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垃圾桶。她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提姆望着自己手里没吃完的面包，某种微妙的绝望感在心头弥漫开来。他最后的理智支撑着他扭过头，虚弱地说道：“你说什么……？”

“啊！它有包装，不脏的。”格蕾西的常识似乎突然占领了高地，终于反应过来了垃圾桶里翻食物这件事的冲击性，急忙解释道，“虽然是捡的，但是很新鲜，吃起来是一样的！我经常这样找东西吃！”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低了下去，只悄悄抬起眼睛看他，语气可怜巴巴的：“如果你觉得很恶心的话，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的。”

越描越黑了！提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一种淡淡的心酸漫上心头。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他一早回了蝙蝠洞，这时候大概已经喝上了来源可靠的热咖啡，而不是在寒风中和一位不明人士一起享用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法棍……可提姆又不能怪她，格蕾西都说她经常翻垃圾了，又没什么坏心眼……等等，她说什么？

“你经常这样找东西吃？以前也这样吗？我是说，地震之前。”罗宾从那短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有些惊愕地说，“你刚刚说你住在这附近……”

布里斯托尔郡是哥谭有名的富人区，而韦恩庄园位于的克雷斯特山更是富豪云集。提姆很难想象一个住在这里的居民会沦落到在垃圾桶里找食物吃的地步——再说他以前也从没见过她。

是她在说谎，还是……？

“是呀，我刚来哥谭两天。”格蕾西回答，又小心翼翼地找补了几句，“也不是说我喜欢吃垃圾……就是我以前读过一本书，《小巷自助餐》，你知道吗，有时候好好的食物被扔进垃圾桶里，挺浪费的……我真的不喜欢吃垃圾。”

她的语气越发微弱，搭配上刚刚罗宾看见的她钓鱼时做出的行径，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提姆又想起她说自己“尝不出味道”的话，感觉胸口一阵酸痛。

他藏在多米诺面罩下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最终下定决心，一定要花时间调查一番她身上的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喜欢翻垃圾呢？

罗宾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微笑着问：“你住在哪里？已经天黑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格蕾西朝他灿烂一笑，也站了起来，“我住得很近——就在北边的米勒庄园，离这里走路才十几分钟！现在还不是很晚，我想先到处逛逛。”

罗宾在听到“北边”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一幅不久前才看到的画面清晰地浮上心头。他顿了顿，有些僵硬地开口：“你说的米勒庄园是不是……有一个老式木屋，修了一个马厩的那个？”

“对呀！你知道我家？”格蕾西快活地说，“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方，我前天才搬来。对了，说到这个，罗宾……既然你叫罗宾……你会木匠活吗？”

罗宾没理解什么叫“既然他叫罗宾”——她以前认识别的会做木匠活的罗宾？没听说过迪克有这种爱好，难道她说的是……已经去世的上一任罗宾……？

他沉痛地摇了摇头。格蕾西遗憾地叹了口气，但依旧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我想也是，你比起木匠活，看起来好像更擅长打蝙蝠……那……再见啦，罗宾！”

……什么叫“打蝙蝠”？

格蕾西对他挥挥手，转身目标明确地朝一个他不愿看到的方向大步走去。提姆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脱口叫住了她：“格蕾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喂？！”

就在他眼前，格蕾西停了下来，面前是蝙蝠洞开裂的入口，和夜翼爬下蝙蝠洞时固定在地上的那根绳子。

她低下头稍加思考，提姆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弯腰抓住了绳子，哧溜一下滑下去没影了。

提姆：“……”

*

1月2日晚上11点，疲惫的蝙蝠侠回到了蝙蝠洞。

他实在是太忙碌了，如果不是因为企鹅人居然一反常态没有对他阳奉阴违，真的派出了自己的手下倾巢而出进行搜救，本人也积极加入了救援工作，他恐怕还要再过十几天才能顾得上回到自己的洞穴一趟。

他想起企鹅人那封信上那个名字，又想起在地震前一天十分巧合地搬到了哥谭的那位邻居。

也许那不是巧合。也许那是个陷阱。他已经换装成布鲁斯·韦恩去了一趟韦恩企业，但大部分电脑系统都无法使用了，想找到格蕾西·米勒的资料的话需要靠手动在纸质档案里寻找。

现在还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蝙蝠侠难得感到了一丝烦闷。他大步奔向蝙蝠洞如今那已经不再是个秘密的入口，固定好钩索，从上一跃而下，沉重地落在地面上。

在这里看到夜翼和罗宾并不太让他意外，但他们的状态确实有点超出蝙蝠侠的意料。这会儿他们正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围坐在洞里唯一被清理出的那张蝙蝠工作台前。

他们面前的蝙蝠电脑正在维修自检的过程中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微光，但夜翼和罗宾却像是因过度疲惫而有些放空，不约而同地仰着头看着上方，表情透露出一种经历过太多事情的沧桑。

蝙蝠侠站在黑暗中凝视着自己的孩子们那空白的表情。他擅长解读微表情，当然也能看出来他们此刻的神情有多么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无力、茫然和疲惫的神态，就像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远处，有石块滚落发出的破碎响声接连响起。

蝙蝠侠想，他大概知道他们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他也一样能感受到那种迷茫无力：没有人能逃过自然环境那残酷而短暂的影响，他和他所庇护的哥谭人们也不得不共同面对这样的现实……布鲁斯·韦恩所有的财富不能让哥谭所有人免受灾难，而蒙面义警们的聪明才智和强壮体魄也不能在此时发挥出撼动天灾的作用。

他们在废墟里匍匐前进，试图击败的却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这一次没有什么恶棍可以让他挥拳相向，没有贝恩，没有小丑，也没有他那永远支撑他站起来的复仇渴望。他曾经依赖的一切都因为不稳定的城市本身变得不再可信，他的善恶观念和他的努力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哪怕是蝙蝠侠自己，都在看到哥谭如今的状况后产生了疑问：他这次真的还能拯救哥谭吗？

又有几块石头不知从何处滚落，发出一串笃笃闷响。

他听到罗宾叹了口气：“所以……那……就是这样了？布鲁斯的秘密终将曝光？蝙蝠侠终于——”

“咳咳。”阿尔弗雷德轻咳两声，“别轻言结束，少爷们。就像以往受伤的蝙蝠能重临战场一样，我毫不怀疑我们能战胜庄园被毁这样的小挫折。”

“可是，阿福……”夜翼的脸色有些微妙，“我感觉蝙蝠洞已经不可能不受注意了……”

“我们当然可以怀疑，少爷们。”阿尔弗雷德表情端正地说，“但不要轻易下定结论，在我神奇地死里逃生之后，我对看人很有心得。我认为这一切可能不是坏事……”

笃，笃，笃。

“不重要。”蝙蝠侠说，他从黑暗中大步走了出来，抹去自己心头方才产生的那一丝波澜，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严肃。

石头接连滚落的声音让人担忧蝙蝠洞已经摇摇欲坠，但黑暗骑士的精神一如既往不可动摇。蝙蝠侠永远不会被打倒，哪怕天地彻底翻覆。

夜翼和罗宾都在他出现之后跳了起来。夜翼喊道：“蝙蝠侠，你终于回来了——”

蝙蝠侠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孩子大步朝他奔来，抱起了手臂：“先别为重逢激动了，夜翼。任何关于庄园的计划都将被搁置到完成我们的基本任务之后，这过程——”

笃、笃、笃笃……

“我们有事情要和你说，关于蝙蝠洞——”罗宾急切地说道，但蝙蝠侠无情地打断了他。

“像之前一样，我们要做任何一切我们能做的来保护哥谭人民。”蝙蝠侠沉声说道，“不仅仅是阻止犯罪，还有任何威胁，包括自然灾难——”

笃！笃！笃！

“我们知道，蝙蝠侠，但是蝙蝠洞——”

“我们现在面临的威胁可能二者皆有——”

笃笃。笃。笃笃笃。

“先别忙着说正事，蝙蝠侠！眼下蝙蝠洞里真的——”

“蝙蝠洞或者我的秘密身份在当下根本不重要，罗宾。”蝙蝠侠又一次打断了罗宾的话，“没有什么比刚刚发生的地震和它的后果更重要。”

笃。

“……你说吧，蝙蝠侠，我们听着。”夜翼侧过头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

“目前的结论是，地质断层从斯皮尔金山越过港口蔓延到查尔方特，穿越哥谭的中心区域。”蝙蝠侠开始一如既往地向自己的助手共享自己的调查过程，“昨天夜里有人往哥谭电视台邮寄录像带，宣称地震是他一手制造的……”

笃笃。

蝙蝠侠头罩下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但他沙哑低沉的话语仍在继续：“这在逻辑上不可能实现。我今天已经和GCPD一起进行了初步调查，那人应该只是想讹市长一亿美金。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是有预谋的犯罪威胁，我拷回了录像，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这什么声音？”

笃笃。叮。咚咚。磅！

蝙蝠侠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也和刚才的夜翼和罗宾一样抬起了头。

在他头顶不远，支离破碎的岩层内部，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富有节奏的清脆敲击声，比方才任何一次隐约细响都更清晰。声音连绵不断，一口气响个不停，似乎不能再用“碎石自动滚落”来解释。

更离谱的是，他还听到了爆炸声。炸彈的威力似乎不是很强，顶多是“楼上有支施工队在爆破作业”的程度——这简直荒谬至极，蝙蝠洞都已经变成露天的了，哪来的“楼上”？！

“矿工。”罗宾说，“蝙蝠洞里进了矿工。”

格蕾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提前进矿洞了，但这岂不美哉？

蝙家：……什么东西在洞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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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