度警戒的猩红色光束正牢牢锁定在棍叟干瘦的身躯上。“这些欢迎仪式……是故意等着我的？”

“不用在意我，”托尼的声音冷硬，“我只是单纯地给你们营造一个‘无人打扰’的私人环境，顺便对你过去‘训练’马特的那些‘恩情’，表达一下我个人的‘谢意’。”

棍叟那布满皱纹的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转向马特的方向：“马特，我有必须那么做的理由。”

“而且你从来不肯告诉我。”马特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小时候，你找到我，训练我……是不是就因为这块龙骨，还有我体内的这个……黑魔法核？它到底是什么？”

棍叟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衡量透露多少，最终，他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体内的，并非单纯的黑魔法核。它是一枚‘种子’……一枚结合了最精粹的黑魔法与某种被污染的兽核能量，被制造出来、用于种出并滋养某种虚空能量的……完美载体。”

他的话语将一段被尘封的秘辛缓缓揭开。这一切，要追溯到最古老的‘神陨之战’。当初，光明神一直在与某种企图吞噬整个大陆的恐怖虚空能量对抗，虽然最终消灭了对方，但自身也力量耗尽，陷入无尽的长眠。而手合会在叛出昆仑之后，便一直在秘密研究与昆仑光明神力完全相反的、源自那场战争的残留——虚空之兽的能量。并且，他们掌握了一种极其危险的、能够召唤虚空之兽降临的方法。

马特敏锐地感知到，身旁托尼的心脏猛地重重跳了几下，呼吸难以察觉地急促了半分。

棍叟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讲述：“他们与当时同样被帝国赶尽杀绝的早期‘感染者’合作，将禁忌的黑魔法与虚空之兽的污染能量结合，制造出了一种可怕的能量核心——‘种子’。它能在宿主感到极致痛苦、绝望或信念动摇时成功寄生，并生生不息地产生虚空之兽喜爱的能量，逐步将宿主的躯体改造为……可供虚空之兽降临并寄宿的完美容器。”

马特突然提了一个看似没头没尾的问题：“那时候的‘感染者’，指的不是现在的兽核感染者，对吧？他们是……被虚空之兽能量污染的人？”

“与其说是被兽污染，不如说是被那场战争遗留下来的、纯粹的‘虚空’能量所侵蚀。”棍叟纠正道，“那时，神的战场在域外，能跟随他征战的，都是当时最强大的人类战士。但其中一部分人，不幸被虚空混乱、扭曲的能量侵蚀，失去了力量，变得虚弱而异化，因而被恐惧的同胞排挤、驱逐。那，才是最早的所谓‘污染者’。而现在常见的兽核污染，是在那很久之后才出现的事了。”

托尼和马特瞬间想到了拉托□□亚人独特的能量气息，以及毁灭对马特那种混合着敌意、贪婪与研究欲的复杂态度。

托尼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最糟糕的部分，真是毫不意外。”

马特追问：“他们试图召唤的‘虚空之兽’究竟是什么？昆仑能感应到我是宿主，他们应该有什么防范或应对的办法？”

“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召唤当年死在神手中最强的那头虚空之兽——‘黑空’。”棍叟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凝重，“昆仑当年灭绝了所有能找到的早期感染者，将手合会驱逐出境，并发明了可以探测‘黑空种子’的监测术阵，誓要将所有宿主一一找出并猎杀。从那时起，昆仑最重要的职责，就从侍奉神，转变为守护神墓、看守散落的龙骨、防备黑空降临，防止这些不应属于人间的禁忌力量被滥用。”他话锋一转，带上了明显的讽刺，“但是，现在的昆仑，早已在漫长的时间中腐朽，背离了最初的誓言。”

托尼冷笑一声：“我猜猜看，他们看守着不死不灭的强大力量太久了，自己反而最先沉醉于这力量的诱惑之中了？那位叫……‘钢蛇’达沃斯的，在塔前确实没想立刻下杀手，而是想活捉，他想利用马特体内的‘种子’？”

马特将线索串联起来：“手合会在近些年，又从……”他隐去了毁灭的名字，“某处找到了重新培育‘种子’所需的、保存下来的虚空之兽污染能量。其中一人在被追杀途中，临死前强行将‘种子’种在了我身上。那时你找到我却没有杀我……是因为那时的昆仑高层，就已经有了和手合会暗中同流合污的念头了？”

棍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与一种深沉的疲惫：“确实如此。钢蛇——达沃斯，作为昆仑现任首领的儿子，负责守护龙骨和防止手合会卷土重来。但在至少百年前，他就已经与手合会的某些高层秘密联手。他们四处寻找合适的人选种下‘种子’，并派出像我这样的人去监视、引导，等待‘种子’成熟，成为完美的载体。最终目的，是与昆仑掌握的某种强大禁术仪式结合，真正意义上召唤‘黑空’的本体降临，甚至……借此强行撕开稳定的虚空裂缝，召唤一支来自异域的、无穷无尽的虚空兽潮大军。”

他空洞的目光扫过那块仍在散发着温和白光的龙骨和虚弱不堪的马特：“我们——一些察觉到此阴谋、仍坚守初心的昆仑成员，暗中成立了‘真纯会’，专门猎杀那些即将长成的载体，阻止召唤。但你体内的‘种子’……情况特殊。它是手合会成员在被追杀途中，无奈之下强行植入的，你本身拥有觉醒为圣骑士的潜质，体内蕴藏着光明之力，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宿主。我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无法检测到你体内有明显的黑魔法核波动，以为植入失败了，便离开了。没想到……”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竟是靠自己，找到了一个让它与你的光明之力达到危险平衡，并将它完美隐藏起来的方法。”

托尼深吸一口气，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你所谓的‘平衡’，所谓的‘完美隐藏’……意思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体内两股力量互相湮灭带来的极致痛苦！”马特能清晰地感觉到，托尼在最初听到虚空力量时的恐慌，此刻已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深切的心疼彻底取代。

托尼转向马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从索科维亚之后，就一直对这股力量感到极度不安吗？之前在日落峡谷，我手上有一个即将失控爆炸的聚变魔法轴，情急之下，我尝试用源心的力量在不稳定能量场里强行撕开一个临时的空间裂缝，想把它扔进去。我确实成功了……但就在那裂缝开启的短短零点几秒里，我看到了……看到了裂缝之后的‘虚空’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罕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不是星空，也不只是混乱的能量流。那是……比我们经历过最可怕的兽潮还要多上无数倍的……扭曲怪物组成的军队。它们就拥挤在裂缝之后，试图进入我们的世界。手合会和昆仑那帮疯子想召唤的就是那种东西？他们就不怕玩火**，自己也被虚空之兽撕成碎片吗？还是他们天真地以为，凭借龙骨的力量，就足够控制那些怪物？”

棍叟面色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坚信，龙骨中蕴含的、源自光明神坐骑的创生之力，是抑制乃至控制虚空能量的关键。但神在沉眠之前，将完整的龙骨分散埋藏在了大陆各处。昆仑和手合会百年来一直在四处发掘寻找，至今仍未集齐。他们目前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已知龙骨的具体位置，召唤黑空的完整仪式细节……这些都是昆仑和手合会内部最高级别的核心机密。”

托尼的眼中闪烁着冷光：“我会查清楚的。”他看了一眼身旁虚弱的马特，声音低沉。“我说过，这不止是为了什么世界和平。”

“这是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