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在下坠。
一种熟悉的失重感包裹住她,但是身体并没有出现心率加快的情况。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瞳孔有些涣散,这时候可不存在另一个人和她一起躺在这个……池子里。
嗯?什么池子?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拐到这个想法上来。
身边似乎存在着一种奇怪的物质,它们拉扯着她的四肢,绕着她打旋,然后跃跃欲试地往她的脑子里钻。是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认知在被抹去,然后被另一股力量重塑。老实说,这感觉真有点怪,不管多少次她都不能适应这个。
或许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半死不活?意识在对抗中甚至变得更加清晰了,这让她有心思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然后她看到一个巨大的蝙蝠怪物盘踞在岩壁上,它张开了双翼,呲着尖利的口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她撕碎,享用她的血肉。
这不过是块石头,它的雕刻者似乎想塑造一个可怖的形象。她的脑海里自然地划过这个念头,于是她的目光略过更多奇异的石塑、断裂的雕刻人像、摆满书籍的木质书架、沾满血迹的昏暗角落,继续向远处看。
一座城市在倒退。
这是哥谭。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到一种奇异的喜悦与痛苦同时席卷了自己。
她目不转睛地用眼神描摹这座城市,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记住它,记住哥谭。
所以这就是我在想起自己的名字之前先想起这座城市的原因?她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了,随着身体的下坠,她离这个摸不到的幻影之城越来越远。
不。
哥谭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仍然在下坠,但是哥谭突然以一种猛烈的速度冲下来,。
终于,这个倒吊的城市触碰到了她,她甚至觉得这触碰充满了温柔的意味。她的身体被尖刺贯穿,她的血倒流向这有着尖顶房屋的黑色城市,她的灵魂被撕扯成碎片又用力地糅合。
于是,布鲁茜·韦恩睁开了眼睛,重新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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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哥谭。布鲁茜打量着四周,得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不过,这里似乎并不是她的哥谭。看吧,这冰冷而安静的城市,就连罪犯的恶行也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招惹到某种可怕的生物,亦或是某个可怕的人。
它哪一点同自己那超能力者乱窜的罪恶之都相似?就凭这一样的建筑风格和同样存在的韦恩企业吗?
我的哥谭更加糜烂,更加疯狂,更加……美丽。布鲁茜漫不经心地思考着,比起这样平静而暗流涌动的哥谭,她更喜欢自己那个富有活力的烂摊子。
此时她难以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保持站姿,倚靠着一旁的墙坐在角落。布鲁茜感到自己正处于后遗症中,脑子有点混沌,身体正在渴望一些更直接的刺激,比如来一点暴力、疼痛或者性。她习以为常地摸了摸身上隐藏的匕首,发了会呆。思维速度略有恢复,但是身体仍然处于一种跟不上脑子的状态。
原谅一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吧!只不过是灵魂和身体有点接触不良而已!
但是这个接触不良的本人却有点烦躁,她并不喜欢这种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感觉,哪怕是在一个理论上没有危险的幻境中。
布鲁茜能感觉到这里是又一个幻觉,是的,又一个,这并不是她经历这种情况的第一次。通常这些幻觉会自己按部就班地发展,她的行为并不能本质上改变既定的结局,不管是某人的死,好人由于悲剧成为坏蛋,还是某个熟人突然想要统治世界并且实施恐怖政治,或者最司空见惯的地球毁灭等等情况,她都无能为力。
这是注定的「结果」。
但是目前这些都不重要,就当是为了阿尔弗雷德和自己的精神健康着想,她最好早点脱离幻觉。按照之前的经历,她只有在解决这个“接触不良”的小问题后才能想办法离开,算是某种前提条件。就仿佛她必须要沉浸地、投入地、全身心地、感情饱满地去接收这些虚假故事带给她的一点点甜头,与后面接踵而至的痛苦。
而布鲁茜简单粗暴地将自己这个复活后遗症称为「错位」。灵与肉,思维与身体,现实与幻觉,一个精准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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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哥谭吗?
布鲁茜得说,她见过不少,不管是她在自己的城市彻夜不眠的日子,亦或是幻觉中各种光怪陆离的哥谭。
就算是罪恶之都,在这个阴间时间也会变得更安静点的,毕竟大多数人都习惯保持睡眠应对第二天的工作,而不是半夜在外面跑酷。
好吧,布鲁茜是说,这对目前的她而言是个坏消息,介于她原本是打算就近找个倒霉蛋活动一下身体找找感觉,以期初步改善后遗症的现状。而她发现今天的哥谭似乎更加沉默,自己一个柔弱的漂亮姑娘在外游荡了半小时,没有遇见劫财劫色的匪徒,也没有发现其他进行夜间活动的人。
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时候。布鲁茜拢了拢耳后的头发,最终决定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一个人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毕竟她现在不能叫一句“超人”然后和她的氪星狗狗飞回韦恩庄园在床上大战三天三夜,囿于客观条件也找不到幸运的犯罪分子一起上演全武行。
布鲁茜选择了钟楼,没人会想要在半夜来这吹风吧?不过她倒是挺喜欢高处的。
借助地形和环境的掩饰,布鲁茜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阴影里。她坐下来靠着身后的石砖,心情颇好的将手里的匕首挽了几个花刀,精准地把这个利器刺进了左侧的肩膀,用力捅得更深,然后满意地察觉到那份迟来的疼痛——介于这个该死的复活带来的“接触不良”后遗症,她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接收到身体的反馈。
十分钟后,布鲁茜感到自己逐渐适应,于是又伸手把埋在三角肌的匕首转了小半圈,肌肉撕裂的声音并没有让她脸上的表情有任何变化,更多的血染红了她的里衬,布鲁茜闭上眼睛,冷静地分辨这一次她的神经系统花费了多少时间传递这个感觉,并且发现自己的大脑终于在视觉传来的五分零八秒之后意识到痛觉是从左肩发生的。
所以说还是这个方法便捷又好用。布鲁茜保持着靠墙的姿势,细细品味身体传来的疼痛,很浅地笑了一下。她得说,她喜欢这个。
毕竟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可要容易多了。
虽然老管家更乐意她约上肯特先生或是其他随便哪个Mr.Who,甚至愿意在她出去和别人斗殴搞得满身是伤然后替她包扎,也不想看到她“独自解决”这件事的样子。
无论如何,布鲁茜坚决反对阿福和克拉克把她“合理运用最高效率方法解决问题的行为”称为自残。
好在布鲁茜并没有打算用这个令管家火大的方式彻底解决自己身上的「错位」问题,她只是需要一点仍在自己掌控之间的事实令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点。
于是她拔出匕首清理干净,为自己进行简单的止血,饮鸩止渴般地用那点残余的疼痛宽慰自己:虽然这里是虚假的,但我仍然活着。
或许我可以在这里略作休整,明天一早再去看看这个幻觉的具体情况。布鲁茜决定闭上眼睛在这里小憩一下。
这是她做出的第一个错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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