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皮卡车从我的右侧鸣笛穿过，我握紧方向盘的手几乎要将上面的皮革扣破。

你认识谁？我听见我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和颤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将手脚沁得发凉。

“你的母亲…………丽芙，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来过布鲁德海文，来过我的互助会。”特里·钱德勒没有丝毫隐瞒，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东西值得隐瞒了，过了今天他就要逃到国外去。“还有你的父亲，我想他们应该没告诉过你这件事。”他了然地嘟囔了几句。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还记着。我脸上已然压不下愠怒，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

“因为你的母亲，丽芙，她有很严重的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特里·钱德勒像是陷入了回忆，语气舒缓了些，语速也慢了下来。“我当时刚刚创建互助会，她就来了…………她是互助会的第一位成员。”

关于我妈的过去，我完全没有任何不好的回忆。印象里，她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虔诚的基督教徒，会给福利院定期送面包、会照顾邻居的老好人。没有人告诉过我，她曾经也是一个饱受心理折磨的可怜人。

所以你可以确定我不是那群想要你命的人。我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继续驾驶。我妈的事情等会再说，先聊聊雷迪亚女士，你杀了她？

“不！当然不可能！我绝对没有杀人！绝对！”他大喊着，脸上写满被污蔑后的愤怒。“有人给我下药了…………我醒来的时候…………雷迪亚就已经死了……”

你今晚做了什么？我问。你最好从头到尾说一遍，这样我也能帮你分析一下究竟是谁在嫁祸给你。

“…………”他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自嘲，“除了你好像也没人愿意听了，那我说给你听，侦探。”

“互助会结束后，我回了书房去休息，就是上次你待过的那个房间，雷迪亚来书房商量过一些关于资料的事情，然后她就离开房间打算回家。”他呢喃道，不断回忆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是几点？

“互助会结束是晚上八点。”他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

“我躺在书房的椅子上有点意识模糊，我没注意我睡了多久，可能有十几分钟？我听见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然后我就又睡着了。”

“我没杀人。”他说。“一定是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把雷迪亚杀了。”

这不是你说或者我说就能定夺的，钱德勒先生，继续，讲讲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说。在警察把我们俩都带走之前，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被抓！我一定会完蛋的！”我的话像是打开了他恐惧的开关，他目光焦点散开，毫无生气，脸上血色尽失。我用力锤了下喇叭，示意他回神，他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回忆自己昨晚的遭遇。

“我想我应该是喝了点酒的，不然不会睡的那么快。”

你平时也喝酒吗？

“是的，互助会结束后我就会来上一杯，你知道的，主持这种集会需要精力，每周都会来上这么一次。”

所以你睡着了，之后呢？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已经十二点左右了，”他说，“我看到客厅的时钟显示已经十二点多，我就想着开车回家。我走出书房的时候看见公共厨房的灯还亮着，以为是伦诺克斯太太没有关灯，然后我就走进去关灯…………然后我看到、我看到雷迪亚——她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所以雷迪亚女士死在公共厨房里，具体情况呢？

“我当时太慌张了，根本没注意那么多，只是血真的很多…………满地都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好像是被人割开了喉咙，地板上有很多碎掉的盘子，她手里还攥着盘子的碎片，对、没错，一定是有人和她在厨房打了一架，争执的时候把她杀了的，和我没有关系。”

我的身子向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说道。晚上八点互助会结束的时候，你选择了留在书房里，当时和你一起留在互助会的人只有雷迪亚女士？

“是的，只有她，因为只有她会留下来帮我整理材料。”

所以你因为喝了酒所以睡着了，等你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在这期间，你没有见到其他人？监控录像呢？你的互助会里没有监控录像？

“没有。”他说，提起监控录像的时候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之前出过一些事情，我把房间里的监控录像都撤掉了。”

我明白了。我抓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说道。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任何脱罪证据，加上畏罪潜逃，你杀人的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你找我也不是因为觉得我可以信任，而是你想找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摆上筹码的倒霉蛋人质而已。我戳破了他那些不堪入目的小心思，一字一句地追问道。你觉得你能逃走吗？还是说你会像对待雷迪亚一样，把我杀了？

前方的路牌在灯光下一闪而过，马路昏黄的路灯照在特里·钱德勒惨白的脸上，我偏过头去和他对视一眼。

你做不到。我笃定地、看着他胆怯的眼神说道，因为雷迪亚不是你杀的，你也没办法下手杀人，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况且我还要在这之后问你关于我妈的事情。我心里这么想着，将头转回看着马路，看了眼远处的路牌。

只是聊了几句话的时间，车子就已经快开出布鲁德海文市区。只不过事情并没有钱德勒想的那么顺利，昏黑的地平线出亮起一些红光，随后是刺眼的远光灯，停在车道两边的警车在黑夜中格外显眼，紧接着响起的是刺耳的警笛——警察已经开始在路口盘查。

特里·钱德勒又开始紧张起来，颤抖着将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近乎崩溃地质问我。“都是因为你，如果你并不接那个电话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冷静，钱德勒。我冷静地握紧方向盘，脚上的油门一刻也没有松懈，如果换做是你，在我这个处境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如果你想离开就听我的。我示意他把枪放下，钱德勒将信将疑地将手枪从我太阳穴边挪下来，最后停在离我腰侧不远的地方，他并不会就这样轻易信任我。

车缓慢地停下，靠在被检查的闸口，车头前站着的警察示意我打开车窗，我将窗户摇下来，手搭在窗口，朝着正在和对讲机讲话的女警察打了个招呼。

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我看了眼旁边停着的几辆车，显然这处闸口已经被检查了好一会了，如果是因为钱德勒干的事情，大概不会这么快就就位，极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

“晚上好，先生，我们在查一起走私案。”拿着对讲机的女警官友好地向我打了招呼，她朝我亮了一下警徽，看向副驾驶上有些狼狈的钱德勒，眼神里带着些许怀疑。

哦，真不走运。我感叹一声，偏过头去看向钱德勒说道。抱歉叔叔，恐怕我们得耽误些时间去医院了，别着急。说完这些，我又转过头来看向警察问道。抱歉，我跟我叔叔出来出差，他的妻子现在正在医院待产，我们正在赶回去的路上，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我们接到通知，今晚有人携带大量违禁品转移，正在抽查。”女警官在纸板上记录着我们的车牌号，这让我腰间的枪又一次紧张的顶住了我的后腰。“麻烦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我从善如流地从挎包里取出证件递交过去，警察只是简单的记录了一下，随后她的视线转移到车后，“方便打开后备箱让我检查一下吗？”

当然。我示意她随意，看着那位女警官朝着车后方走去，打开后备箱，简单地查看了一圈后关上，走到前面来。

“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继续前进了。”她朝着身后的警官比了个手势，然后向后撤了两步让我们通过。“等会。”她突然叫住了我。

什么事？我感觉到身边的钱德勒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因为我们都看到那位女警官的视线瞥向了车后座上摆着的那个皮箱子。

“以防万一，那个箱子我需要打开来检查一下。”她指着后座上的箱子，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观察我和钱德勒的神情，我立刻身体前倾挡住了钱德勒然后微笑着朝她点头示意。

我不知道特里·钱德勒的那个箱子里面有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他紧张的神情来看，给警察看里面的内容似乎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特里·钱德勒瞪着我，拿着枪的手在衣服下面不断颤抖。女警官似乎察觉出我们的想法，她让我们就坐在驾驶位上别动，然后自己打开了后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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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