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哪？”

在的士启动之后，小乔终于找到机会提出自己的疑问。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视线终于离开手机屏幕，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去看一个有趣的案件。”

案件？有趣？

小乔有些迟疑，她认为面对一个无故丧生的死者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与同情，最起码不应该是用这种轻松愉悦的语气来谈论这件沉重的话题。

这是不对的。

还没等小乔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夏洛克就出声打断了她，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带着恼怒，语气冷冰冰的：

“乔，收起你到处泛滥的同情心。”

但这次小乔没有妥协，她难得强硬地告诉夏洛克：“你必须得表现出你的尊重，夏洛克。”

上帝，在光线昏黑的车内，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简直在发亮，跟个小灯泡似的。

这是一种很不科学的现象，因为周围并没有足够的光源，能够在她的眼瞳折射出这样的光亮。

半晌，夏洛克用力抿紧嘴唇，气恼地转过头，闭上眼，猛地靠在车座上。

“随你。”

完全多余的同情心与莫名其妙的坚持。

过分善良，过分纯真。

“教导”她的难度比夏洛克想象中的还要大。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让他更加跃跃欲试，无数种方案在脑海中预演。

他想他一定会为她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改造方案。

案发现场距离贝克街并不算远，没一会儿功夫，的士就停了下来。

夏洛克打开车门率先离去，根本没有试图等待小乔以及正在付车费的华生医生。

“你还好吗？”华生拄着拐杖，走到安静等待他的女孩身边，试图安慰她。

小乔对着贴心的医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夏洛克平时就是一个率性而为的人，这是华生医生看法，宽容的医生总是善于发现别人闪光的一面。

但在别人眼里，夏洛克一定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

比如说那位拥有一头漂亮黑色卷发的黑人混血女警官。

她瞥了眼拄着拐杖的华生医生，随后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最后她把视线停留在黑发黑眼的小乔身上，语气算不上友好：“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乔被问住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不安的试图解释。

“多诺万警官，她是夏洛克的助理。”华生医生出声替她解了围。

在短短一秒中之内就编造好谎言的华生，转过身俏皮地朝小乔眨眨眼。

小乔被华生医生这一具有强烈反差感的举动给逗笑了，她轻咬嘴唇，把笑意憋回去，朝华生医生用气音说了声谢谢。

“怪胎的助理？”卷发女警官用一种惊奇又怪异的眼光看向小乔，“他这种人竟然能拥有一个助理？会有女人愿意成为他的助理？这简直天方夜谭。”

随后多诺万换上了略带严肃表情：“女孩……女士，他跟踪你了吗？还是他用某些手段胁迫了你？”

在称呼的选择上，多万诺有些犯难，毕竟亚洲人看上去会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他们看上去就像永远不会成熟的果实似的。

如果这位女性警官的语气没有那么嘲讽的话，小乔很愿意去相信她是真的在表示关心。

但显然，她不是。

“夏洛克不是怪胎。”小乔看着多诺万的眼睛强调道。

意料之外的回答，多诺万扬了扬眉毛。

华生医生也拄着拐杖停了下来，回头诧异地看向说出这句话的小乔。

周围人对夏洛克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侦探先生自己并不在意，于是华生医生也跟着下意识忽略掉这些不友好的声音。

这一刻华生医生发现，原来他之前一直对这个女孩的看法带着点儿偏见。

医生理所应当地认为小乔是一个非常柔弱的女孩，就像东方电影里的那些女性一样，像一朵娇嫩的白玫瑰，需要人去精心养护，需要在温室一样的恒温，才不会枯萎。

但事实上，她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有力量的多。

她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我想你们之前或许有过什么过节。”小乔仰着头，对着比她高上一些的多诺万继续说着，“但是用怪胎来形容夏洛克不好，当侦探来帮助你们的时候，你们应该对他保留应有的尊重。”

又是可笑的尊重。

夏洛克单手插在风衣的外兜里，他站的位置很巧妙，隐蔽在绰绰树影下，很难被人发现。

他无情地在心里嘲笑着小乔的无用功，和愚蠢的金鱼费什么口舌，她难不成要和每个对他不友好的人都争辩过去吗？

……

她会这么做吗？

这种想法给夏洛克带来一丝诡异意外的愉悦感。

奇怪的……愉悦。

“乔。”

夏洛克从黑暗中走出来，抬起警戒线，握住小乔的手臂，轻松把她扯到自己身边。

然后他对多诺万警官迅速露出一个假笑：“感谢你们探长的邀请。”

说完夏洛克就牵着小乔离开了，他对女警官可能会有的回答和表情毫无兴趣。

“你不是怪胎，夏洛克。”小乔又一次冲侦探本人强调。

从女警的态度，小乔终于意识到大家对夏洛克存在着强烈的恶意，大家并没有像她小时候那样崇拜夏洛克。

为什么？

她感到不解。

“事实上，我是怪胎。”夏洛克松开牵着小乔的手掌，插回兜里，一边回答她，一边观察周围的各种细节，他的语气就跟毫不在意似的。

这是不对的。

小乔有些难过起来，不知不觉的，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中，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脚步，正在愣愣地注视着夏洛克的衣服下摆。

就在这时，夏洛克伸出手，把她重新扯回身边。

这次他感到有些棘手了，刚刚升起的淡淡愉悦，被始作俑者毁的一丝都不剩。

“跟上我，乔。”夏洛克命令道，对小乔的难过视而不见。

他不是保姆，没理由照顾她多愁善感的心灵。

夏洛克不近人情地想着。

“苏格兰场说不定会把你当成嫌疑犯带回警局盘问。”他吓唬小乔。

“他们不会。”小乔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次跨上三个台阶，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容易摔倒的事情。

夏洛克没有反驳她，只是发出一声轻哼，作为他的回答。

“你不是怪胎。”小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再次重复到。

夏洛克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另一只手原本垂在身侧。

但现在这只垂在身侧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

侦探先生的手指修长白皙，淡淡的青色脉络在手背上浮现，但手掌心生着不少坚硬的茧子，可能是破案过程中带来的，也可能是经常摆弄小提琴的原因。

夏洛克垂下眼睛，看着那只拉住他的柔软小手。

她到底在想什么？

夏洛克不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需要安慰的小男孩，他……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于是他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小乔，转动着目光，一点一点仔细打量着她。

“我当然不是怪胎。”他终于开口。

对他来说，他们才是‘异类’。

这个“他们”里面并不包括小乔，她是更加伤脑筋的那一种。

夏洛克移开自己的视线，用力抓紧身旁的大麻烦，拽起她的胳膊，将她往目的地拉去。

小乔的双脚几乎离开地面，她觉得自己和个幽灵一样在飘荡。

只不过幽灵天生会飘，而她是被侦探先生抬起来的。

到地方，小乔终于着陆。

“她是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问道。

他浓密的头发里有不少白发，夹杂在黑发中间，但这并不是什么减分项，事实上，他看上去是个极其儒雅可靠的人。

根据不久之前医生的话语，小乔推测他或许就是雷斯垂德警督。

“跟我一起的。”侦探简洁地回答了警督的问题，“现场在哪？”

“在里面。”警督没有追问，显然是非常熟悉夏洛克的脾气，他把鞋套递给小乔，言简意赅地解释：“避免破坏案发现场。”

小乔后腰靠着身侧的那张书桌，弯下身子套上鞋套。

安静的，不吵不闹，长得也甜美乖顺。

是个好姑娘。

雷斯垂德警督好奇地瞥一眼小乔，然后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快速收回视线。

原本光鲜亮丽的都市女郎现在赫然已经变成一具苍白僵硬的尸体，精致的桃红色套装上面没有任何褶皱。

尸体双手打开，以一种直挺挺的姿势趴在地面上，并不美观。

小乔立刻移开自己的视线，她缓慢地眨动眼皮，紧紧抿着嘴唇。

这样的场景令她感到难受，伴随着对死亡的恐惧。

她感到害怕和抵触，这种感觉同时反应在小乔的躯体上。

“从死者身上的信用卡我们知道她的姓名是索菲亚.卡特，正在试图用信用卡的使用记录查询她的联系方式……案发时间应该不久，是几个玩耍的孩子发现了她的尸体。”

雷斯垂德警督正在向夏洛克和华生介绍死者的情况，他的语调平缓，尽可能地详细。

小乔更加用力地抿进自己的嘴唇，这使她的唇瓣外延已经开始泛白，事实上疼痛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好点。

阴冷的房间甚至让她有种被冻伤的错觉。

小乔转过身，避免让自己的视线接触到索菲亚.卡特，小乔准备悄悄地离开，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她没有任何关于刑侦的知识，甚至连侦探小说她都没看过几本。

“乔。”夏洛克头也没回，即使在犯罪现场，他的姿态和语调依旧迷人优雅，“请待在我身边。”

他正屈腿蹲在地上，从尸体的手上拿下戒指，仰头靠近天花板上的光源去观察。

在警督和医生吃惊的注视下，夏洛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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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背叛与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