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杰森还是个街头流浪儿的时候,他曾经隔着一整条街的距离,远远地朝某家高级礼品店的橱窗里投去一瞥。
那个摆在最起眼位置上的大件装饰品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就像毕加索的画,扭曲而又魔幻。
蝴蝶在你的胃里跳恰恰,你的潜意识向你发出警告,你却无法转动眼球移开视线。
那是两株交缠生长的藤蔓,有着和谐相融的墨绿色和翠绿色。但你看到它们时脑子里又全然不会出现诸如清晨的森林、雨后的草地等代表着阳光和美好的事物,它们更像钢筋水泥里横生出的杂草,乍一眼望去中间突兀地横了朵衰败却艳丽的花。
在一株的叶子里你无法完全排除另一株的存在,每一根脉络里都流着两者共同的血液。
它们从同一处根系中生长出来,就算看起来截然不同,也无法掩盖其同源同本的事实。
墨绿色的那枝上爬着小小的黑色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黑色的虫子。
翠绿色的那枝上站着小小的白色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白色的虫子。
藤蔓里汩泪的汁液就是流动透明的虫子。
虫子有很多种,可以分为害虫和益虫。
益虫除不尽害虫。
尽管它没日没夜不曾停歇地处理害虫,它也依然没有结局。
因为它自己就是从汁液中诞生的虫子。
整株植物是由千疮百孔的洞和数以干计的虫子构成的。
杰森的视力很好,即便隔了很远也看得很清楚。
这一幕他记了很久。也许是因为后来毒藤女的藤蔓把它击得粉碎让他觉得这有些黑色幽默,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因为。
他只是觉得他能做的比日复一日的在那推石头要多。
不过那个时候杰森还没想着这些,即使他知道他可能会有的未来,他也不过是个心智不甚成熟的孩子——很不幸,他的两份记忆年纪都不大,否则这个故事大概率会有截然不同的发展——渴望着父母的爱,想成为英雄帮助他人,而且对未来充满希望。
8岁的杰森犹犹豫豫地从墙后边探出脑袋,对脑袋里的那个声音紧张地询问:“我真的要去么?我倒是还好啦,但杰森真的还会想再走上这条路么?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丧钟?杰森那么有天赋,他肯定很乐意收他做弟子的。”
“你不就是杰森么?”那个声音,姑且按它所说称它为世界意识好了,首先纠正了杰森错误的说法,才接着说道,“不。在这个世界,杰森·托德必须被蝙蝠侠收养。”
小朋友当然不是真正在意这个,蝙蝠侠可是他最喜欢的超级英雄!再说了,谁没想过成为超级英雄打击犯罪行侠仗义呢?
于是年少无知的杰森英勇无畏地带着他的扳手奔向了蝙蝠车。
他并非不知道“杰森·托德”这个名字的意义,也并非不明白杰森·托德经历的那些意味着什么样的痛苦,他的行为也并非出于摆脱眼下处境的目的——他年轻稚嫩,尚怀天真的心还未被犯罪巷生活的那份记忆消磨掉那些所谓的爱与希望,所以他愿意在脑海中声音的拜托下去成为另一个人,即便这会消磨掉自己从前所有存在的痕迹。
杰森自己都已经忘了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也许我该给她起个代号,杰森想,就当是为了方便称呼。
数学里最常见的变量是X,那么,作为杰森·托德几近固定的一生中最特殊的那个变量,她就是XX。
没错,我是XX,是街头流浪儿杰森,也是未来的二代罗宾,更是未来的红头罩。
杰森撬着蝙蝠车的轮胎,只感觉异常顺手,德芙都没有他此刻的手感丝滑。
和以前撬过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嘛,结构和需要的手法都很是相像,just so-so。杰森自信地想。
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看时候还早,那么再来一个吧。
但等到杰森麻溜地推了最后一个轮胎到转街的墙角,他也没有见到蝙蝠侠尖尖的角。
当时还很傻很白很天真的杰森,一看这情况可乐坏了。
蝙蝠侠相关的周边产品在黑市上卖得可好了,反正他没来又不是我的错,溜了溜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呀,世界意识。是他自己没来的,大不了下次再来嘛。”
世界意识没动静,杰森就当它答应了。
在就近埋藏了其余轮胎后,杰森快快,快快地带着其中一个跑了。
他要去联系卖家啦。
蝙蝠车的轮胎真的很好赚,杰森美滋滋地躺在家里的床上点着钞票。
这下可以帮妈妈买点药了,她手臂上的针孔真的好触目惊心。
在安全的国家长大,从没有接触过毒品的XX在第一次看到妈妈犯毒瘾的时候都快惊呆了。
杰森的记忆告诉他这时候该躲起来,但对妈妈的担忧和依恋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妈妈,妈妈?”
杰森青着妈妈蜷缩任措角,她茶白的布满针孔的手臂在空气中无望地挥舞着,在她恍惚的幻梦里那里右抵存在着什么可以缓解痛苦的东西。杰森知道她找不到的。
那些白色的粉末早就被她或吸食或注射,消耗得一干二净。
家里这些天更是穷得叮当响。
教堂的老鼠或许都比他们家更榨得出油水。
所有的钱都被妈妈拿去换了毒品。
杰森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今天运气不好,没讨到钱,也没有朝富得流油的家伙们下手的机会,还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正踹在肋骨上,真他妈疼。
杰森暗骂了句脏话,试着在心里呸了一口——倒霉透了。
他望进母亲的眼睛。
它们因过度兴奋的神经而过分扩张,而视线的落脚点里分明又空无一物。
那里没有杰森,只有她的无法填满的渴望和永无止境的痛苦。
杰森缓缓地走向母亲,她眼睛里的血丝因为距离的减小而更加明显。
“妈妈?”
杰森又喊了一声。
这次地上那具行尸走肉有了点反应。
“离开这里,杰森,让我一个人呆着!”
杰森停下了。
他没有办法不对妈妈产生怜悯。身体里无从遏制的令人作呕的渴望,保留母亲这一身份仅剩尊严的决心,让她在本就痛苦的时段里更加痛苦。
杰森知道为什么从前的他会默默呆在隔壁的房间里了。
他没有再发一点声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从那天起,他开始存钱。
韦恩企业的资助解不了燃眉之急。
妈妈的毒瘾只有到戒毒所才能戒掉。
而那需要钱——这个家最缺的东西。
杰森没法保持自己的良心。
吸毒的母亲,没有经济来源的困窘生活,每一个词的分量对那个年龄的孩子而言都太过沉重。
良心在它们面前就和换了政府后的旧钞一样,一文不值。
杰森盘腿坐起来,把脏兮兮的一沓厚厚的钱币数了又数,在心里满是希望地盘算着:钱已经存够了,明天,明天就能带妈妈去医院了。
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当那个巨大黑影的一角从在窗外开始向屋内蔓延,杰森冷静地拆开了床头柜的夹层,把那堆钱藏了进去。
杰森知道这是属于杰森·托德的命运,除非来的是托马斯·韦恩,否则根本无法避免。
杰森视死如归地抓起了床头边的扳手。
他看见了那片无限蔓延的黑色。杰森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脖子。
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这个微不足道的疑惑在他心里一闪而过,眼下最要紧的显然不是自己突然抽风做出的动作。
杰森虚张声势地喊道:“别过来!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面具后的布鲁斯快被这孩子气笑了。
这时候倒是知道什么违法不违法了。
撬蝙蝠车轮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问题。
究竟是谁干的?
当他在萧瑟的寒风中回到蝙蝠车旁,却发现本该属于轮胎的位置被空荡荡的空气取代时,蝙蝠侠沉默了。
一般的罪犯看见蝙蝠车逃都还来嫌来不及,更别提撬轮胎了。
他深沉地和通讯器里的阿弗说:“我有预感,这次的犯人一定不同凡响。”
“所以老爷您打算怎么回来?”
“……蝙蝠摩托。”
后来蝙蝠车是被蝙蝠摩托拖回去的。
查蝙蝠轮胎的去向并不难。
足够特殊的材质,暗处作上的蝙蝠标记,黑市里一阵高过一阵的风声。
蝙蝠侠追着线索一路下来,发现最初的流出口竟然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刚开始,上了年纪的店主死活不愿意说出卖他轮胎的人的名字。
“那个人,是个孩子么?”
“!!!”
“看来是了。你还不说么?你不说我也自有办法,不过更耗时些罢了。”
“是杰森,陶德家的杰森。他是个好孩子,蝙蝠侠。如果可以,请你帮帮他。”
富有孝心,乐于助人,热爱阅读。
在店主的讲述里,蝙蝠侠的脑海里勾勒出那个孩子的形象。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当然,在那位店主面前,他什么也没流露出来。
“我会调查的。”
丢下一句话,他一甩披风,一拉钩索,转眼间便留给追出去的店主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这就是为什么他此刻会出现在杰森家里。
查了监控,用火柴马龙的身份套了话,布鲁斯心里差不多有了谱。
这孩子最近在攒钱送妈妈去戒断所。
怪不得会对蝙蝠车下手。
他过来这儿倒不是说想追责这个孩子,他只是想给予这个家庭一点帮助,用蝙蝠侠的赞助人布鲁斯·韦恩的身份。
尽管他希望,可韦恩企业的赞助毕竟不是面面俱到的。
“杰森·托德。”
喉癌患者般的声音在屋子里飘荡,杰森只希望另一个房间的妈妈听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随着蝙蝠影子的缓缓靠近,感受着手里扳手愈发温热的触感,杰森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无拿着它的必要。
都被人家找到老巢来了,跑也跑不掉,还能咋办?
妈妈都还在隔壁呢。
杰森摆烂了。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面具后的布鲁斯挑了挑眉:“那要看你能提供什么了。”
“我知道黑面具和企鹅人在哥谭的毒品运输线路——”杰森窥着面具外不曾遮掩的嘴唇,希望能得到什么细微的提示。
很可惜,一无所获。
那个冷酷的喉癌患者只是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单词:“继续。”
杰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开口:“我知道小丑最近有大动作,他又想开始在哥谭玩他的炸弹游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杰森还以为他要质疑自己消息的真假性呢,结果就这?
杰森撇撇嘴:“这有什么难的。”
他哼哧哼哧地从家里的柜子里拖出一张宇宙豪华版手绘哥谭市地图,就连布鲁斯都不能不为这张地图的详细和完整而暗自吃惊。
杰森把地图挂到卧室一面的墙上。
布鲁斯注意到那上边钉着的和地图无比契合的钉子。
他看着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家伙站在一旁的凳子上,用铅笔在这块地图上圈了一个又一个圈,标出一个个反派的地下据点。
“最近杰夫经常往冰山餐厅去,哦,他是小丑帮一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小喽啰,实际上暗中很得小丑的器重。他的行动时间和这个家伙是重合的。”杰森撬开了一块地板,从里边拿出了一沓有些泛黄的纸。
他左右瞄了瞄,精准地从里面抽出了两张。
那是笔触稚嫩却非常传神,能让人一眼认出的画像。
“这个是杰夫,这个是乔治。”杰森把两张纸摆到蝙蝠侠面前,“杰夫额头有块疤,乔治虽生得普通而不起眼,但眼角那块有点上翘。”
“谜语人有很多暗线,乔治是他其中一个联络人。”
在蝙蝠侠目光如有实质的注视下,杰森摊摊手:“你知道的,贫民窟的人总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渠道,你——”
杰森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蝙蝠侠,摇摇头:“不太行。反正不像我们这儿的人。”
早期伪装的确从未成功过的蝙蝠侠膝盖中了一箭。
“小丑在和谜语人还有企鹅人合作。谜语人负责搞一个大事件出来吸引你的注意,企鹅人负责帮他运输材料进来,他自己则为你准备炸弹小惊喜。谜语人主要是想秀一下他很久没炫的智商,企鹅人则是因为有利可图——小丑向他允诺了下次大选时的选民投票和一条新的毒品运输线。”杰森在地图上又画了一条线。
“这里,”他点了点那条路线的起点,“是废弃的食品制造厂和游乐场,临近港口,运输方便。但他们都知道你会检查港口进入哥谭的物品,所以这次的违禁物品是借着网球和高尔夫球的便利运进来的。”
杰森不无讽刺地说:“哥谭有多少人打网球和高尔夫!”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在阴影里站着,像一尊永恒沉默的雕塑。
杰森也不在意,他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得到蝙蝠侠的回应。
“这个位置恰巧是哥谭外流河的入海口,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小丑在里面也有人。如果第一个方案走不通,他们就会派那个流浪汉带着材料从下水道口进去,一直走到这个井盖下方,那里会有接应他的人。”
“别看我,这次我可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杰森警惕地看着他,“我就知道这些了,你就算还想知道别的,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
满脸写着“你快走”。
蝙蝠侠就不。
“消息来源。”
“凭什么告诉你!”杰森炸毛。
“轮胎。”蝙蝠侠幽幽地说。
“……卖给我妈妈毒品的家伙,还有我的小弟。”杰森不情不愿地说,“那个混账是个有点什么就喜欢往外抖的性格,五天前妈妈去买毒品的时候,我悄悄跟在她的后面,那个家伙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炫耀说自己要升职到我刚才给你说的那块地区去了。企鹅人在那里没有开辟毒品线。而且最近到处蔓延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我就派我的小弟去盯梢了一下冰山餐厅。运气很好的是,不同寻常的访客里恰巧有我认识的人。杰夫在《哥谭日报》第135期的报纸大图上。乔治——”
杰森小心翼翼地窥了一下蝙蝠侠的脸色,突然底气不足:“之前偷他钱包的时候,我在里面发现了谜语人给他的纸条——谁叫谜语人这么喜欢留自己极具个人特色的符号,荧光绿的问号真的很显眼诶。”
蝙蝠侠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是谁有一整个系列的蝙蝠产品我不说。
他默默换了个站立的姿势。
这行为不太明显,杰森没有发觉。
他对杰森小偷小摸的行为不予评价。
说到底让孩子沦落到这样境地的是哥谭本身。
布鲁斯又做了个在外人看来冤大头的决定——加大对贫困家庭的扶持力度。
不过,谁在乎呢?反正他做荒唐的决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至于哭晕在厕所的董事会,谁管。布鲁西宝贝任性地想。
蝙蝠侠对杰森伸出手。
“什么?”杰森不解。
“其他画纸。”蝙蝠侠言简意赅。
“这是另外的价钱,”杰森警惕地往后缩了缩,“除非你把我妈妈送去医院治疗。”
在杰森的注视下,蝙蝠侠一口答应:“没问题。”
杰森很不适应。
居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什么大少爷习惯。
并不知道自己又挨了一记吐槽,蝙蝠侠正认真地听着杰森对纸上各个人物的讲解。那些的确是他资料库中的缺漏之处。
哥谭总有数不清的黑户。
越听布鲁斯越觉得可惜。
观察敏锐,胆大心细,出色的思维逻辑,自成一套的判断方式,天生的绝佳领导力。
这个孩子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必然会比现在更有所为。
“……以上。”杰森喘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实在是太累了,之前也没觉得自己画了这么多人啊。
“你要信守承诺。”杰森收拾着自己散落一地的纸,不舍地瞅了几眼,把它们交给了蝙蝠侠。
“我当然会。”
“慢走不送。”
杰森迫不及待地送客,他还得去看看他妈妈的情况呢,和蝙蝠侠说话着实耗了他太多时间。
但当他打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往地上看去时,即使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惊惶的心猛地失了节拍。
“……妈妈?”过了好半天他才出声。
杰森的声音很轻很轻。
即便如此,在没有一点动静的房间里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那一圈圈回荡的回声。
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东西没有回答。
杰森冲向那个角落,在那个瞬间他几乎祈求了所有他知道或不知的神明和恶魔——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颤抖着伸出手。
冰冷的,枯萎的,悄无声息的。
“妈妈!”
还未到变声期的孩子从喉咙里扩出了音色尖利的一声呼喊。
但再不会有人应答了。
蝙蝠侠站在门边,看着跪在地上趴在母亲身上痛哭的孩子。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当年那条没有终点的小巷,和走不出去的三个人。
两个人被死亡带离,留下一个人被永远困在那天晚上,从幼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大概率还要继续蔓延,直至他的死亡。
没人比蝙蝠侠更明白幼年失怙的苦痛,然而就连他也不可能彻底明晓杰森此刻的绝望。
“她本来不会死的,是我害死了她,对么?”
越是绝望越是冷静。
杰森听见自己几乎没有颤抖的声音。
它那么平静,那么压抑,听起来甚至不像一次质问。
“你在说什么呀,杰森。人都是会死的啊。”
脑袋里的声音是多么轻快啊。
是啊,它当然该欢心雀跃了。
失控的剧情将要再次回归正轨,这不正和它的心意么。
“但她不该死在今天。”杰森似乎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尽管他知道在他和这东西说话时无论脑袋里多么波涛汹涌都不会折射到现实之中。“是你,是你做了什么。”
“怎么会是我呢,杰森。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到‘是你害死了她?’我很抱歉,杰森。但,害死她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是你,在当初选择了推着轮胎离开,而不是原地等待。也是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在隔壁的房间和蝙蝠侠侃侃而谈。杰森,你刚才分明觉得很快乐吧?”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即便是最高明的捕猎者也不会比它此刻更富有耐心,它轻而易举地把杰森最不愿接受也不愿去想的可能**裸地摊开在杰森面前。
辛辣的刺痛。
“在没有我帮助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凭自己的天赋和能力掌握了这么多的有效信息,杰森真的很厉害呢。但在这个地方,有谁能听你说这些呢?没有见识的人们不懂得它们的珍贵,而那些真正识货的家伙,愚蠢的会选择杀你灭口,聪明的则会逼你为他效力。杰森,你不愿意做这些嘛。所以咯,你妈妈的死亡全都是因为你呀。”
它分外满意地感受着杰森灵魂深处八级地震般的阵痛,知道自己的威慑足够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小子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知道听话的必要性。
蝙蝠侠看不见背对着他的杰森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你已经做过一次类似的事了,看看迪克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蝙蝠侠走向杰森。
他蹲下身子。
成年男性的高大躯体使他就算如此动作也能与杰森的视线保持齐平。他把杰森拉进了自己怀里,伸手遮住了杰森的眼睛。
“别再看了,杰森。别再看了。”
杰森终于哭了出来。
先是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再是控制不住的抽噎,最后终于演变为放声大哭。
“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这全是我的错……”
布鲁斯很僵硬。他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阿弗。”他敲敲内线,想让老管家给他支个招,可那边一片安静。
阿弗每次在这种时候都这样。
布鲁斯很不情愿回溯记忆向过去寻求帮助,那些柔软的东西是他穿上这身黑漆漆的衣服时最不愿去想的存在。
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杰森眼泪的温度却比枪炮更烫手。
于是杰森就享受到了蝙蝠侠难得一次的贴心安慰。
说实话,拍后背真的是一种很笨拙的安慰方式。
耐不住杰森知道蝙蝠侠的性格啊,他一整个受宠若惊住。
原来蝙蝠侠也有长嘴的时候。
哦,他没说话,是我搞错了。
杰森埋在蝙蝠侠的肩上问,声音透过凯米拉材料制成的披风,被削弱了一层又一层,显得沉重而沉闷:
“是我做错了吗?是我不该把她留在那个房间里吗?可我不这么做的话,她只会更痛苦啊。我知道的,她不希望在我面前露出那种样子。”
“那么,是我不该和你做交换吗?可若我只是平白地提出请求,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得到戒断毒瘾的机会呢?”
蝙蝠侠沉默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杰森的问题。
他唯一能立刻给出回答的只有——
“杰森,你没有错。
“体贴母亲的自尊心是错吗?想让母亲的身体更健康是错吗?
“杰森,你得知道,有时候唯一错的是我们缺点运气。”
运气。
杰森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
运气可以约等于命运。
杰森当然知道母亲的死在杰森·托德的命运轨迹里是个必然事件,而在这件事里他的所作所为毫无可指摘之处。
先前他对它的言语做出的反应也不过是极度悲伤之下作出的不清醒的判断。
它的语言陷阱不过偷换概念,试图控制他而已。
杰森偏不如它的意。
等着瞧吧,看谁能真正赢到最后。
不会主更,等我写完假面骑士再说。
改一下标点符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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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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