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奥以为他又将陷入持续的梦魇之中，那些伴随蝙蝠侠一生、不可挥散的可怖阴影，但事实与他想象的有所区别。jiujiuzuowen

眼前那团红光不够灼眼，反而有些暗淡，单纯的红色总是让人不那么舒适，但是那片光芒却让他拥有片刻的安心。

那是关押超人的红太阳监狱。

反抗军阶段性的胜利之下，超人被平行时空的正义联盟击败，押解在蝙蝠洞里，蝙蝠侠将这片基地改造成了红太阳能量循环的区域，无数的红光投射器瞄准了监狱中心的卡尔·艾尔，让他那张被赞为神颜的脸庞都有几分阴沉。

斯里奥经常来这里，干脆在监狱附近安放了沙发和小桌，他几乎把这个沙发当做了家中的床铺。

有时结束任务，身着蝙蝠盔甲，有时演讲完毕，穿得西装革履，他会脱下蝙蝠头盔或者松开领带，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看会书或者看会红太阳监狱里的人。

身着白色囚服的超人被关了很久，他脾气显然不如往昔，甚至更加糟糕:“我让你如此担忧吗？蝙蝠侠，你需要时时刻刻监视我才能安心睡下？”

“这是你这星期以来第一次说话。”

斯里奥叠起报纸放在桌前，他从沙发上起身，端起桌边喝到一半的咖啡，缓步走近红太阳监狱，垂眸去看坐在床铺上的卡尔·艾尔。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眼中迸发的恨意和语气里隐藏的杀机都不作假。

斯里奥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平和的问答他:“直到你真正悔悟，直到你想明白你都做了什么。”

卡尔嗤笑一声:“看来你要关我一辈子，你打算和一个氪星人比命长？”

“唔……我显然比不过氪星人。”斯里奥认真计算了一会。

“放我出去－－布鲁斯·韦恩！”他猛地扑上来，离斯里奥仅仅只隔着那层屏障，像被囚于铁笼中的野兽，卡尔眼底满是猩红，他怒吼着:“你会后悔的！”

斯里奥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等你出来后你要杀了我？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卡尔冷静了几分，他的胸膛因为暴怒剧烈的起伏，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语气漠然:“不，我想我不会杀了你，你得活着，蝙蝠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永远能关住我。”

“我等着。”斯里奥哼笑一声。

政／府一直在持续施压，希望蝙蝠侠交出超人，让相关研究机构对其进行收押，斯里奥想方设法推拒了。

他说只有蝙蝠侠能压制得住超人，他说他的红太阳监狱设备齐全，他说不能杀死超人，超人只是存在于地球，对外星人就是一种威慑……斯里奥不对任何人看待超人的态度上抱以希望，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处置超人。

卡尔·艾尔做得太过火，他仇家遍地，他轻松统治地球的行径只会让一些胆大包天的人们更加觊觎氪星人的能力。

当他们拥有红太阳和氪石，得到超人后，卡尔会遭受无尽的研究和折磨，这也许不会仅仅出于想得到氪星人的体质，而更多的可能是私仇。

他们的妻子儿女，他们的亲人朋友，城市和故乡，全部葬于超人的□□之中。

作为救世主，斯里奥避免不了公开场合的露面、繁多的演讲与酒局，他前半生为了哥谭让自己成为蝙蝠侠，后半生又要为了世界成为他们想要的布鲁斯·韦恩。

【他们希望能在电视上看见布鲁斯·韦恩这张脸，这让他们感到安心。】

布鲁斯很久没有出现了，斯里奥用他有些混沌的思绪设身处地的思考了一番，认为这是他休息的好时候，就想之前布鲁斯出现时，自己能在他脑海中深眠一样。

他太累了，他该休息了。

电子门响应了一声，缓缓开启，斯里奥一手拎着红酒瓶，一手端着高脚杯出现在红太阳监狱。

超人坐在床铺上，手指抵在一起，陷入沉思或者仅仅只是在发呆。他因为蝙蝠侠的突然出现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直到斯里奥走到他面前。

卡尔施舍般地抬眼。

斯里奥没有开口，他在超人面前坐下，低头灌了一口红酒，醒酒或是摇晃等步骤似乎完全被他忽略，他违背了品尝红酒的正确方式，糟蹋般地大口喝酒。

他来之前才去墓地走了一圈，夜风很大，吹得他快要走不下去。

每个墓碑下都有新鲜的花束和卡片，定期会有人清理掉枯萎的花枝，这些花束有蝙蝠侠熟悉的人送的，更多他不认识的群众，写了一些美好的词汇，点起纯白的蜡烛。

那点火光在夜色里，在狂风中摇曳，很快熄灭了。

斯里奥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走几步会遇见刻着谁名字的墓碑，他走一段时间停一会，放纵那些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等走到尽头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走出墓园的时候遇见了哈莉，小丑女被他吓了一跳，她笑嘻嘻地将手里的花藏在身后，用常有的甜蜜语调说:“嘿！蝙蝠！你也来看他们吗！”

斯里奥轻松从哈莉从容的神态里分别出她真实的慌张:“你不止想看看他们吧？”

“噢……蝙蝠，你聪明的大脑什么时候能停摆一下呢？”她从身后拿出一只黑玫瑰来，它被用大红和纯蓝的包装纸裹在其中，绿色蕾丝的蝴蝶结被打系歪了，但哈莉小心翼翼地把它护在怀里，“告诉你它的用途你会生气吗？可是哈莉也不想你毁了它……”

“给小丑的？”斯里奥笃定道。

哈莉打量了他片刻，见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才逐渐放松警惕，她有些丧气，双手背在身后，左脚脚尖轻轻在地上磨蹭，一副被抓包的模样:“哈莉真的改正了……我知道J先生是错误的！布丁……他被超人杀了是罪有应得！他从来对我都不好－－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他在玩弄哈莉的感情，但是……”

“你明知道那是错误的，可你总是忍不住，你就是忍不住－－哈莉就是反复的一次次犯错，就是频繁又热烈的爱上J先生！”

她的声音空灵又甜蜜:“爱情它真不讲道理，对不对，蝙蝠？它未经允许、突如其来，让我变得不再像我自己，我却总还沉溺其中。”

他没有阻止小丑女偷偷摸摸祭奠小丑，斯里奥背对着卡尔，他靠在那层透明的屏障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他总是以为自己足够痛苦，痛苦到习惯这些苦楚，就像他认为不该存在的感情可以被遗忘，释如玉米地里，他对超人说:只要我们站在同一战线，那你做的选择必然是正确的。

斯里奥没有忽略超人提问时努力压抑的紧张，也没有看漏他不住在衣角抹去自己掌心的汗渍，但克拉克当时确实很迷茫又认真，于是蝙蝠侠没有多想。

直到这个来自堪萨斯州的大男孩凑上来－－轻轻吻在他嘴角。

他拼尽全力维持住了自己的心跳，他看着克拉克充满希冀和爱意的蓝眼睛，缓慢又坚定地推开了他的肩膀。

然后说:很抱歉，克拉克。

随后果断地转身离开，不敢去看超人失落的神情。

他没有留在农场吃晚饭，几乎抛弃了所有应尽的礼仪，他落荒而逃。

在返程的路上，斯里奥试图思考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试图说服自己他理解错了，试图去想超人他恋爱经历太少，所以有时候他会分不清过于亲密的关系……但心跳再也按捺不住，它诚实的、不被蝙蝠侠强大的意志影响，伴随着无法忽视的喜悦在疯狂地跳动。

克拉克会分不清楚感情，那么感情经历丰富的哥谭王子能分辨自己的感情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斯里奥垂着脑袋，颤抖着手继续给自己倒满。

他当时怎么想的？

他认为这太冲动，他认为正联的领袖和正联的大脑在一起会很危险，而群众会怎么议论超人？

他认为如果与超人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会影响他理智的判断，让他无法在超人的突发情况下决绝的处理事情；

他认为氪星人会是地球的危险，他不能让感情影响理智。

他也配不上克拉克，超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包容他、可以全身心信任他的伴侣。

超人需要温柔的妻子，需要有着共同血脉的儿女，这样能让他在人世间不再孤独，而不是选择一个黑暗中漫步的哥谭怪物，他永远给不了超人想要的美好温馨的日常生活。

他不适合，他不是好选择，他必须果断的拒绝，不能留给超人任何希望，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也不需要软弱的感情，他是永远理智的蝙蝠侠。

然后他们度过了难熬的尴尬时期，后来超人放弃了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过了几年，他和露易丝在一起了。

那是个坚强又勇敢的女性，蝙蝠侠欣赏她，她和克拉克非常登对。

又过了几年，他们结婚了。

再过去一段时日，露易丝怀孕了。

超人幸福地傻笑着，说我希望你来做我孩子的教父。

于是蝙蝠侠也无声地微笑。

玻璃杯摔碎了，红酒浸透了斯里奥的西装，洒了满地。

他双手抱头，把那些喷涌而出的情感压制下去，他眼前是卡尔杀死的人们，是奥利弗·奎恩和阿尔弗雷德，是卢瑟也是迪克，是人群的哀嚎，是漫天的血色。

斯里奥静默地剧烈颤抖，红酒瓶也被他撞翻滚落到一边，他狠狠咬住手腕，铁锈味在口腔中漫延，堵住了他痛苦的□□。

他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了，他疼得蜷缩起来，他大声咳嗽同时又恶心得反胃想吐。

“蝙蝠侠？！”

卡尔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站了起来，在屏障前蹲下，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被关在红太阳监狱，手掌隔着透明的监狱，他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布鲁斯？！你怎么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布鲁斯！”

超人像受伤的困兽，用力地拍打着屏障，他急躁地来在蝙蝠侠身后来回走动，试图看清楚对方的状况，但斯里奥始终背对着他。

他扫了眼横倒在地上的红酒瓶，上面的度数不足以让蝙蝠侠喝醉，更何况地上的酒液就撒了大半。

“布鲁斯！！”他喊道:“你还清醒着吗？”

蝙蝠侠从未如此清醒。

这些都是他的错，他的感情自私又卑劣，他毁了克拉克本该拥有的幸福未来，世界也因此遭受劫难。

－－它未经允许、突如其来，让我变得不再像我自己。

【我不需要软弱的自己。】布鲁斯说:【蝙蝠侠需要永远冷酷。】

然后他将斯里奥锁进箱中。

－－可我却总是沉溺其中。

但斯里奥总是存在，他总是出现。

－－我反反复复的犯同样的错误。

【你介意与一位退休的超级英雄做邻居吗？】

于是蝙蝠侠漫步的长夜里，遥远的彼方不再是漆黑一片，他遥遥望去，在视线可以到达的尽头，依稀能看见金黄的玉米地。

它们在永夜里散着浅淡又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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