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布鲁德海文比起往常会显得更加吵闹些。这儿靠近海岸,阳光足够,水汽湿润,不过这个季节的海上总是笼罩着的一片温怒的阴云,猝不及防地盖过那片旷蓝,掀起几场风暴。手机上跳出几个明后天将会迎来大暴雨的提醒,但今天是个晴天,街道上有孩子们玩耍追逐时的吵闹声。从窗台穿透进来的自然光恰到好处,不会过于明亮晃眼也不至于过分昏黄暗淡。
兰德尔往镜子前凑得更近了些,眯着一只眼给自己涂眼影,前方的直播摄影机还在正常运作,电脑上的画面中因为他的忽然靠近而弹幕疯狂增多,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整个电脑屏幕。
“晚上要穿出去的几套衣服都是深色系的,金主说想要复古贵气的风格,所以今天的妆我会画的浓一点。不过金主好像不喜欢哥特风格,我的那堆骷髅羊骨黑乌鸦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对着摄影机说话的人眼窝深邃,眉骨又直又挺,似乎是天生长了张笑脸,唇形格外漂亮,唇角是向上翘起的,抬起眼时一双碧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勾的人心跳加速,怦怦直跳。
兰德尔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确完左右两边眼影的深度是否一致后,抓起眼线笔勾眼线。他的另一侧是电脑屏幕,直播画面的左下角翻滚过满屏的‘awwwOMG’‘HOT!!![小人热到吐舌emoji]’。他挑着其中理智尚存的一些评论回答,“穿什么?当然还是裙子啦,金主是个专做女装的品牌,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们看……眼线笔的牌子?”
他拿在手里翻看了下,“好像是在商超里买东西妹妹随手拿的。”他把眼线笔拿近摄像机给他们看:“这个牌子。”
【下次再突然靠近我可就要亲你了!】
【我买过,Walmar的1刀眼线笔,巨难用!!!】
【妹妹真是省钱大师】
兰德尔又笑了一下,“她买零食的时候可是会挑着贵的买。”
兰德尔今年19岁,是布鲁德海文州立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大一新生。新生入校时曾因过于pretty而导致被偷拍的照片在Facebook上疯传,不过兰德尔本人工作繁忙,还得一个人养妹妹,整天恨不能学会影分身打打十份工养家糊口,所以他看上去好像是个很受欢迎的现充,但实际上兰德尔一下课就不见踪影,那些想找他加好友,约他去party的人无从下手,开学至今竟然一次都没得逞过。
他所租的公寓楼距离学校还算近,通勤十分钟,所以平时下了课就回家直播,在特定圈子里火得很有实力,靠着过硬的漂亮脸蛋和化妆技术还登上过几回推特趋势,不过他一般也就直播化妆,分享一些化妆小技巧,和粉丝朋友们聊聊天,如果接到了品牌方的邀约需要拍摄,也会在拍摄结束后经过允许,在街上随便拍拍直播,他要是不出门,就会呆在家里打游戏。
“修容就这样随便涂点好了,重点是要挑个颜色贵气的口红,”兰德尔在口红架上挑来挑去,“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们今天去哪儿拍啊,金主爸爸那边出图前是不会给你们看到全装的。”
“那就这支好了,”他抽出一支红管的口红,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玫色的口红痕,“哑光,深红色,质地也不拔干,厚涂应该会好看,显得很有气场。”
兰德尔调整镜子的角度,凑过去擦嘴唇,但隔壁突然发出一声很大的枪响,他的手顿了顿。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有枪声?是我听错了吗?】
【把我吓我一跳!】
【兰达有听到吗?这是直播故障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借着挡住屏幕这几秒的时间,兰德尔往窗外看了眼,下面已经有行人驻足抬头望了,他不动声色地把唇膏在嘴唇上抹开,回答道:“妹妹在厨房做吃的,可能是她又炸锅了,上回她就差点炸掉我的微波炉……”
兰德尔抿了几下嘴,将边缘蹭出的颜色擦掉,然后在摄影机前坐正,“今天大致的妆容就是这样啦,有什么疑问可以留言,我看到了就会回复。就这样,我们下次直播再见。”
话才说完,他已经利落地关上了直播。
“露拉,”兰德尔站起来走出房间,客厅立马‘噔噔噔’跑来一个十一二岁的黑褐色卷发的小女孩,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兰德尔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低头轻声说:“别怕,我去看看。”
露拉咬着嘴唇抬着头望向他,迟疑着将用力握紧的手松开了,往兰德尔的身后一缩。
布鲁德海文靠海岸,曾经是全美最大的捕鲸业中心,但随着鲸油的需求逐渐下降,如今的布鲁德海文已经变成了一个赌场遍地的犯罪之城。白天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八个里有五个晚上不是混迹赌场就是在赌场打工的。
住在兰德尔他们隔壁的那位乔伊斯女士就是附近一家赌场里的荷官,有时他傍晚下课回来,偶尔会碰见正要去上班的对方。
兰德尔先在自己房间的门后面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走廊很安静,没有人开门也没人经过,兰德尔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去。
“乔伊斯小姐!你在吗?”兰德尔在隔壁的门前按了几下门铃,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也就那样,他等了一分多钟房间里面依然没什么动静。
乔伊斯的工作昼伏夜出,所以白天的大多数时间她都会呆在家里,有时候兰德尔赶不回来给露拉做饭吃,还会拜托对方照顾一下露拉,按理说今天凌晨乔伊斯回家之后就不会再出去,现在房间里应该是有人的——除非那声枪响……
“我试试看她的手机能不能拨通。”
兰德尔对从门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的露拉说,“你去找一下公寓管理员,问她能不能把门打开。”
拉丁裔的黄皮肤女孩点了点头,趿着拖鞋跑下楼去了。
在电话拨出去前,兰德尔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当他站在那扇门前,所接触到的空气里已经生出了一种要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胸腔。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是死亡的感觉。
贴着耳朵的手机中传来正在呼叫的‘滴滴’响声,隔着房间门,能隐约听见里面响起了手机铃声,但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了也没人有接听,好在没过多久,露拉就带着公寓的管理员一起上来了。
露拉平时不爱说话,一个月里说过的话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兰德尔估摸着她应该是直接拽着人家的衣服把人带上来的。
这栋公寓的管理员是位年纪差不多快70的老太太,叫**勒贝拉,她脾气不太好,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买酒,他们经常能看到爱勒贝拉拿着酒瓶插着腰,在大厅训斥没有好好丢垃圾的住户,只不过她倒是很喜欢露拉,有可能是因为她和露拉都是拉丁裔,在这个充斥着暴力与罪恶的城市中,有色人种显然要遭受更多的歧视,因此她总是很照顾露拉。
爱勒贝拉今天看起来又喝了很多,带着一身的酒气慢吞吞走过来,一边从别在腰间的一大把钥匙中找属于乔伊斯的房门钥匙,一边口齿不太清楚地嘀嘀咕咕着:“都是你们这些小鬼,整天没事儿做,磋磨我的膝盖和老腰……”
“嚯,”她抬起眼看了眼兰德尔,迷迷瞪瞪地才看清那张脸上浓郁的妆容,爱勒贝拉试图将手里的钥匙捅进门锁中:“好大一张猫脸,什么地方跑出来的——”
那门‘咔哒’一声就开了,她将门拉开,泛着不满咕哝声的喉咙戛然而止,她站在门口的玄关前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连酒都醒了一半。惊恐的叫声还没从喉咙里钻出来,兰德尔就扶住了她的肩膀,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了爱勒贝拉的面前,为她挡住了房间里的景象,“我刚才已经报过警了,别怕。”
他不想让露拉看到里面的场景,侧过身对小姑娘说:“先带贝拉去隔壁坐会儿,喝点东西,我们等警察过来。”
露拉点了点头也很乖的没有对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而产生好奇,扯了扯爱勒贝拉的衣袖,把人拉到隔壁去了。
这栋公寓所有房间的户型都是差不多的,不大不小的两室两卫一厅加上个半开放的厨房,从兰德尔站的大门的位置往里面看,正好是窄窄的玄关以及前面的客厅,而房间的主人乔伊斯女士这会儿正躺在地上,侧着头看向大门的位置,一双浅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瞳孔放大,目光空洞,在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血淋淋的洞。
枪杀?
兰德尔隔着几米的距离直直地望过去,能看到乔伊斯的另一只手上就握着一把枪。
还是自杀?
自杀的原因又是什么?昨天他下课回来的时候还遇到过心情很好的乔伊斯女士,对方说自己快要攒够钱能够买下中心城的房子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搬过去住。
一个人真的会在自己充满了希望的时候忽然放弃那些吗?
在他听到枪响和走出家门之间大约也就过去了三分钟,而在这三分钟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乔伊斯的房间又很干净,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人闯进来过一样。兰德尔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那个摄像头在上个礼拜刚坏,恰好赶上维修公司的员工们正在闹罢工,一连空了这么多天也还没有修好。
警笛声由远及近,就在兰德尔思考的这几分钟里,楼梯口跑上来了两名警员。BPD(Blüdhaven Police Department)自从换了局长之后,他们的警员出勤就很少穿警服,应该是穿便装方便他们平时盯梢,所以除非是在他们掏出警灯放在车顶的时候,不然平时的布鲁德海文几乎看不见一个(穿了警服的)警察。
“刚才是你报的警吗?”年轻的警员跑过来问兰德尔,他的嗓音很好听,有种区别于寻常人的柔和,让人听了就心生好感,他拿出警徽给兰德尔看,“我是BPD的执勤警员。”
“是我。”兰德尔心不在焉地回应,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警徽上的名字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似乎是叫‘格雷森’什么的……这姓氏听着有点耳熟。
离兰德尔稍近的那位更年轻的警员眨了眨眼,视线在他的脸上来回转悠,好像被这张化得雌雄莫辨的脸噎了一下。
“哦、好的,这位女、呃先生……这里发生什么了?”
兰德尔让开了大门的位置,“里面有人死了。”
小警员扬起眉,他有一张受人欢迎的漂亮脸蛋,这会儿脸上的笑意减淡了些。他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次性手套戴上,一边往里面走,对自己的搭档说:“路易,联系警局,让他们再叫点人。”
他的搭档是位老警探了,兰德尔去警局的时候见到过几次,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的妆化的太浓了,对方没认出自己,这会儿正认命地找通讯器呼叫总部,小声嘀咕着说:“这菜鸟倒是会使唤人……”
路易口中的‘菜鸟’警员已经毫不犹豫地走向房间里那具尸体的位置了,走过去时带起了一小阵风流,他身上残余的几分不知哪个牌子的香水气味就留在了空气里。
现在的警察可真精致。兰德尔想,这人应该是新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
三流破案文/时间线为剧情服务,大概是大哥在布鲁德海文白天当经常晚上当义警的时候/无脑甜文,包甜的
小兰直播的时候是带着妆的,和平时会稍微有点不同,用的也是小名‘兰达(Randa)’,另外他女装的时候也有个假名叫‘拉娜(Ran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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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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