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两个人昨晚的睡眠时间都远低于正常所需，在回到威尔家里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过多交谈就各自回到屋里补觉。

威尔醒来的时间是晚上，过度疲劳让他难得的没梦见什么奇怪东西，让男人从睡眠中苏醒的是厨房里煮肉和烤土豆的香味，威尔从被窝里起来，披上一件蓝色家居法兰绒袍子，打开门。

厨房在一楼，他在出屋之后发现狗群都被喂过了，食盆虽然干净的什么都不剩，但中大型犬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以磨蹭他小腿，用爪子扒衣服的形式来要吃的。

屋子也显然被打扫过，地板和地毯，还有柜子都是自从上次请家政人员清洁后几个月来从没有过的干净。汤姆很显然有着某种悄声无息的天赋，这种能力使他可以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做完收拾屋子这种伟大又艰巨的工作。青年给他留了耗电较低的走廊灯，确保威尔睡醒走出门之后不会因为四处黑暗而撞到哪里，洗衣房门口的衣服篮里有换下来的衣服，显然，为了不打扰男人睡觉汤姆暂时搁置了洗衣服这件项目。

这种照顾令他想起了昨天……或许是今天半夜时那个倒霉的梦。

威尔有点别扭的叹了口气，把梦境中过于离谱的场面从脑海中剔除，走向亮着灯的厨房。

汤姆坐在厨房工作台前的莫兰迪深绿桌子边，边看着平板电脑边吃饭，白色半长发半湿，只穿着一件牛仔裤和黑色背心。威尔确定自己一开始是抱着来蹭一口饭的心态过来，直到他看见汤姆盘子里的东西——炖成糊状的土豆和盐搅拌在一起，浇在疑似刚从微波炉里盛出来的大块速食午餐肉上，盘子边放了几块之前拆封后没能吃完，已经干硬的饼干。

这是食物，没错，但仅限于这东西大概能吃的程度。

威尔毫不怀疑如果他将汤姆的晚饭拍下来发到网上，不到一个晚上就能收到几十条评论指责他虐待儿童。

“我只在电影里的战壕中看到过这样的食物。”威尔拉开椅子，在抬起手跟他打招呼的汤姆的注视下坐在青年对面，看着餐盘里的东西，尽可能不去露出过于反对的表情：“还是俄罗斯士兵的盘子里。”

他的冰箱里虽然没有什么太高档的食材，不过意面胡椒酱披萨胚和牛排与鸡蛋还是有储备的。男人拧着眉看见汤姆露出“这东西其实挺好吃”的表情，头一回觉得青年的身高其实是个奇迹。

白发青年和威尔对视了一会儿，没能等到男人撤掉眼中疑惑和不赞同，只好把平板电脑切到短信界面，打字给他的抚养人：罐头快过期了。

“那就扔了它。”威尔说，男人察觉出青年的顾虑，在一声短暂叹气后只能向汤姆解释：“我的工资很高，你每个月五百的抚养金也没有帮我处理速食罐头的必要……午餐肉是我应急用的，如果它们快过期了可以免费送给临期食品商店或者捐赠给流浪汉，十七岁的男孩应该吃红肉和鸡蛋，喝点牛奶。”

汤姆不置可否的把刚才打的字删掉。

“我去做点新的食物，把那些东西倒掉吧。”威尔停止了谴责，他需要改变汤姆一些生活习惯，但男人并没有忘记青年自首是出于贫困这个原因。这就导致有些事情相当棘手——首先，他不该也不能去指责这种穷困带来的过度节俭的错误，虽然其中的某些部分确实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可贫穷并不是汤姆的过错。

其次，威尔意识到他得控制自己的一些言辞，他是个独居的，收入不错并且不会过于挥霍的男人，所以“成天想着自己余额”这样的形容也落不到他头上。威尔有着相当可观的一笔存款，这笔存款令威尔接受汤姆这样一个青年，甚至以精英教育的花销去培养他的被扶养人也没什么负担。

前提是汤姆愿意。

这个青年有着轮廓模糊——至少他现在还没摸清——但确实存在的某种尊严上的看重。那不是什么低微的最低底线，相反，汤姆有一种奇特且罕见的傲慢感，这点从他可以干脆利落的认罪，却不打算把PFOS涂料的事告知FBI就能看出来。

那种举动就像是某种隐而不发的讽刺，威尔暂时还不打算令自己也成为这种讽刺的针对对象。

威尔的厨艺不算精通，好在勉强说得过去，拜他经常半夜惊醒并辗转难眠，不得不起来给自己弄点吃的所赐，把半成品披萨丢进烤箱里烤好还不至于出错。

汤姆听话的把餐盘里的食物清理干净，并且刷好了盘子和锅。在威尔把披萨拿出来打开纸盒放进烤盘时他做完这些，等男人烤披萨的间隙青年又跑去启动了洗衣机。等一切忙完之后披萨刚好完成，十分美国人口味的夏威夷披萨被端上桌子，面饼上大块的菠萝足够所有意大利人集体眼前一黑。

不过威尔的食物选择很美国人，汤姆也不怎么挑食。

青年的喉咙受损，这导致两人没法在吃饭时说些哪怕最简单的对话。威尔留意到汤姆的脖子已经开始出现青紫的淤血，他很快的反应过来披萨对于青年的喉咙来说可能过于粗暴了——当他这么想时，汤姆已经用极度优雅的姿态浑不在意但飞快的吞完了他那半块夏威夷披萨。

是的，用吞，除了这个词威尔找不到哪个词汇来形容汤姆进食的速度，在他印象里只有流浪猫狗才会以这种效率吃饭。

“你的咽喉没问题吗？”男人担心的问：“抱歉，我忽略了……”

汤姆以丝毫不觉得痛苦的姿态对他耸耸肩膀，青年拿来平板打字：我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找了点阿司匹林。

“很好。”威尔说，带着赞赏的意味，他在之前有担心过汤姆不会自己找药。

我没动其他东西。汤姆删除了之前的字，继续写：打扫完之后所有东西都恢复了原位，你工作间的桌子我没有收拾。

“桌子上的东西我自己会收拾。”威尔说：“谢谢你做的一切，包括尊重我的**。”

不得不说，威尔是个很会夸人的男人。

汤姆很轻微的勾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厨房不算太亮的白炽灯光和平板的光芒晃得他瞳色明亮，白发耀眼，黑色的背心恰到好处的和身上黑色的火焰纹身连成一片。

但是。青年删除了上面的字，飞快地写：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阿司匹林？

提前道歉：本章会有一堆专业知识bug，希望相关专业/特长/知识面宽广的读者大人手下留情。

更文之外的事：

在阅读原著《红龙》的时候，我读到了这样的句子：在第一页的正中，是他自己用荧光笔写成的显赫大字，那是一段布莱克的一首名为《启示录》的诗文摘录：“一条红色的巨龙也接踵而至……”

于是我向我的朋友也是老师（他非常喜欢威廉布莱克）索要原诗，这个要求让老师震撼了将近半个小时，因为他不记得威廉布莱克写过名为《启示录》的诗。

我们翻了红龙英文原著，关于这段的原文是：

Now, bathed and in his kimono, he unlocked the closet and rolled it out. When the book was centered beneath the painting of the Great Red Dragon, he settled himself in a chair and opened it. The smell of foxed paper rose to his face.Across the first page, in large letters he had illuminated himself, were the words from Revelation: "And There Came a Great Red Dragon Also . .

与此同时，我的老师也翻了他手里关于威廉布莱克的诗集，在没有找到《启示录》这首诗的时候，发现布莱克对红龙的几次表述均为A Dragon red（老师的书是《The Complete Poems》，Penguin Classics出版。）

所以这里应该是翻译出了一点问题，正确翻译应该是：……写着《启示录》中的话：“还有一条巨大的红龙。”

因为在我印象里启示录中没有这句，所以又查了一下发现原句应为：And behold a great red dragon, having seven heads and ten horns, and seven crowns upon his heads. And his tail drew the third part of the stars of heaven, and did cast them to the earth.

—(Rev. 12:3–4, KJV)

不过那幅《□□》（The Great Red Dragon paintings）倒确实是威廉布莱克画的。

以上，关于《启示录》与红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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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S01E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