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靠岸时，菲比顺利混在人群里离开了货舱。她四处打量了打量，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该去哪。

“嘿，女孩！第一次来哥谭？”出租车司机向她招手，看起来很热心，“要搭车吗？”

确认了这个眼生的大叔是在对她说话，菲比走近了些。

从外表来看，眼前的这个女孩应该是个混血。个头不高，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戴着样式古板的银框眼镜，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棕色套头卫衣，还皱巴巴的。不过大概不是因为经济拮据，而是因为被照顾得不够好。因为她那从卫衣帽子里露出的乱糟糟的红发，色泽相当漂亮。

身材有些瘦削的外地小女孩，貌似只有一个人，戒心看起来也不高。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也有可能不是什么大肥羊，但不抓住机会宰一顿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仅针对他的那颗忠于自己**的“良心”来说有些说不过去。

“你要去哪里？我猜是西区的酒店。”一开始，司机咧开嘴，露出一口因为抽烟沉淀成的黄牙，笑得相当热情。但随着菲比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笑容也逐渐变浅了些。原本皱巴巴的的脸因为不用强迫自己微笑，也少了很多细纹，看起来自然了很多。

毕竟这原本就不是一张常常露出笑容的脸。

“来旅游的吗？我没看到你的行李。”司机并没有因为她的一时沉默而却步，他稍微侧了侧身，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太阳的方向，换了一个新话题，“这附近的酒店可不安全，最好去西边，但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我们最好快些出发——太阳要落山了。”

太阳确实要落山了，橙黄色的余晖穿透天上厚厚的云，晒得整个码头都金灿灿的。

“今天可真是个难得的晴天，哥谭已经有一个周没放晴了。”司机感慨了一句，又悄悄去看女孩的脸色。

奇怪，太奇怪了。到现在为止，这女孩一直一言不发，不过视线倒是不曾离开过他。她本身个子就要矮一些，从下往上仰视他，奇妙的造成了一种“盯——”的效果。司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就在他以为这女孩听不懂他说话，或者智力有障碍的时候，菲比摇了摇头。

“不。”她简短说了个字，然后又再次保持了沉默。

不过，天啊，她难道是在回答他一开始的那个，关于要不要搭车的问题吗？这也太迟钝了吧！

越看越觉得她像个傻子，司机犹豫了会儿，回她了句“行吧”，就径直离开去拉别的客了。

其实就算没钱，在哥谭，像菲比这样的孩子，他们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虽然司机还没坏到那个地步，但他也没那么多管闲事。既然选择来到哥谭，那你就得学会接受可能会遇到的命运才行。

另一边，看见陌生的司机离开，菲比暗暗松了口气。她四处张望了下，把原本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左手又往里伸了伸。与此同时，开始刻意往人群稀疏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离开码头有了一段距离，等到了周围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余力观察周围的街头，菲比才把那只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

她的手心里，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上面的地方，到底在哪呢？

她撇撇嘴。

*

夜色降临得很快。

笼罩在一片雾气中，灯光变得异常迷幻。湿冷的空气让菲比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还没有找到下榻的地方，对于要寻找的目标现在也同样一无所获。

当然有向当地人问路，可没人认得出照片上的地方，更没人认得照片上的人。

哥谭看起来是个很糟糕的地方。菲比有些后悔来找那个人了。

一个月前，她人还在俄罗斯待的好好的。然而因为某个不辞而别的混蛋，她选择独自一人混进了货轮当偷渡客。这种货轮上，偷渡客往往经常是一揪一大把，但也许是因为目的地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哥谭的缘故，菲比没遇上别的“同行”。在船舱黑暗的底部，她就这么寂寞地度过了一个月。

她拒绝去思考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藏匿技术没有别人好。

李嘉图，都是你的错。

菲比恨得牙痒痒，抱着自己的腿缩在角落里。

等我找到你，有你好看的。

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多少有些残酷。菲比内心仍然是愤怒的，但是在愠怒之余，她又生出了些寂寞来。愤怒让她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而寂寞指引着她往这儿来。

李嘉图，你到底在哪儿呢？她在心里默念。

李嘉图没回应她。

不过有别人来了。

“小女孩，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刀疤眼挥了挥手，示意跟着他的两个手下把她抓起来。

一共三个人，只有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强壮些，剩下两个正朝她围过来的两个家伙看起来则是正常体型。三个人正好把蹲在墙根的她团团围住，把逃出去的路给堵的死死的。

菲比不为所动，只用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盯着他们。她的眼睛颜色比较深，在哥谭的夜色中，看起来就像完全的黑。深色本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当她真正仔细端详起一个人的时候，哪怕隔着一副眼镜，无形的气场也以眼睛为媒介释放了出来。

总之，有点不像个小女孩该有的的眼神。

一个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菲比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她的手指飞快地掠过卫衣的下摆。

“咔哒”

“拦住她！”经验丰富的领头人从这短暂的一声里立马判断出这女孩估计有什么后手，于是立马喝声下令，同时立刻把手掏向自己的兜。

但，晚了。

她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砰”的第一发，奖励给反应最快的家伙的右手。

终于有人发出了第一声惨叫，或许惨叫声才是哥谭的夜开启的真正信号。

“砰砰”

菲比接着又是连发两枪，靠着腕关节的迅速转向让剩下两个家伙也瘫倒在地。

一枪瞄准了喉咙，另一枪瞄准了心脏。

在哥谭，你就得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才行。

她举起FN57，把这把好伙计对准了地上的最后一个活口。

刀疤眼额头狂冒冷汗，他放开捂着自己右手的左手，开始用那只仅剩的、能活动的、颤抖的厉害的左手去扒拉自己的右口袋。

可惜因为他的右手的伤实在太痛，或者在枪口指着的情况下，心理素质不够强大，所以反把里面的东西给滑到了地面。

“嗒”

他的枪的落地声就宛如宣判死亡的钟声，他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与他已倒地的那两个同伴死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相似的要命。他的眼睛已经满是惊恐，再也不复原来的凶狠，反倒显出几分可怜来。

菲比果断地扣动扳机。

“叮”

枪声不对！

瞬间判断出这个突然插手的家伙的方位，菲比踏过左边的尸体准备撤离现场。

“抱歉小姐，我想，你现在还不能走。”

一个穿着奇怪的家伙轻巧落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儿。

菲比果断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无害，她一面观察眼前这个黄色披风怪人，一面慢慢往后退。

该死，怎么来的这么快！这家伙刚刚落地的时候看起来很轻巧，也许力量不强，如果瞄准——

“呃……”

不断后退的菲比因为后背突然被撞而被打乱了思绪，她下意识回头，一片漆黑——什么东西？

抬起头来，面前是一个漆黑的、高大披风怪人。

哦，原来她刚刚撞到的是对方的腿。

她在来哥谭前恰好读过有关于这个披风怪人信息的报纸。

“蝙蝠侠，你是一个——一个人吗？”

蝙蝠侠一言不发，但是把枪从她手上接了过去。

菲比显得很配合。

“你从哪来，小姐？看着不像本地人。”罗宾替沉默的蝙蝠侠开了口，他一下窜到了她身边，说话语气抑扬顿挫，听起来很有活力。

“确实，我今天刚到这，从莫斯科——对不起在你们的地盘杀了人，但我只是为了自我防卫。”

遮住月亮的云恰好于此刻慢悠悠晃走。

菲比摘下头上的兜帽，把自己的脸完整展现了出来。她实在不像一个会大半夜在外面乱晃的调皮蛋，不过倒挺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千金的。

但如果真是从莫斯科离家出走到哥谭，这个距离就远到有些不正常了。

“你是被人抓过来的吗？”罗宾依旧负责了提问，蝙蝠侠正在一边负责把最后一个活着的家伙捆起来，不过菲比注意到了他正在关注着他们俩的谈话。

“呃，其实我是个游客。”菲比把“因为急着找人所以忽略了时间”这个真相给稍微掩饰了下。

“夜晚的哥谭并不欢迎游客。”蝙蝠侠把收缴来的枪丢给了罗宾，下一秒利用抓钩枪原地飞到了空中，“罗宾，你送她回去。”

“好吧，听你的。”罗宾语气有些郁闷，但在面对菲比时，他又重新回复了刚刚的活泼，“你听到啦，他是大忙人，只能我送你回去了——你现在住在哪儿？”

菲比眨了眨眼。

“嗯，你知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的视线飘到了罗宾手上拿着的枪上，暗示意味相当明显，“我觉得，蝙蝠侠更需要你——或者，你要先去把这个人贩子送到警局？”

哦，蝙蝠侠真贴心，他把这家伙的嘴给堵了起来。

菲比思绪飘走了一瞬间，把注意力拉回来后，发现——

罗宾正用不赞成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我还没去订房间。”她坦白了，然后把两只手都揣进了口袋，“你知道什么靠谱的酒店吗，我今天下午刚到这。”

罗宾应该是哥谭当地人吧？

“呃，这边的话，韦恩酒店怎么样？离这边不算特别远。”突然的发问显然打断了他原本想说的话，罗宾卡了下壳，“等等，我忘了，你一个人应该开不了房，稍等，我问问该怎么办——”

也许他会知道我在找的地方。

“罗宾，我想请你帮个忙。”菲比道。

“哦，请说。”罗宾一心二用，因此此时看上去有些敷衍。

菲比理解他，她轻声道：“我想知道这是哪，我是来找人的。”

她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照片，然后展开了它。照片里有个拿枪的年轻人。黑发黑眼，看起来并不起眼。他身后的建筑倒是很眼熟。

罗宾接过照片看了看，没花多长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是在哪儿。

“这是哥谭大学，而且还是哥谭大学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你是去找照片里这个人的？他是谁？”

他的问题还真不少，不过，李嘉图是谁？这该怎么回答？

菲比收起照片，斟酌了片刻，最后回答道：“这个答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能回答一个问题，但有人显然在这点上没我强，嗯哼？”罗宾发出了声不满的鼻音，不过他这点小情绪应该是伪装出来的，“等等，谢了便士一——我知道带你去哪了，你介意被抱一会儿吗？”

菲比摇了摇头。

下一秒，眼前这个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原本菲比以为是轻巧灵活类型的男孩就一下把她举了起来，单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则和刚刚的蝙蝠侠一样，掏出了爪钩枪。

力量型？这也太大力了吧！而且，他不会是……！

“嘿，我忘了问你怕不怕高了！”爪钩枪开始收线，罗宾把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原地腾起，就像飞起来了一样，“对不起！”

菲比小脸煞白，她很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