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洛斯正在装昏。

其实当货船还在公海上飘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了清醒。

她的意识随着潮汐浮沉，借助鱼群与海藻的视角观察周围——周围全是水，最近的陆地是一座一海里外的小荒岛。

她无处可逃。

安琪洛斯不会开船。她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等船只靠岸后再伺机逃跑。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谁也别想让我再跪下去！

安琪洛斯安安分分地待在维生舱里，假装镇定剂仍然在起效。

她能感觉到，船上这群人身上的血味比她宰的那家畜生要浓多了。

而她身上扣着的这些设备，也让安琪洛斯能够听到的声音的范围缩小了很多。

她在东欧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以感知到格陵兰鲨以身躯撕裂深海的波动。

她与那条鲨鱼几乎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

虽然她也付出了沉睡一月的代价。

安琪洛斯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她能感觉到，在这一月中，她应该是真的死过一次。

至少一次。

在扣上这些圆环后，安琪洛斯的感知范围仅限于关着她的这只集装箱。

在她的反复尝试下，在货船靠岸的三天前，安琪洛斯终于找到了绕过拘束链锁引动“共鸣”的方法。

而在那之前……安琪洛斯评估了一下双方实力差距。

打不过。

哥谭小孩，尤其是在犯罪巷扑腾的哥谭小孩惯会审时度势。

安琪洛斯只是被艾德拉保护得很好，又不是傻。在打不过且敌方目前没有主动挑起忍不了的争斗的情况下，这个孙子浅装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这个假昏一直装到另一群人摘下了她身上的拘束环锁。

还是太弱了。

红发的小女孩趴在一个刺客的肩膀上，呼吸微弱，仿佛那三支镇定剂真的起了作用。

也许最开始确实会起作用吧。但被各种各样的镇定剂、安眠药、致幻剂……洗礼过的安琪洛斯，靠着萨维奇的强悍体质，已经成功地磨出了抗药性。

镇定剂有用，但不多。

安琪洛斯并没能借着刚才的那场混乱逃走。

刺客联盟的行动能力比她估测中的要强得多。在港口对接这艘货船的人里，有一个男人似乎很擅长抓她这种灵活敏捷的小孩。

这导致安琪洛斯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这人打断了腿扛到了肩膀上。

对于安琪洛斯来说，断腿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的腿曾经被两个小男孩砸成了三段，那些人还用沸水把她的手指烫到几乎熟透……区区断腿。

只要萨维奇还活着，总能恢复过来的。

安琪洛斯在装昏的时候，努力寻找着之前“共鸣”的状态。

在拉脱维亚宰掉那家畜生时，她就利用这种“共鸣”，得到了自然的帮助。

我既然能做到第一次，那就能做到第二次。

安琪洛斯忍着抽疼的大脑，通过“共鸣”捕捉着附近的讯息。

艾德拉教过我该怎么做。静止，绝对的静止……然后融入。

她倾听大海的波涛，深海中有巨鲸孤鸣。长风从海面刮过，掀起巨浪，也点拨涟漪。鱼群在水中游弋，躲避嗡鸣的马达与天敌……

此刻，属于自然的一切都在与安琪洛斯的灵魂共鸣。她通过这张由自然编织起的巨网，观测在场的每一个生命。

她附近的、她对面的……自然也有她上面的。

安琪洛斯见多了垃圾东西，但这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倒是第一次见。

那是什么？红毛丹吗？

怎么还带龇牙咧嘴满脸贱笑的？

红发的小女孩正在“观察”集装箱顶部的那三道生命讯息。

是跟我差不多大的人。

身上的感觉很干净，而且很温暖。

安琪洛斯出生在哥谭最混乱的犯罪巷，父母死后跟双生姐姐相依为命。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人掳走卖掉了。

就只是，很普通的糟糕的一天。

只不过属于安琪洛斯的糟糕的一天，要比别人长得很多。

她短暂的这一生中见到的人，人均道德水平不能说是处处哥谭也可道是地狱洼地。

她没见过这种人。

温暖的、热烈的、坚定的。

等等，他们怎么在往这边爬？

安琪洛斯警觉了起来。

过往的经历打磨了她的心智。被诱骗、被侮辱、被摧毁人格……她现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了。

安琪洛斯的感知连接到了城市中的草木。它们向她传递着这么一个消息——有三个人正在往这边来！

草木的智慧不高，安琪洛斯只能感受到基础的讯息。比如那三个人是两男一女，其中有一个人总是在城市里走来走去并且跟人打架……

蝙蝠侠异地登录？

作为正蝙蝠旗哥谭人，安琪洛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当然，会走来走去并且跟人打架的除了蝙蝠侠，还有杀手鳄、贝恩、小丑、稻草人、双面人……

等一系列精神状态和外表装扮同样美丽的罪犯。

不清楚是敌是友，那就全都打出去！

安琪洛斯抬手就要让水中的海藻把那三个人拖进海里。

再畜生的货色，只要窒息，就会死。

而死人无法再造成伤害。

但就在这时，周围突然爆发的混乱让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现场。

原本拎着她的那个大块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看守“已经昏迷”的任务目标。

而上面那三个温暖的小点抓住了这个时机。

他们三人中，有两个很擅长远程攻击。那俩人有一人通过箭矢的散射和烟雾，在人群中制造了混乱。而另一个人，用爆炸掀起冲击，在困住安琪洛斯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缺口。

天赐良机。

安琪洛斯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指挥潜伏在船底的鲸鱼来一波大的，一举把这艘船的龙骨击穿，给这些混乱再叠一层——

然后她就被三人组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个头不大蹿得挺快。

小女孩冷静地想。

这种跟小火球一样的，行动力绝佳的爆炸份子应该很符合艾德拉的口味。

原来，三人组剩下的最后一个男孩不知何时，已经趁乱混到了安琪洛斯的旁边。

他体型最小，身上的防护最足。比起两个在高处能发挥出更大作用的弓箭手，他更适合做这种潜行工作。

毕竟跟艾德拉打了这么多次架，正面打不过那就试试潜行突刺。虽然艾德拉能够一力破万法，但曲折前进的方法取得的成果比之前可多出太多了。

感谢蝙蝠侠和罗宾的指导。当然，主要感谢蝙蝠侠。

在混乱中，杰森一边在心里说烂话解压，一边将那个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小魔法师甩到了后背上，拔腿就跑。

不是，你谁啊？？？

安琪洛斯冷静不下来了。

她猛然抬起头来。透过脸上凌乱的红发，安琪洛斯看到了一个蓝眼睛的男孩。

长得不错……这不是重点。

安琪洛斯眯起眼睛：犯罪巷的人。

这里不是哥谭，犯罪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琪洛斯盘算着：等脱离危险后，找个机会好好看一下这个男孩的正脸。

但这时，这个男孩似乎把安琪洛斯当成了那种神经纤细急需安抚的阿卡姆预备役，或者玻璃娃娃。

他转过了头来。

说话时要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本的礼貌。在晚香玉的念叨下，这句话已经被杰森变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于是哪怕在奔跑的过程中，他也抽出空来在一团色同鲜血的乱糟糟的红发中，寻找这个倒霉小魔法师的眼睛。

那是一双色调有些眼熟的绿眼睛。

与绝大部分的绿眼睛不同。艾德拉·萨维奇的眼睛是翠绿色的，如同午后森林中宁静的湖水。

朦胧的金色在翠绿色的虹膜深处跃动，仿佛一层温柔的波涛浪涌，和她金棕色的长发一样。

杰森这几年也见过很多绿眼睛了，但艾德拉的眼睛独一无二。

而现在，他肩膀上的这个小魔法师，她的眼睛几乎和艾德拉一模一样。

他跟艾德拉通吃同住也快一年了，这点杰森还是很自信自己的判断的。

而如果说这双和艾德拉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绿眼睛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那张几乎是复制粘贴的脸呢？

奔跑中的杰森差点被空气呛住。

蓝眼睛和绿眼睛对视后的下一秒，安琪洛斯还什么都没说，这位疑似怪力的小男孩就直接爆出了一串哥谭粗口。

瞧这令人安心的素质，不愧是我们哥谭。

安琪洛斯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安心。

这绝对是犯罪巷本地人。不是本地人没这么纯正的口音和本土化的素质。

熟悉的口音在让人安心的同时，也不由得让安琪洛斯提高了警惕。

还是那句话，犯罪巷最懂犯罪巷。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被苦难磋磨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安琪洛斯更清楚了。

但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为了这个男孩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吐出的破碎字符。

“咳、你，你跟艾德拉什么关系？不对，这张脸……安琪洛斯·萨维奇？！”

绿箭侠蹲在集装箱顶上，伸长脖子瞅着下面。他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叹为观止。

“你家小孩……养挺好。”

一个差不多体型小女孩扛起来就能跑。

上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是瘦瘦小小的罗宾一个旱地拔葱，把特别大只的蝙蝠侠拔起来就甩到了肩膀上，轻松得像提一块小蛋糕。

而且罗宾的表情很轻松，看起来像是能扛着蝙蝠侠再跑一圈马拉松。

当时的绿箭侠看上去四平八稳，但内心里已经开始吐槽哥谭奇妙的地域文化了。

哥谭那片地方，能养出会跑跳的植物人，能养出笑出风采审美奇异甚至还能传染的精神病，能养出体型来回膨胀缩小仿佛无视能量守恒法则的雇佣兵……

现在又养出了一只小小身躯大大力量的罗宾鸟。

很难评，建议一键查询哥谭水土质量。

怀疑美利坚有不能向民众公开的实验基地就在哥谭用当地居民进行集体实验。

这年头，星城还没有哥谭那么抽象，绿箭侠还是有正常人类的观念的。

他本来以为罗宾和蝙蝠侠这俩哥谭人是特例。

但现在下面那个同样以蹦豆身躯展现力士臂力的小孩，给绿箭侠浅浅带来了一点哥谭震撼。

把罗伊塞到哥谭住几年，会让他也产生什么奇异的变化吗？

绿箭侠的脑子里转悠着一些，被黑金丝雀知道绝对会被照着后脑勺来一巴掌的危险想法。

“你是笨蛋吗？普通孩子哪有这个力气？”

彩鹮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给他的外骨骼！”

在三人组开始行动后不久，长辈们就到达了现场。

在到达后，绿箭侠和黑金丝雀第一眼就看向了自家孩子罗伊。

在确认他的安全后，他们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见场面暂时还在控制之中，彩鹮就拉住了旁边这两个保护欲爆棚的家长，没让他们立刻行动。

机会难得。大卫·该隐正在跟妮莎·艾尔·古尔打架，其他的刺客不算什么大威胁，正好拿来给孩子们练手。

从杰森到星城的第一天起，彩鹮就找了一套外骨骼给他。

不是米娅身上的全套订制货。

米娅身上那套是彩鹮单独给她做的，更倾向于强化她的臂力，减弱风阻，以及放置一些好用的小装备。

作为代价，米娅身上的外骨骼在防御力上有所退让，将战斗力和速度发挥到了最大。

而杰森身上那套外骨骼，是彩鹮在兵团制式外骨骼上进行了改装。

在尽可能减轻负重的基础上，最大程度上强化了防御力，哪怕是被火箭炮正面轰上一发也死不了。

经过彩鹮微调后，杰森身上的这套外骨骼已经成为了他在星城乱跑最好的助手。

作为兵团养大的雇佣兵，彩鹮对自己这边的小孩的要求第一条——保证自己不死。

要过普通人生活的小孩尽量别杀人。但如果一定要在自己和对面之中选一个人去死，那还是让对面去死吧。

一般小孩是用不上外骨骼这种东西的。但彩鹮综合考虑了一下，还是给杰森塞了一套。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星城也很抽象，小孩在外面跑跳总需要点能保命的底牌。

这是大人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使他们受到伤害，只能通过重火力碾压，或者大口径狙击枪一枪爆头。

星城这边绿箭侠熟得很。

最近没什么军火交易，指望刺客联盟能掏出神奇妙妙工具“bang”地一下坦克骑脸，不如指望大卫·该隐那个号称世界第一刺客的怂货谋权篡了拉尔斯·艾尔·古尔的位。

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合适的狙击点，狙击枪排除。

手枪用的子弹无法击破外骨骼的防御，一般刺客用冷兵器直接捅都无法捅伤他们。

而快手？

少年泰坦的成员要是能被这群菜狗刺客伤到，那就说明他最近沉迷游戏机，需要加训了。

于是彩鹮在集装箱顶席地而坐。

“别担心，就当是给孩子们的随堂小测。”

度过了最初的担忧期后，对罗伊的担心回落，只剩下了看热闹的心思的绿箭侠也跟着彩鹮蹲了下来。

而黑金丝雀隐晦地看了旁边那个顶着一头棕色齐耳短发的女子一眼。

你背后那排已经分散起飞的小型追击机器人可没有半点‘别担心’的意思。

彩鹮察觉到了黑金丝雀的眼神。她笑着眨眨眼，银色的虹膜边缘在月光下，似乎闪过一点淡淡的红色。

“有备无患而已。”

今日迷思：两代快手夹一个小杰，两个小孩里混了一个比小孩更幼稚的青少年。

星城三人组这个名字似乎略显草率

那，小鬼当家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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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