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在舞台中心的另一边,真正的光芒找不到的地方,真正的阴暗之处,那里,一个真正摸不着头脑的人正站在滴水的下水道内。

这个只记得自己叫蝙蝠侠的人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说这件事就是蝙蝠侠本人做的,相信在这两人中,尸体自杀的可能性都比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黑漆漆的怪物下手的可能性要高。

但是蝙蝠侠本人,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他在刚醒来的一时间就想找地方打量自己的这身装束,借着水中的倒影,他便见到自己身着着一身黑色战甲,头上顶着两个尖尖角。

像一只蝙蝠。

于是那个名字被打包丢进他的脑海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人靠衣装的缘故,穿着这件紧身衣,他感觉捉摸不定的同时也变得寡言了起来。

他失忆了,他想。

顺着一开始向前回溯,水滴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睁开眼睛,于是发现自己正身处黑暗当中——

令人心安。

这种状态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不正常,蝙蝠侠知道。

他的状况比科尔温还要差上几分,假如科尔温还能依靠记忆推断那些琐碎的过去的话,那蝙蝠侠便确信自己的记忆被什么人细细切成了几块,在苏醒时他只抓住了些许的黑沙。

那些黑沙掺杂着血与愤怒的滋味。

这是他醒来时第一次感受到的滋味。

蝙蝠侠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假如说科尔温的记忆让他成为了一座理智的机械,那么蝙蝠侠的那些,在他醒来时出现在他脑海当中的画面,那些只言片语便令他头疼欲裂。

他忍耐着痛苦接受这一切,他似乎对此驾轻就熟,很快从虚无中挣脱,然后瞳孔聚焦,眼中有了真实的景色。

黑色。

他习惯性拢了拢披风,然后往后微微扯了一步,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但随后他发现这动作并无必要,眼前的景色再次清晰起来,他适应了无光的环境,相当迅速,他的身体像是一具能够活动的机器,在此时终于被调试好,妥帖地令人不安。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尚未清晰,他就发现,自己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蝙蝠侠:“……”

面对此种类似栽赃陷害的场景,蝙蝠侠发现自己并不感到惊讶,他隐约有意识到,自己醒来一定是要面临一个大麻烦的。

但这具尸体,蝙蝠侠打赌,这绝对是故意被丢在他脚边的,或者也有可能是他被丢过来到对方脚边的。

他很冷静地思考着这件事,与科尔温那起伏不定却又强作镇定的态度相比,他现在的心态简直稳定,这是许多大事件培养出来的素质。

总而言之,他比科尔温更快地适应了现状,面对这具尸体,他首先做的不是检查他,而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再醒来前,他听到明显的滴水声,而他现在清晰地看到,自己正处在下水道中。

他的靴子踩在污水上,特质的衣服材料令他感受不到阻碍,透过水面的倒影,蝙蝠侠更清晰地看见一个恐惧的影子。

那正是自己。

他身着黑甲,还披着长长的披风,就像是从地狱里跋涉而出的魔鬼,身上唯一一点亮色便是自己腰间的腰带,唯一露出的下巴带着些许苍白,头盔带着两个尖尖的角,看起来像是一个阴影中的怪物,一只蝙蝠。

很酷。

这就是他叫自己蝙蝠侠的原因吗?

蝙蝠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那具有威慑力的外貌,他想摘下面具看看自己的真面目,但随后他从这种出神的状态中清醒,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并不安全。

最后,他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具尸体面前。

他半蹲下来,试探性地向那具尸体伸出手,没有陷阱存在,那抓住蝙蝠侠的套索似乎并不存在,好像这尸体就是随意丢在他的脚边,但蝙蝠侠并不相信事实是如此。

他把那具尸体翻过来,那尸体戴着一张令人熟悉的面具,蝙蝠侠对这面具产生了很深的既视感,这个词语就停在他的嘴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周遭的平静中,他听到了一点掀起波澜的声音。

这声音科尔温听到过,现在蝙蝠侠也听到了。

那是一种鸟类的声音,是猫头鹰在空中展翅的声音。

于是,蝙蝠侠想起来他们的名字。

利爪。

——

一份有关哥谭城市下水道计划的改进方案。

这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你的村民给你提供了一份可控核聚变技术的荒唐,但这其实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报告,某代想做实事的政府告诉普罗大众,哥谭这座城市随着日新月异的发展,也应该更新一下下水道系统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份简单的计划,在哥谭却寸步难行,哪怕这个计划比某任市长的阿卡姆大厦靠谱多了。

在熬过杀手鳄之类一系列对这份计划不满的家伙之后,猫头鹰法庭盯上了撰写这份档案的相关人士,他们的大本营之一就在哥谭的地底,这秘密是科尔温事后才知道的。

所以这个计划很好,但毫无疑问撅了这个组织的根。

他们就盯上了威廉姆斯·福林,这位生物学方面的教授,也是提出这个方案的主持人,利爪从黑暗中探出头,随着血染红了胸口,教授的手也一点点垂下,这份文件被无力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被科尔温接住。

科尔温显然不是生物方面的专家,他那时只是一个该死的历史专业的大学生,但是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要科尔温了解了他们。

那段日子里科尔温甚至自学了建筑方面的知识,就为了为自己的朋友报仇。

“吧嗒。”

利爪轻飘飘地落在屋檐上,他蹲下身,观察着房间里的人。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坐在书桌前的男人,那正是他的目标,黑发黑眼青年仍没有入睡,他披着一件大衣,正皱着眉坐在桌前翻着一份文件看。

烛火照得他有些清瘦,但利爪知道他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文弱,这个叫科尔温的人最后亮着的眼睛直到现在依然在他脑海中打转,与利剑刺穿腹腔的力道一起,令他难以忘怀。

他慢慢抽出从警局重新偷回来的长刀,忍不住磨起了牙。

他低头看着科尔温熬夜,站在房檐上一动不动,现在夜已过半,底下那个人看上去只是神色淡了些,没有一点熄灯睡觉的想法。

自上一次被科尔温反杀之后,他也算是总结了一些经验,疼痛是最好的老师,不过这样的错误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

倘若再次失败,那结果显而易见,而成功……利爪虽是精贵一点的武器,但说到底还是武器,武器假如失败,那一定是不顺手,武器主人只会想换一把新的。

他失败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了猫头鹰法庭那里,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他只能将功赎罪。

他这样想着,琢磨起了如何下手。

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他的老师用来折磨他的那一套不能再次拿出来,而眼前的这个目标,利爪确定他在直面危机时异常冷静。

他的目光落在科尔温身上,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坐在光下,利爪只能看到他那只学者的手,细长白皙,一看就是很少拿起武器的手。

但他还记得对方把利刃推进他胸腔时那平稳的姿态。

索性此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他可能冷静了一些,力气大了一点,但他显然不能抵挡来自暗处的偷袭,只需要一击致命,利爪根据之前的经验心想。

终于,科尔温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了书,他站起身,顺手拿起烛台,把手中的书放回架子上,紧接着,在利爪的注视下,他慢腾腾地踱步到书桌前将烛台放回原处,利爪的视线盯紧那张脸,那张显出一点懒散与疲惫的脸,唯独没有戒备。

就是现在!利爪抓住他低头吹灭烛台的间隙,飞一般地冲下去,露出带着干枯血迹的短剑,对准目标被绷带缠住的脖颈。

这一击只能一击即中。

在短暂的黑暗中,闪着光的只有突然出现的短剑……不,还有一样,夜视能力极好的利爪看到处在黑暗中的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他那双墨色的眼睛在此刻带上了光,而那坦然的光中恰好映照出他的身影。

文弱的学者只是笑着,然后掏出了枪。

利爪立刻意识到,科尔温看到了他,但他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科尔温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砰!”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房间再次灯光大亮。

利爪用自己嘶哑的嗓音开口:“你知道我会来?”

科尔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虽然在复盘时突然想到,利爪似乎是不死之身,但他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碰见这位刺客。

这次他信心满满地来,却依旧大败而归。

“所以还是你,”科尔温想了想说,“猫头鹰法庭没有别的人了吗?”

利爪微微侧头,感受到金属贴近额头凉呼呼的感觉,枪口露出浓重的硝烟味,科尔温另一只手把枪顶在他脑门上,不说话。

利爪是不死的。

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科尔温正坐在书房,此时,他心中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他坐在座位上,怀着一种古怪的心情想,复活就复活吧。

而现在这个利爪出现在他面前,这种既视感更加浓重了,科尔温慢慢腾出一只手,冰冷的手摸到他的后脑勺,摩挲着揭下他的面具,利爪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利爪只感受到一阵颤栗,科尔温那只斩杀了他的手擦过他的脸颊,他仿佛对这面具很熟悉的样子,轻而易举地摘下了它。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有一阵子科尔温几乎天天见到他,一张长相英俊帅气,能惹得大多数男女心动不已的脸。

然而谁又知道科尔温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理查德·格雷森。

他名义上的养兄,曾经的罗宾,布鲁德海文的夜翼。

果然。

他就说那双眼睛很熟悉。

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科尔温忍不住想要时间回到他没有看到利爪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将心底那一盆沸腾冒泡的水强行抑制下来,于是利爪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理查德·格雷森。”他念出这个名字,是试探,也是咬牙切齿。

利爪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一个经过无数训练的刺客会听错吗?

科尔温的眼神相当锐利,他俯视着利爪,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物件。

利爪看起来相当糟糕,一开始,他甚至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少反应,而后才恍然顿悟这是在喊自己,他到底被洗脑了多久?他还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吗?在被洗脑之前,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你知道我是谁?”就在科尔温沉思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的怒吼,“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当然。”科尔温制止了利爪的暴动,他按住利爪的脑袋,来了一个急刹车,收走对方藏起来的暗器,“不过你自己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他再次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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