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睡着了。

在小托马斯的怀中，男人的印象中，除了他弟弟，很少会有人如此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怀中。就如雏鸟蜷缩在巢穴中。

韦恩带走一个无辜可怜的男孩不是难事，小托马斯轻而易举地就把将来的儿子抱回家。而在此期间，格雷森愣是没醒一下——出于对托马斯的信任，这令他愉悦。

所以阿尔弗雷德开门时，撞见的是这一副场景：男人怀中抱着孩子，西装覆盖在理查德身上，只露出他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以及残余的，依稀可见的泪痕。

男人以一个能够完全掌控的姿势，朝自己的管家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是我的了。”

21.

迪克格雷森的梦境并不平静，他仍未摆脱这些阴影，这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在杀死凶手之后。

他记得那些，那个凶恶的男人闯入家中，举着枪对准他们，缘由不明却又恶意满满，有时候总是不能执着于杀人犯的动机，就如同不能执着于孩子们为什么要杀掉一只残腿小猫。

他就是那只残腿猫。

迪克同样对拯救他的人记忆犹新，就算最后被人安抚，也改变不了那一时间，他对那只猫头鹰而产生了怪异的依恋，与好似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夜枭，他听说过那个名字。

也记得他的胸甲坚硬得像是海潮拍打过后的岩石，湿润危险，却又是无数溺水者最后的希望，那种生的希望。

“格雷森少爷，你的衣服我已经放在床头柜上了。还有洗漱的用具也都在浴室，洗漱完后，可以同托马斯老爷一起用餐。”

阿弗把窗帘拉开，旭日将他唤醒。迪克简单地梳洗就匆忙地下了楼。

他是第一次住在韦恩庄园。

小托马斯韦恩坐在餐桌前，瞧着连走路都小心翼翼起来的格雷森，他笑了一下，“理查德，之前不是还挺习惯的吗？今天如此变扭？”

“托马斯先生，这不一样。”

男孩坐下，他有点憔悴，显然没有休息得很好，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他停顿了一会儿，瞧着阿尔弗雷德为他端上的盘子，那银色精致得甚至可以把他的脸色照应清楚。

他不是第一次与托马斯韦恩进食。

迪克想说什么，又被他咽下，而后低落地开口：“谢谢你的帮助，托马斯先生。如果没有你，也许……”

“你可以换个称呼。”男人打断他。小托马斯也不掖着藏着，他的想法直接又霸道，这更像一个宣告，而并非询问。

“我打算收养你，理查德。”

迪克猛地抬起脑袋，他看见的是韦恩自顾地切着餐盘中的食物，而这句话就好似是他随口一说，他迟疑不决：“……收养我？”

“是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吃下最后的那块肉，“约翰格雷森和玛丽格雷森被谋杀，凶手逍遥法外。在这个城市，应该只有我算是与你相识。除了我，不会有人能够帮助到你，你还小，哥谭只会将你送到孤儿院。”

“孩子，现在的你一无所有。”

韦恩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尖刺，尖锐得要穿透人的心脏。迪克不清楚倒是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其他……他仍然对昨夜的小托马斯怀抱渴望。

托马斯又道：“但你却不是无所依靠，理查德……你可以相信我，让我做你的父亲，帮助你复仇，让你的父母得到安息，让飞翔的格雷森得到安息。”

阿尔弗雷德沉默地站在韦恩身后，“理查德少爷，相信你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哪个选择，结局都是注定的。”

迪克沉默不语，其实他对托马斯收养没有异议。实际上，他也想直接答应下来。可他愣是没有应下，一股微弱的抗拒感教他陷入如今的沉吟。

他说不清，也不想探究。

“好的，先生。”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托马斯的要求。

……

用餐之后，小托马斯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男孩听话地走到他的身边，“托马斯叔叔，”他改了称呼，但男人并不在意。

韦恩长臂一捞，把他搂在怀中。半强制性地让他坐在腿上，孩子的双腿处于悬空状态，神情也处于慌乱中，双手抱住小托马斯的手臂才稳住身形。

迪克有点狼狈，以及与他人亲密的僵硬——托马斯之前从未表现出肢体亲密的倾向，故而他坐如针毡，忐忑不安。

“你该改口了，理查德。”

他的目光接近于审视，又不是很相似。迪克心脏跳得快，四肢无力地坐着，被抱着。他告诉自己，托马斯先生以后是他的父亲

——他应该习惯这个。

“我知道你还没这么快，我想，如果我们成为了一家人，成为了亲人……那你应该要对我有所了解。所以我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把关于我的一点一点都告诉你。”

“你不需要担心什么，理查德。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清楚我，我们相处过这么多天，难道你还会担忧我会把你卖给其他人？”

他笑得很轻，没有多少笑意。

“我知道的，托马斯叔……父，父亲……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适应下来的。请你相信我。”

迪克的背部被人拍了下，不轻不重的力道教他倒向小托马斯。他被搂住，姿势是意外的熟练——托马斯像是以这个姿势抱过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只手揽腰，另一只手拍打着他。

“我自然相信你，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孩子。我一直相信你的。”

“但你对我的了解，甚至不比庄园里树上的那窝猫头鹰多，太过匮乏。你会对我产生一些憧憬，一些不该存在的期望。孩子总是幻想过多，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你的想象可以少一点。”

迪克：“可无论怎样，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他趴在小托马斯胸前，像男人真正的孩子，依偎着，信赖着。

然后他看见韦恩失笑起来，畅快的笑声令他困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你，理查德？”

胸腔微颤，耳旁那颗心脏缓慢地跳动，或许带着一丝荒谬的熟悉感，迪克没有在意。他只是听见小托马斯开口说：

“我没有同你诉说过我的童年，在十年前，我有一个弟弟。他是我最疼爱的人，但你也知道，整个哥谭的人都知道——一次意外，把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布鲁斯从我身旁夺走。”

“自那之后，韦恩家族便只剩下我一人。就算是如今我也时常在怀恋我的布鲁斯。而那次意外，我拥有了自己的一个梦想。”

迪克安静地靠着，问：“什么梦想？”

“我渴望有一个家庭，一个和睦的家庭。这个想法从我十五岁便开始贯穿我之后的人生。所以……亲爱的，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只会爱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