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有人生来拥有一切，有人生来一无所有。”

“后来，我又发现，人生来是有好坏之分的，有些人天生坏种，有些人天生圣人，我一开始一直在忍耐，后来，实在忍无可忍，就开始反抗，没想到却杀了人……但是，他说的对，杀一人是犯罪，杀万人，就是英雄。”

“那么，洛娜，如果是你，假如，你有掌握别人命运的权力，你会怎么办？”

“让好人拥有一切，让坏人一无所有，对不对？奥，我知道你要说，变种人无论好坏，只要不太坏，都要拥有地位，金钱，这些我们之前都得不到的东西，这当然，你可是我的家人。”

“但是，我想稍微大胆一点。我想让，天生坏种，那些不可救的，那些从出生开始就懂得如何伤人的恶鬼彻底从世上消失，然后，再按照善恶给活下来的人排序，依次给他们地位。”

“谁该是最高的？我，我觉得，你觉得超人怎么样？哈哈哈哈，是，我总是很喜欢他，我感觉他像是，人间之神，的的确确的人间之神，他可以轻而易举改变这个世界，建立更好的未来，可是，他做不到，他太善良了，超级英雄们都太善良了。

“我可以利用他，毕竟他实在是，呃，在魔法这方面，肯定没法抵御我，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他们，不会同意我们的理念的，我不想让他们——特指意志不特别强的超级英雄们清醒之后难过。

“而且，我太弱了，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在自谦，你也知道的吧，如果要做成这一切，我还太弱了，琴，旺达，扎塔娜，随便一人都可以和我打成平手甚至压我一头，所以我要想办法，在动手之前，我要想个办法……”

……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有我，只能是我，我——”

“如果我失败，我会死，我会发疯，但如果我做成了这一切，那该是多么好的事……那是一个多么好的世界。”

“你问我，等到那个世界建成之后，我该是什么地位？问得真好，我从不为自己开脱，在一切做完之后，我就会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别这样看着我，你真的觉得，当做成这一切之后，我还是我自己吗？我再也不会是你的妹妹了，洛娜，但除我以外，这世上你至少还会有一个妹妹，是不是？”

*

萝丝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在不远处，有人背对着她站立。

她皱了皱眉，走近他，低声问：“你是谁？”

回答她的是沉默。

这沉默并不长久，但萝丝却无端的烦躁，她心中迅速升腾起无法克制的烈火，迫使着她厉声，以一种她从未在自己口中听过的声音质问：“我问你你是谁！”

在说完，她才有一点迟来的疑虑，甚至惶恐。

她怎么会……

而下一刻，那背对着她的人出声了。

“不知道。”他顿了顿，“不过也许可以算做你的，垫脚石。”

“我的垫脚石？”萝丝觉得荒谬，“为什么？”

那个人不急不缓：“你要构建一个新世界，难道，我们不算是你新世界上的垫脚石吗？”

萝丝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们其实没见过面，在我死之前，我也不知道世上有你，但是……”

那个人说着，转过头，露出一张很英俊而又很陌生的的脸，他穿着一件制服，制服上有着萝丝今晚才见过的图案。

肃清者……

她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大步，而当她想鼓起勇气凝神细看，努力记住这张脸的特征时，男人的眼珠忽然脱落了下来。

在惊叫还没越出喉咙之前，他脸皮便已经伴随着血肉如同融化的热油一般往下流，最终成为只有一点皮肉包裹着的白骨，下一刻，白茫茫的地上涌出无数和他一样的怪物，向萝丝扑来。

“但我只知道，我们是被你所杀的——”

他们嚎叫，他们惨叫，他们不顾一切朝她扑来。

萝丝惊叫一声，立刻往后跑走，没跑几步，撞入一个壮硕之人的怀中，这个人实在太高了，萝丝只到他胸口，她在恐惧中抬头，意外的，那是一张眼熟的俊脸。

她只觉得眼熟，却死活想不起他到底和谁相似，只看见他有一双非常亮的绿眼睛。

但现在不是她细想这些的时候，萝丝感觉后面追着她的怪物们在逐渐逼近，于是她面对这个男人，像是拽着浮木的溺水者，惶恐地向他求助。

“HELP……”

“不。”他垂眸，果断拒绝。

下一刻，萝丝感觉自己的腹中传来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见蝙蝠标刺进了她的肚子。

“杀了你，不算拯救世界，也算血债血偿。”她在那个人怀中，听见他这样呢喃。

萝丝感觉浑身无力，在求生的渴望之下，拼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彻底脱离他的怀抱，往下，往后倒去，坠入一汪池水之中，她溺水，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上拉。

在窒息之前，萝丝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人。

“彼得！救救我！”她怕极了，恨不得钻进他的怀里，可这一次，彼得也这么不一样。

那么陌生。

本该熟悉的棕发少年看着她，用很怜悯的目光，而后，同一时间，萝丝却居然听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很想，可是……萝丝，已经太晚了。”

她无法辨清哪个到底是真实的彼得说的话，于是干脆挣开他的手往后退。

但她却退无可退。

在彼得背后出现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脸，要来拉扯她，要来杀死她。

那么恐怖，那么无处可逃。

萝丝绝望痛苦，忍无可忍，她感觉自己无辜又委屈，而最终，这委屈，骤然变成了无法忍受的暴怒。

“够了！闭嘴！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她愤怒的大吼，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倾泻而出，眼前一片蓝光闪过，所有人都消失了，她肚子上的蝙蝠镖以及蝙蝠镖所造成的伤口也杳无影踪，天地又变为一片白茫茫。

徒留她一人。

【“是了，这才是真实的，你的本性。”】

这是那个声音。

萝丝后退一步，环顾四周，确认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人，她疑惑，又愤怒，质问：“什么？”

【“懦弱，自卑，腼腆，害羞，脆弱，胆怯，都是你虚伪的皮囊。”】

不知何时，萝丝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是她自己，一头纯色的金发光鲜亮丽，睫毛弯弯，配以香奈儿的最新款春季礼服，看上去真的像一个大小姐。

她看着自己的脸，觉得快乐，又觉得陌生。

下一刻，镜中的她变化，变换成一开始，那可怜的，有的杂草一般脏乱的，脏金色头发的女孩，她可怜，瘦弱，怯懦，丑陋。

但她的左眼正缓缓流出血来，眼球一点点萎缩，最终，左眼眶只剩下空荡荡的洞。

然而女孩却一点不觉得痛，只透过镜子，看向萝丝，看向自己，而那个自己，却已经不是她了。

她浑然不察，向前一步，用仅剩的那只右眼看向萝丝，她灰蓝色的眼睛浑浊，含有泪意，下一刻，她就捂着嘴开始落泪，萝丝发现她竟然满手鲜血。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杀……我不是……我……”

她呢喃，她痛哭，然而她越哭嚎，她的泪水就越少，在她崩溃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便不再流泪了。

“既然没有被发现，那么，就说明，至少上天是庇护我，希望我这么做的，对不对？”她问，却不是在问萝丝，而是在问她自己。

女孩的眼睛浑浊，带着血丝，带着未褪去的恐慌，然而，她却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并不是宏伟的志向，萝丝不知怎么明白了她的想法。

既然杀了一个没被发现，那就去杀第二个，直到，直到，直到被抓住为止……

萝丝懂了，却不认同，只感觉胆寒，她不知为什么镜中的那个人和她长得那么像，却那么恐怖，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要逃离，而在她付诸行动之前，镜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和萝丝长得很像，或者说，是那个女孩长大一点之后的样子。

她穿着风衣，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

“WHO……”

萝丝正要问，却看见镜中的那个人的皮肉水一般的往下流，露出白森森的骨骼，而骨骼又逐渐碎裂，从里头迸发出蓝色的火焰。

【“什么是真实的？”】那个声音问。

【“真实的是你愤怒的内里！无论命运怎么改变你都会去往同样的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个声音答。

萝丝皱眉，正欲反驳，因为她知道。她本来不是那样的，可是——

“砰！”

一声枪响。

镜子被打碎，萝丝低头，看见自己冒出血花的胸膛，蓦然抬眸，看看有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

他一只手举枪，一只手拎着红头罩，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说：“血债血偿。”

“！”萝丝惊醒了，梦中一切霎时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了一点残骸。

她猛地坐起身，却听见卧室门外的敲门声，佩珀的声音隐约传来，她连忙下床开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向那在记忆里一直温柔的脸，然后扑进她的怀中。

好像那就能驱散已经记不清的梦魇。

佩珀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害怕了，别害怕了，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吧，托尼陪着我们，不用再担心了。”

萝丝紧紧抱住佩珀，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在佩珀的怀里闭眼，努力回忆，梦中的一切却已经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