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德，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泰德疑惑地抬眼看向托着腮的洛。

洛倏地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看着他：“如果你们当初答应了我的提议，说不定你就不会受伤了。”

“什么提议？”

“带先锋一起出席。我后来想了想，也没人规定伴侣非得是女的吧？你看，他甚至没必要女装。当然，我知道你是异性恋。”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驳回。

“……所以，你最近都住在哥谭吗？”他默默转移了话题。

“是啊，住酒店。不然天天纽约哥谭来回赶，你当我很闲？”

“你确实挺闲的。”泰德小声说，在洛用危险的语气让他再说一遍时明智地选择了装傻。

“我还没来过哥谭呢。”

洛托着下巴：“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在哥谭逛一逛，就当旅游了。”

泰德发出一声悲鸣：“而我只能被困在这个该死的病床上，哪都不能去，连炸鸡都吃不了！”

“……你怎么还在惦记炸鸡。”

“因为，事实上，你所认识的那个泰德·科德已经死了。死在了两天前，就在你不让我吃炸鸡的时候！我警告过你了。我警告过你关于炸鸡的事情了。”他压低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变得阴森可怖，最后呈现的结果只像是对蝙蝠侠的拙劣模仿，“现在在你面前的，是——”

“——一只渴求着炸鸡的鬼魂？”

洛接过了话。

她瞟了眼窗户。今天是哥谭少见的大晴天，灿烂的阳光穿过玻璃洒落室内，带来丝丝暖意。泰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漏洞，做作地把手挡在面前，大声道：“啊！阳光！我要烧起来了！我要死了又死了！”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太悲哀了，尤其是对一只只是想吃炸鸡的鬼魂来说。”

泰德也大笑起来。

“好了，我该走了。”

她把搭在椅背上的呢绒外套披上，又拿上围巾：“好好休息哦，拜。”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对着雕刻着天使的喷泉。入球之后，哥谭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就算今天阳光很好，刮起风来时也有些寒冷。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打着卷落在地上，她扯了扯自己的围巾，把半张脸埋在了围巾后头，觉得有些犯困。

“一个人吗，美女？”

身侧响起熟悉的声音，温热的纸杯贴在了她的侧脸上。她打了个哈欠，接过了纸杯，道了声谢。

顶着鸭舌帽的先锋将墨镜拉下些许，露出墨镜后那一双带着笑意的蓝眼睛，顺势坐在了她的身侧。

“哥谭也有桑多拉，没想到吧？”他转了下自己手里的杯子，露出了商标的那一面，“给你带的热可可。”

“其实，糖分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她捧着杯子吹了吹气，“它会让你上瘾，让你头晕目眩，让你做出平日里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你发胖！”

“那很可怕了。要和我换一杯吗，洛？我的还没喝。”

她严肃地看着先锋：“你点的什么？”

“美式。”

“呃啊！绝不！”

她喝了一口自己的可可，感受着甜蜜的气息顺着喉管滑落到胃里，一股温暖旋即蔓延到全身，原本浑身冰凉的她颇为舒适地叹了口气：“糖分的诅咒还是让我来背负吧。”

“但你不是很喜欢巧克力吗？怎么不也点一杯可可。”她好奇地问。

“去咖啡店不点咖啡很异端啊。”先锋弯了弯眼睛，“而且，桑多拉的咖啡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吧。作为来到这个世纪之后喝的第一杯咖啡，我很难再背叛它的美味。”他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而且，你得承认，在那么多家连锁咖啡店里，桑多拉确实做得不错。”

在聊天的片刻，沉寂的身体逐渐被唤醒，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吧？”她原地蹦跶了两下，招了招手，“今天就靠你喽，先-啊，迈克尔。”

“放心！”先锋摸出了手机，大声念出了接下来的目的地，“第一站：阿卡姆疯人院！”

“……这个还是你自己去吧。”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适合正常人的景点吗？”

“开个玩笑啦！”先锋嘿嘿一笑，“我们先去打卡网红甜品店吧！”

跟着先锋这位冲浪达人出门玩其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不需要带脑子，只需要跟着先锋走就完了。日常就是看着各种帖子在外头玩，踩坑无数的先锋早已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经验。哥谭上至网红店铺下至宝藏小众店铺，只要是在网络上发布过相关内容的，他都能挖个明明白白不踩雷。

然后他会清清楚楚地列好计划，力求一天下来吃喝玩乐不重样。

洛自忖是做不到这点的。

“虽然不靠谱的时候很多，但你靠谱的时候也是真靠谱啊，迈克尔。”

把松软的舒芙蕾送进嘴里，她感慨一声。

“哇，我一直都很靠谱好不好？”

“是是。”

“好敷衍！重来！”

“迈克尔最靠谱了，比泰德靠谱多了。”她口齿清晰，但语调毫无起伏地念道，“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

先锋关掉了录音，裁切出第一句，哼了一声。

他摆正自己身前的盘子，拍了一张照片，连同刚才的录音一起发给了泰德。只是片刻，手机就开始疯狂地叮叮咚咚响起来。先锋毫不在意地屏蔽了消息，把手机放在了一旁。

“不用回吗？”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机。

先锋无所谓地耸耸肩：“泰德真是憋坏了。等他发完我再回。反正真有要紧事的话，他会换个方式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有道理。

结果，这一等，他们就把这事给忘了。

从爬宠馆里出来的时候，洛隔着衣服搓了搓胳膊，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恶。我讨厌蛇。”她说，“超级无敌讨厌。”

先锋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嚷嚷着：“哥谭！可以养鳄鱼！我就知道这是真的！”

洛又回想起他们最后瞧见的那一幕。

大约是平时总是在卖蠢，显得先锋像个乐呵呵的大只金毛犬，洛总是忽视了一个身高198体重220磅的体育生在常人眼中实际上是相当可怕的。他今天又戴了鸭舌帽和墨镜，结果就是……

他好像被误认为了什么□□份子。

于是爬宠馆的老板满脸大家都懂的神秘笑容，在参观的最后带着他们去看了些别的“好东西”。

——一个养着鳄鱼的大水池。

岂止是养啊，那水池里简直就是鳄鱼大批发了，她很怀疑这家爬宠馆实际上是什么哥谭□□供货商……但直接沉港口不是更快吗？不过，在念叨着“要是能养杀手鳄我的人生就圆满了”的老板面前，她最后只是偷偷和先锋感慨了一句：“这可真是民风淳朴哥谭市。”

晚餐是在一家墨西哥餐厅。

玩了一整天的两人在点完单之后都不约而同地低头玩起了手机。

餐厅的客人不少，服务员在桌间穿梭，人来人往的，一时之间竟没人注意到一个人影混在人群中，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这桌靠近。

长条沙发椅向下陷落少许，有人落座在了先锋的身侧。他都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勾住了脖子，耳畔响起阴恻恻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忘了。”先锋拍了拍来者的胳膊，坦荡地回答，“倒是你，伤好了没啊就在外头乱跑。”

“我觉得好了。”泰德摸起一片刚送上的玉米片，蘸上了莎莎酱送进嘴里，“啊。我爱这个。”

洛打量了两眼他的衣服，看见外套下隐隐露出了单薄的病号服。她皱了皱眉：“你不冷吗？”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怕冷的，洛。”泰德说。

“脂肪能保温。”先锋和他同时开口。

泰德立刻肘了先锋一下，对他怒目而视：“你在内涵什么？”

先锋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呆傻的表情：“我在内涵什么？”

泰德决定不要和先锋纠缠这个问题了。

洛想起菜单上有炸鸡，往后倾了倾身子，叫来服务员加了份炸鸡。

加完餐她才颇有些迟疑地对泰德开口：“你了结了毕生夙愿之后，不会立刻升天吧，泰德？”

“我错过了什么？”先锋问。

“不，在弄死先锋之前我绝对不会升天的。”泰德回答。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先锋问。

“那就好。”洛拍了拍胸口以示安心，“我还担心会就这么失去你呢。”

“好哇，你们。毫不留情地无视我。行啊，继续吧，聊得愉快啊，就让我一个人被遗忘在角落里吃着玉米片吧！”

先锋气呼呼地把玉米片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唯有玉米片还留有一丝温暖。”

“所以你就这么跑过来了？为了吃一份炸鸡？”洛无奈地扶着额头，“你可以让我-呃-你可以让迈克尔给你带一份回去啊。”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是绝对不会给泰德带的，改了口。

“但是迈克尔不回我消息！”他指着先锋控诉道，“而我为了给炸鸡省点胃又饿个半死！”

“我不是故意的好吗！”先锋把玉米片咬得咔滋响，含糊地反驳。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结果：我过来了，并且我不吃饱是不会回去的！”

“天呐。”洛晃了晃脑袋，“算了，你是个成年人了，我相信你会对自己的健康上点心的，对吧？”

“点心，什么点心？奶油夹心饼干吗？这个我也想吃。”

先锋悄悄侧过身凑近了洛，一派讲小话的架势。洛好奇他想讲什么，也探过身，把耳朵凑了过去。就听先锋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道：

“没救了。”

“我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